摆放在正中的骨灰盒被阮婉儿一袖子甩了下去,骨灰盒掉落在地上,洒落了一地,好似灰尘的骨灰洋洋洒洒,有些呛人。
阮软本来在阮婉儿身后,看到掉下来的骨灰盒,大叫了一声,声音带着悲戚,她使劲推开阮婉儿,扑到了散落的骨灰盒旁边,大滴的泪珠从眼中落下来:“娘亲!”
她用袖子抹掉眼泪,怕眼泪滴到骨灰上,一把一把捧着落在地上的骨灰,捧到骨灰盒里。
“真是晦气!”阮婉儿翻了个白眼,别过头懒得看阮软捧起骨灰,只觉得看到这些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此时的阮软只想把地下的骨灰全部捡起来,不想去耽误了时辰,可阮婉儿一瞧见自己被无视,心中怒火蹭蹭往上涨,她上去一脚踢翻了快要装好的骨灰盒,道:“你是在无视我吗?”
阮软看着第二次洒落的骨灰盒,彻底疯了,她猛地站起来,上前紧紧揪住了阮婉儿的衣领,眼睛发红:“阮婉儿!你想干什么?”
阮婉儿挑衅地看着阮软,好像认定了她不会对自己做些什么一样,阮软揪着阮婉儿的衣领恶狠狠瞪了半天,越看越气愤,正想一拳头打上去时,被人拉住了。
阮软回头,定睛一看,是后厨的孙嬷嬷,她的劲儿不小,阮软看到了她脸上带着了点恳求的神色,她慢慢平静下来,想了想自己的处境,自己的确不能跟阮婉儿动手。
虽说她娘亲是被人诬陷私通,但现在全府上上下下都在误会她娘亲私通是个事实,而后武安侯知道了,一时气愤,便杀掉了她娘亲。若是她动手打了阮婉儿,便会被人指责嫡庶不分,甚至会把错算到她娘亲身上。
阮软紧咬着牙,缓缓收回了手,阮婉儿看着阮软收回手,一脸得意:“这就对了嘛,我的好妹妹。”
“你是什么意思?”阮软蹙眉道
“字面上的意思啊!”阮婉儿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何,父亲非要把你正式收为义女。”
“所以你才来这儿闹的?”阮软不可置信,一个区区义女的身份就这么值得吗?值得阮婉儿这么疯狂,来摔她娘亲的骨灰。
阮婉儿暗骂了一句,没有回答,意味着默认了。
”你凭什么来这儿闹,我娘亲得罪过你吗?”阮软质问道。
谁知阮婉儿竟然出人意料地点头了:“若是没有得罪过,我碰也不会碰一个死人的骨灰!”她的语气满满的都是不屑。
阮软觉得自己得罪她还能理解,毕竟如果武安侯收她为义女,那么势必会分走阮婉儿的一些关注,阮婉儿恨自己是应该的,但她娘亲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得罪她了。
阮软紧紧攥着衣角,一字一句问:“我倒是要问问,我娘亲怎么得罪你了?”
“你还有脸问?”阮婉儿一说到这儿,看起来也是气得不轻,“本来我们一家人生活得很好,但是,自从你和你娘亲搬来后,我们的生活可以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本来武安侯并不是一个十分贪恋美色的人,因而即使他有权有势,他也并没有纳很多的妾,因为他知道,在官场沉浮,唯有戒美色才可以走得长远。但,就是这样的武安侯,居然把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带回了府中,一向不提倡奢靡的他对这个女子极尽宠爱,以至于忽略了府中其他人,这其他人中包括武安侯夫人和阮婉儿还有阮奕。
阮软听了阮婉儿的话后,心下萌生出了些许愧疚,她垂下头,不再出声。
而阮婉儿则像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一样,上去就要给阮软一巴掌,被孙嬷嬷制止了,孙嬷嬷钳制住了阮婉儿的手腕。
阮婉儿的巴掌下不去,心里憋屈得慌,使劲挣脱了孙嬷嬷的手,呵斥道:“你算是什么玩意儿?赶来阻挡我?”
孙嬷嬷不卑不亢道:“就算奴婢是个玩意儿,您也不能打软软小姐。”
“哦?她一个下贱人,我还打不得了?”阮婉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如您所说,侯爷马上要把软软小姐收做义女,相当于和您一样,都是侯爷所出,她是下贱人,您又是什么?”
“你!”阮婉儿气得牙痒痒。
“小姐,快回去吧,这时辰差不多了,夫人该检查您的刺绣了。”身旁的侍女急忙提醒。
“本小姐先不同你计较,不过你给本小姐记好了!”阮婉儿冷哼一声,瞥了一眼低着头的阮软,离开了。
阮婉儿一离开,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不过这宁静中带着些许死寂。
阮软头发有些凌乱,她蹲下身,再度去把那骨灰捧起来放到骨灰盒里,可骨灰盒坏了,被阮婉儿一巴掌打在地上,摔坏了,装不了骨灰了。
阮软跪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现在的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这时,孙嬷嬷看着阮软小小的身躯,当即立断,拉过一个侍女问:“内室有妆奁吗?”
“有。”侍女愣了一下,很快回答道。
“去拿过来。”孙嬷嬷道。
“好。”侍女很快拿来了妆奁,递给孙嬷嬷。
孙嬷嬷拿过妆奁蹲在阮软身边,把妆奁放在地上,道:“软软小姐,用这个装吧。”
阮软现在一滴眼泪也哭不出来了,只听到了孙嬷嬷的话,僵硬地转动头去看孙嬷嬷。
“软软小姐……”这个强硬了大半生的老人看着阮软这副模样,也禁不住露出了悲悯的眼神,打心眼里心疼着这般脆弱的阮软。
阮软好似看清楚了老人眼中的悲悯,很快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笑了一笑:“多谢嬷嬷。”
“软软小姐,别笑了。”孙嬷嬷看着阮软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禁说道。
“嗯。”阮软轻轻嗯了一声,低头去认真地捡骨灰。
这次骨灰很顺利地全部被收到妆奁中。
阮软抱着妆奁,对孙嬷嬷轻声道:“这次多谢嬷嬷了。”
“照顾小姐是奴婢应该的。”要说孙嬷嬷为什么这么护着阮软,还得从阮竹和阮软刚进府开始,她们搬进了新院子时,看到一个老人背过身在树下偷偷哭泣。
阮竹上前问清楚了情况,原来是孙嬷嬷的儿子生了一场大病,她却凑不出银子来给儿子治病,正急得偷偷哭,孙嬷嬷那么要强一个人都在哭,可见她多么绝望。
那时的阮竹刚卖掉了宅子,正好手里有不少银子,当即就拿了出来给了孙嬷嬷。孙嬷嬷一开始还在推辞,她说自己实在承受不起,可后来在阮竹的劝说下收了。
后来,她给她儿子花了很多银子,可她的儿子还是去世了。
但这份恩情孙嬷嬷却永远记住了,在阮竹去世后,孙嬷嬷就暗暗发誓,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护好阮软。
阮软再也不敢把骨灰放在外头了,于是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把盛着骨灰的妆奁放在了里头。
下午,武安侯就来到了这进院子,自从阮竹去世后,这时武安侯第一次来到这进院子。
“给侯爷请安。”阮软行礼。
“不必多礼。”看着阮软同阮竹相似的五官轮廓,但可能因为年龄小,没有一丝阮竹惊艳的感觉。
阮软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娘亲去世,与面前这个人脱不了干系,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现在唯一的栖身之地只有武安侯府了,她只能苟活在这武安侯府中。
“你娘亲去世,本侯很伤心。已经好几个晚没有睡好觉了。”武安侯叹了一口气道。
虽然阮软小,但阮软能知道武安侯说的话真假参半。如果武安侯真的爱娘亲,怎么会让一个姨娘拿着鞭子去审问娘亲?所以武安侯绝不会因为自己娘亲去世而好几个晚上睡不好。
“辛苦您了。”阮软对着武安侯说不出来很感激的话,这么多天的相处,阮软可以从武安侯的一言一行看出来,这武安侯虽然借着阮竹的名义把阮竹和阮软都接入府中,但这么多天以来,没有做过对阮竹或者孩子有利的事。
“本侯要收你为义女,以后你的身份就很高贵了,开心吗?”武安侯面容上看起来带着隐隐的骄傲,好像在为他的爵位而骄傲。
即使阮软实在不想和武安侯说话,可又不得不说,她只能点了点头。
看着十分顺从的阮软,武安侯心里很满意。
次日,阮婉儿又来了。
这次阮软早有准备,把院子里能摔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因为还有不少是她和娘亲从原来的宅子里带来的,可不能让这些东西被摔坏了。
“你今日又来做什么?”阮软见怪不怪道,淡定的她与昨天沉郁的她判若两人。
“你说呢?”阮婉儿还是一脸不屑的神情。
“我不知。”自从昨日听了阮婉儿的那些话,阮软总是打心眼里觉得自己亏欠阮婉儿,所以她决定在未来的日子里,她要尽量让着阮婉儿。
“呵!你既然不知,那我就一句句告诉你。”阮婉儿小小的身体站在那儿,此刻却显得很高大,俯视着院子里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