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也说了,你和你娘亲亏欠我的!所以我怎么也得讨回来,你说呢?”阮婉儿挑眉。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阮软心中的那点心软和愧疚全部烟消云散,此时的她才意识到无论她愧疚或是不愧疚,阮婉儿都会找到一个理由,来狠狠地把她踩在脚底下。
但是,阮软现在孤身一人在武安侯府,无法抗拒阮婉儿,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阮婉儿收走了屋内的所有蜡烛,把她关在了屋内。
孙嬷嬷急急忙忙赶来时只能看到已经被锁死的门窗和守着门窗的侍卫。
“软软小姐!”孙嬷嬷要上去推门,却被侍卫拦住,孙嬷嬷到底年纪大了些,两个拦着她的侍卫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把她推出去了。
孙嬷嬷被推得一踉跄,没有站稳,摔倒在地。
满院子的侍女看着孙嬷嬷,看着这个跌倒在地的老人,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扶孙嬷嬷,因为,她们不得不屈服于权势,这也是对她们来说此刻明哲保身的正确选择。
孙嬷嬷心里也没有一点怪她们的意思,她忍着疼站起身,扯着嗓子道:“软软小姐,你还好吗?”
阮软刚被关起来,暂时没有什么感觉,听到了孙嬷嬷的声音,感觉使劲全身力气喊道:“嬷嬷,我没事——”
孙嬷嬷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但她的心也就放下了那么一瞬,马上就又提了起来,她一瘸一拐地上前,问侍卫:“你们要在这儿待多久?”
这次侍卫竟然很好心地回答了,也或许是看戏的心情,也或许是怜悯的心情,只听他说:“婉儿小姐说了,让我们守在这儿三天。”
“那软软小姐不吃饭喝水了吗?”孙嬷嬷不可置信问。
“这……”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侍卫忍不住开口:“婉儿小姐说,她不需要喝水吃饭,太浪费了。”
“荒唐!我去找侯爷!”孙嬷嬷一听,气得全身发抖。
“侯爷有事,最近三天内都不会回来了。”侍卫又提醒道。
这么一说,孙嬷嬷反而冷静下来,她不得不意识到阮婉儿看着年龄小,身量小,可做事却如此缜密。
孙嬷嬷转身,去找了武安侯夫人。
孙嬷嬷刚到了武安侯夫人的院子,她问一个侍女道:“夫人在院子里吗?”
“在。”侍女冷冷回答,“只不过夫人身体有恙,不能出来见面了。”
一听侍女的话,孙嬷嬷瞬间明白了,他们摆明了就是想袖手旁观,任由阮婉儿欺凌软弱。
孙嬷嬷简直绝望了,她只能念念叨叨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踉踉跄跄地走了。
武安侯夫人抿了一口热茶,道:“那个老嬷嬷走了?”
她身边的嬷嬷回答道:“已经走了。”
“婉儿那个丫头,真是鬼点子那么多,弄得我真有点措手不及。你也看着点,别把人给弄没了。”武安侯夫人叹了一口气。
嬷嬷眼神暗沉了一瞬,随即回答道:“是。”
白日里的阮软还好过些,再加上屋内还有没吃完的糕点还有茶水,但糕点只有三块了,茶水也只有半壶。阮软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出不去,吃了两口糕点喝了点茶水。
为了以防万一,阮软只敢吃了半块糕点,喝了半杯茶水,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要呆多少天,听方才孙嬷嬷的话,估计她得很长时间才能出去,也或许,出不去了。
想到这儿,阮软浑身发冷,煎熬地等待着黑夜的来临。
阮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地睡了过去,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追着娘亲使劲跑,可娘亲明明走得很慢,她却怎么也追不上。
“娘亲——”含糊的声音从阮软嘴里喊了出来,阮软一个激灵,也醒了。
她睁开眼睛,屋内却是伸手不见五指,一片漆黑,她觉得背脊发冷。
阮软缓缓站了起来,她要去找阮竹的骨灰。
虽然屋内漆黑,但好在阮软对屋内的环境比较熟悉,磕碰了两下就找到了那个装着阮竹骨灰的妆奁,她紧紧抱在怀中,想要从冰冷的妆奁上汲取一点温暖,可惜的是得不到一丁点儿的温暖。
“娘亲……我好想你啊……”阮软环顾了一圈阴暗的环境,垂眸不敢再看,默默把下巴放在了妆奁上。
这时,传来敲窗户的声音,阮软抱着妆奁小心翼翼地起身,探出头朝窗户看了一眼,窗户上一头倾斜而下的长黑发。
阮软被吓得大叫了一声,连连往后退,退到了桌子上,她的腰狠狠撞在了桌角上,阮软吃痛,弯下了腰。
就在阮软抬起头的那一刻,屋内突然有了些亮光,原来是阮婉儿提着灯笼站在了窗户外头,细看她的另一只手还提着一头长发。阮婉儿咯咯笑了,她一边笑一边道:“你真是傻得可怜啊!”看到阮软狼狈的模样大大愉悦了阮婉儿。
“行了,我也懒得跟你耗着了,再见。”语罢,阮婉儿把手边的头发递给侍女,道:“挂在窗户上,让阮软好好看一看。”
侍女脸色发白,接过头发,道:“奴婢知晓了。”
阮婉儿走后,侍女怜悯地看了一眼屋内的阮软,把头发挂在了窗户上。
这下阮软不敢看一眼窗户了,她换了个背对着窗户的地方,对着怀中装着阮竹骨灰的妆奁轻声说道:“娘亲……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软软害怕……”
“软软不想被关在黑屋子里,不想没有饭吃,也不想看鬼。”说着说着,阮软的眼泪不禁流了下来,流到了妆奁上,可惜妆奁还是静静躺在阮软怀中,没有给阮软一丝回应。
可阮软还是把脸贴在了妆奁上,她轻声道:“娘亲……软软真的真的好想你……”
这时,又有敲窗的声音了。
阮软下意识紧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
敲窗的声音逐渐扩大,乱得阮软不得不睁开了眼睛,只见孙嬷嬷那张慈祥的脸在窗户后隐隐约约地出现,她朝阮软挥了挥手,取下了头发,拿着一个灯笼放在窗户边上,屋内的黑暗就被这一个灯笼照亮了不少。
“嬷嬷……”阮软哽咽了一下,抱着妆奁走到了窗户前。
“软软小姐,没事的,我陪着您呢。”孙嬷嬷看着披头散发的阮软,声音柔和道。
“你的额头怎么了?”阮软吸了吸鼻子,注意到了孙嬷嬷已经渗出血的额头。
孙嬷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笑了笑道:“不小心磕到了,无妨。”
阮软感到奇怪,还想继续问下去,可被孙嬷嬷抢先说道:“软软小姐,您快睡吧。”
经历过一番折腾,现下又看到了陪伴着她的孙嬷嬷,阮软的确有些困倦了,她抱着妆奁,坐在窗户下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知多久,孙嬷嬷为阮软举着灯笼的手都酸了,她看到阮软睡着了,这才打着灯笼离开。
而守夜的两个侍卫唏嘘地看着孙嬷嬷有些蹒跚的背影,道:“这个嬷嬷真的是忠心呐!”
原来,阮婉儿已经吩咐了所有人都不得靠近阮软所居住的落竹院的主屋,但孙嬷嬷却一直在远远地看着,守着阮软。
直到阮婉儿去拿长发吓唬阮软时,孙嬷嬷再也坐不住了,待阮婉儿离开后,她起身,去请求侍卫让她在窗户前打个灯笼。
侍卫自然不同意,还驱赶孙嬷嬷。
孙嬷嬷没有就此放弃,她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是说跪就跪下来。
当她扑通一下跪在青石板上时,两个侍卫吃惊得久久合不上嘴,在他们的记忆中,这种老了的嬷嬷都自恃甚高,谁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下跪了。
令他们惊讶的在后头,孙嬷嬷跪在冰凉而又坚硬的青石板上,头重重地磕了下去,一下接着一下碰撞在青石板的声音听起来让人头皮发麻,觉得异常悲戚。
不知磕了多少个头,一个侍卫忍不住动容了:“让她去吧,反正小姐已经来过了,不会再来了。”
另一个侍卫显然也心软了,两人达成了共识,道:“你快去吧,不要耽搁太长时间。”
“多谢两位。”孙嬷嬷一听见他们的话,喜上眉头,扶着晕晕的头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差点摔倒,被其中一个侍卫一把扶住了,孙嬷嬷道了声谢,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灯笼去敲窗户上,这才有了后面阮软看到孙嬷嬷的那一幕。
阮软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阮软轻唤了一声:“嬷嬷!”,可惜没有人应答。
阮软站起身来,看向窗户外头,空无一人。
于是阮软敲了敲窗户,因着昨日孙嬷嬷的举动,一个侍卫不禁也对阮软怜悯起来,他破例回答:“怎么了?”
“请问,昨日的站在这儿的嬷嬷呢?”阮软问道。
“她已经离开了。”侍卫尽量维持着冷漠的语气。
“那就好。”阮软还担心孙嬷嬷在这儿站了一晚上,身体受不住。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那你知道她额头上是怎么回事吗?怎么都出血了?”
侍卫斟酌了一下,心想还是不说为好,不然这位阮软小姐知晓了定是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