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软又做了噩梦,似乎她每一次受伤,都会做噩梦,但这次她没有沉浸在梦里,而是被惊醒了。
她猛地起身,看到屋内黑漆漆一片。
阮软只觉嗓子疼得紧,便咽了咽口水,感觉渴的厉害,于是张口就想要喊春溪,但是她想了想还是算了,春溪都已经歇下了,让她好好休息吧。
她忍着疼要起身,便听到熟悉的如同碎玉一般的声音在黑暗中蓦然响起:“阿软?”
阮软愣住了,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睁大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寻找发出声音的身影。
直到烛火被点燃,阮软眼看着漆黑的屋内被点亮,而那人的身影也渐渐浮现,他的脸也逐渐清晰,但不知如何马上又模糊了。
“怎么哭了?”许鹤宁看着阮软啪塔啪塔滴下来的眼泪,蹙眉。
阮软一摸自己的脸,摸了一手冰冷的泪水,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伸出袖子抹了一把脸,可眼泪还是往下掉,阮软一直擦一直掉,她委屈道:“眼泪它一直掉……止不住……”
她说着话时,大大的眼睛看向许鹤宁,晶莹的泪珠挂在眼睫处,如同清晨的露珠从细嫩的青草上骤然滑落,几分清新几分凉意杂糅,汇成漂亮的色彩。
许鹤宁勾起了唇角,拉了拉她快要露出肩膀的里衣,给她遮严实,道:“那就别止了,让它掉。”
阮软一瘪嘴,哇哇大哭:“……你都……好几天……没回来了……”
“怎么?想本王了?”许鹤宁垂下眼帘,语气难得这么温柔。
“嗯……”阮软跟只猫一样哼唧了一下,眼泪还在掉。
“别哭了。”许鹤宁不知道又是从那儿拿了一张帕子糊到阮软脸上,“再哭床都被你淹了。”本来许鹤宁想让阮软哭得尽兴,可看到阮软的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往下掉,许鹤宁感觉好像细而密的针轻掠过心上,有些疼。
“可是………”阮软还在哭。
这次她真的被吓到了,以往从来没有一桩事可以扯到许鹤宁身上,可这件事摆明了弄不好就会连累许鹤宁,阮软担惊又受怕,好不容易熬到许鹤宁回来了,心中突然一松,自然是不好受的。
许鹤宁颇有些无奈:“你是个用水包成的团子吗?”
阮软缓缓抬起有些肿的眼皮看了许鹤宁一眼,下一秒就扑到了他身上,阮软一头扎进许鹤宁的臂弯处,满脸的泪痕在许鹤宁身上都蹭掉了,只剩下有些黏糊糊的脸蛋。
许鹤宁把她拎起来,离自己远了些,怕她压到身上都鞭伤,又起身去给阮软倒了杯茶水,递到阮软嘴边:“不是口渴吗?还哭。”
阮软就着许鹤宁的手咕咚咕咚连喝了两杯茶水,有些疼的嗓子才恢复正常。喝完了茶水,她可怜巴巴地望着许鹤宁:“你别走了,快躺下。”说着她拍了拍自己身旁。
许鹤宁凝视了阮软的眼一瞬,他的心总是在她这儿软得一塌糊涂。
看着许鹤宁睡在了自己身旁,阮软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一夜再无噩梦。
次日,阮软醒来,许鹤宁已经去上朝了,春溪告诉阮软,今日五公主和七公主都会来府上。
“五公主?”阮软以为自己听错了。
轻舟告诉春溪的时候,春溪也怀疑自己听错了,谁害得阮软这副模样,他们都心知肚明。只不过阮软伤还没好,先养一段时间,再去收拾五公主,谁知这五公主现在就要找上门了。
阮软沉默了一会儿,她道:“来便来吧。”
春溪能明显感到阮软的情绪低落了下去,但也不知如何安慰她。
府外,正行驶着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着许诺与许挽。
许挽也十分不自在,因为许诺亲自来她宫里告诉她要看望阮软,她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下来,就造成了她们一起去摄政王府的局面。
“这是我为阮姑娘准备的首饰,你瞧瞧好不好看。”许诺拿过手旁的一个木匣,打开。
只见木匣里静静卧着一对漂亮的金色步摇,步摇上雕刻着凤凰展翅,栩栩如生,还有一对与之配对的耳环,耳环也坠着一只小小的凤凰。
看着这木匣的首饰,许挽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直想不起来,只得道:“这首饰可真好看。”
“那就好,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首饰。”许诺看起来开心极了。
马车渐渐接近摄政王府,马车里一片寂静,许诺想着首饰的不对劲,而许诺眼睛深处藏着极淡的得意。
朝堂中,小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他为了避免流言纷扰,醒来后就立即上朝了,这会子面色苍白地坐在龙椅上,虚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御史走了出来:“臣有本要奏!”
“请说。”说这话的不是小皇帝,而是许鹤宁。
御史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但还是顺着自己对话说了下去:“请问皇上这几日都在干什么?”
“皇上着了风寒,需要休息。”许鹤宁淡淡回道。
“小小风寒,也能阻挡皇上上朝的脚步,皇上未免太过娇贵了些。这都第几日了,还是摄政王殿下代为管理朝中事务,和皇上刚登基那会儿一模一样,如果摄政王的存在是为了皇上不学无术,那微臣觉得还不如让摄政王登上这个龙椅呢!”御史言语有些刻薄,充满了忿忿不平。他是先皇在时,全力支持许鹤宁登上皇位的支持者,只不过许鹤宁对这种有些偏激的人敬而远之。
众臣自然知道他是许鹤宁登上皇位的拥护者,即使不被许鹤宁纳入麾下,他还是坚持着,他认为皇位只有有能力的人登上才可以让江山更繁华。说白了他不是为许鹤宁着想,而是看重了许鹤宁可以维系江山的能力。
不过这也真是个正直之人,为官清廉。所以这人一路走来也受了不少许鹤宁的庇护,只不过御史不知道罢了。
“大胆!”许鹤宁吐出两个字,“你可知你是什么身份?”
“臣疑惑,请摄政王殿下赐教。”御史跪了下去,道。
“你为臣,皇上为君。臣犯君乃以下犯上,说一说该如何处置你吧?”许鹤宁瞥了瞥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的小皇帝,道。
“只要江山能好,就算把微臣千刀万剐微臣也愿意。再说,忠言逆耳利于行。微臣说得都是事实。”御史垂头道。
“哦?什么忠言?”
“微臣也并无对皇上无礼的意思,只是想让皇上对政务上点心,皇上因为区区风寒就这么罔顾朝政,着实不好啊。”
小皇帝只觉自己的脑袋嗡嗡得响,放不下任何人说的一句话,但他清了清嗓子,道:“爱卿说得对,朕的确有些罔顾朝政……”他还没说完,就晕倒在了龙椅上。
“皇上!”众臣齐声道。
王全着急地走到小皇帝身边,道:“传太医………”
太医很快赶来,把脉后脸色凝重:“皇上这是劳累过度啊!”
“劳累过度?”御史十分惊讶。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皇上在努力地学习批阅奏折,连课业都比普通皇子和公主多了两倍不止,你还要他如何?”许鹤宁斜睨了御史一眼。
“他做成这样,已经拼尽他所有的能力了。”许鹤宁垂首,看着紧紧闭着眼的小皇帝以及他苍白的唇色。
有时候,一个人的努力远远比不上他的天赋,或许,小皇帝就是这种人。他这么努力地学习,除了前几日昏迷,都一头扎进政务里头。学了这么久,最好的老师来教,可小皇帝处理政务时依旧不够果决,缺乏手段。兴许他年龄小是一部分原因,可在许鹤宁的这个时候,许鹤宁已经能把权术烂熟于心了。
“微臣有罪!请摄政王惩罚!”御史是个能屈能伸的人,也是个明辨是非的人,当即跪下认错。
许鹤宁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等皇上醒了之后留着给他说吧。”
“微臣还有一事要问您,您能回答微臣吗?”御史显然是豁出去了,开口问许鹤宁。
两人进了内殿,只听御史问:“先皇在时时,最看好的皇子就是您,明眼人都能看出皇位一定会传给您,但最后为何却传给了现在的皇上?”
许鹤宁眉眼散漫:“大人啊,有句话叫做好奇心害死猫。您还是收着您的好奇心吧,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真的不值得再提了,您现在只记得您需要效忠皇上就行。”
御史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对了,”许鹤宁转身看向御史,“您也应该顾念着自己了,三十而立,家中连娘子也没有。”
御史对于许鹤宁扯东扯西的话不是很感兴趣,愣在了原地。
“微臣告辞。”御史站起身来就离开了。
只余许鹤宁脑海中浮现出御史说的话,轻扬眉,许鹤宁身边的轻舟担心道:“王爷,您没事吧?”
“本王能有什么事。”许鹤宁收回了看着御史离去背影的目光,转身离开了。
有些事情,得顺其自然,慢慢来,时候未到,自然成熟不了,他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