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伟业这番话,让那些原本有些犹豫的业务员,开始动摇了。
很快,就有人表示出了兴趣。
“行,肖业务,你说的也有道理。”
“这样吧,我手头正好有一批减震器的指标,你们要不要?”
肖伟业立刻眉开眼笑。
“要,当然要。”
“这位老板,真是爽快人。”
“这样,你等晚上一起去招待所细谈。”
“咱们好好喝两杯,把这事儿定下来。”
但也有一些业务员,还是想自己拿货去黑市卖。
毕竟,一成的利润,对他们来说,还是太少了。
肖伟业看出了他们的心思,故意用话激他们。
“各位老板,我劝你们还是好好考虑考虑。”
“就算你们能卖得了一个两个的,厂里的指标货几百上千个,你们能卖得掉?”
“汽配厂也不可能一次就让你们拿一个两个吧?”
“这耽误了厂里的生产经营,算什么?”
“到时候,厂长怪罪下来,你们谁也担不起。”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顿时让那些业务员有些骑虎难下。
他们也知道,厂里的指标货,数量庞大,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卖完的。
如果真的耽误了厂里的生产经营,他们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肖伟业也没直接拿钱买指标。
而是在那里,把有意向的人,一个个记下来。
等到晚上,再一个个单独聊。
他口才好,能说会道,再加上徐牧野给出的优厚条件。
不少人都被他说动了。
夜幕降临。
徐牧野从楼里出来,就看到肖伟业正站在汽配厂门口,跟几个业务员聊得热火朝天。
徐牧野心里顿时有了底。
看来,肖伟业这一下午,没少下功夫。
他走到肖伟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肖,怎么样,有进展吗?”
肖伟业嘿嘿一笑,指着那几个业务员。
“徐厂长,你看,这不都在这儿等着呢吗?”
“就等您发话了。”
徐牧野点点头,走到桌子前,目光扫过众人。
“各位老板,各位老板,让你们久等了。”
“我是红旗汽修厂的副厂长徐牧野。”
“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想跟大家伙谈一笔生意。”
“只要你们能把厂里的指标货调给我们,价格方面,绝对让你们满意。”
说到这里,徐牧野顿了顿,从随身携带的皮包里,掏出了一沓厚厚的钞票。
然后,重重地拍在桌上。
“这就是实力。”
“只要能拿到货,现结。”
“这两个字,顿时在现场炸开了锅。”
“现结?”
“徐厂长,你说的是真的?”
“只要我们把指标货调给你,马上就给钱?”
一张张脸上,写满了震惊,怀疑,还有难以掩饰的贪婪。
在这个三角债横行,要账比登天还难的年代,现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能当场拿到钱,谁还愿意去冒风险跑黑市,或者苦哈哈地等厂里那遥遥无期的回款?
徐牧野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平静地扫过众人。
“我徐牧野说话,一口唾沫一个钉。”
“只要货没问题,当场点钱。”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就是现金的底气。
无论是之前的双庆厂朱成果,还是河口汽修厂的李庆良,之所以合作愉快,不就是看重这一点吗?
他现在手里握着的,可是二十多万的现金流。
这笔钱,足以撬动更大的生意。
肖伟业适时地站出来,脸上堆满了笑。
“各位老板,我们徐厂长都发话了,你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机会可就这一次啊!”
立刻就有四五个业务员按捺不住了。
“徐厂长,我这批刹车片的指标,匀给你!”
“还有我这边的减震器,也给你们红旗!”
“算我一个!我这儿正好有富余的活塞环指标!”
他们连晚上都不想等了,生怕这到嘴的肥肉飞了。
徐牧野点点头,示意肖伟业记下。
“好,这几位老板,咱们现在就可以找个地方细聊。”
剩下的五六家,则显得有些犹豫。
其中四家表示,需要先回厂里汇报一下,毕竟这不是小事,晚上再给答复。
最后那两家,眼神闪烁,似乎还在盘算着什么。
徐牧野也不强求。
做生意嘛,你情我愿。
他从来不想一口吃成个胖子。
有些人,总要等看到别人发财了,才会追悔莫及。
到时候,可就晚了。
夜色渐浓。
杨震业做东,在汽配厂附近找了个小饭馆,请徐牧野和肖伟业吃饭。
几杯酒下肚,杨震业的话也多了起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
“徐厂长,你这可真是帮了我们汽配厂大忙了!”
“要是真能把这些厂家的闲置指标都利用起来,咱们厂今年的生产任务,不仅能超额完成,说不定还能再上一个大台阶!”
肖伟业嘿嘿一笑,端起酒杯。
“杨科长,那按理说,我们徐厂长这是大功臣,厂里不得给点提成奖励啥的?”
杨震业大手一挥,显得很是豪爽。
“没问题!只要能促成这事,提成好说!”
徐牧野却笑着摇了摇头,端起茶杯以茶代酒。
“杨科长,提成就算了。”
“大家都是兄弟单位,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希望河口汽配厂这边,能优先安排生产,尽快把货给我备齐。”
杨震业是什么人,立刻就明白了徐牧野的意思。
之前那批货,双庆厂的100支轿车减震器,200支摩托车减震器,加上河口汽修厂李庆良那边的500支轿车减震器,总共加起来不过几百支,仓库里的库存勉强还能应付。
可要是把今天这些有意向的厂家的指标全都吃下来,那少说也是三千支往上走。
这个数量,光靠库存肯定不够,必须马上下生产任务,加班加点地赶工。
“徐厂长,你放心!”
杨震业拍着胸脯保证。
“只要你的单子定下来,我马上就去跟厂长汇报,生产任务绝对优先给你安排!”
“保证让你尽快拿到货!”
吃完饭,差不多晚上九点。
徐牧野和肖伟业回到了招待所的房间。
没过多久,白天那几家说要晚上聊的业务员,果然陆陆续续地找了过来。
大家都是住在一个招待所,过来也就几步路的事。
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烟雾缭绕,讨价还价声,夹杂着肖伟业插科打诨的笑声,气氛热烈。
徐牧野坐在一旁,偶尔插上一两句,掌控着谈判的节奏。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急促而有力。
房间里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肖伟业离门最近,起身过去开门。
门刚一拉开。
几个穿着制服,神情严肃的警察,便走了进来。
为首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国字脸,目光锐利如鹰,不怒自威。
他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众人,以及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账本和单据,冷声问道。
“谁是徐牧野?”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那些业务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流露出惊慌和不安。
肖伟业脸色刷地一下白了,嘴唇哆嗦着,求助似的看向徐牧野。
徐牧野的心猛地一沉,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
他站起身,迎向为首的警察。
“我就是徐牧野。”
中年警察上下打量了他几眼,语气冰冷。
“我们是河口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
“接到举报,你们在这里进行非法买卖国家计划指标,涉嫌投机倒把。”
“所有人,都跟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投机倒把?”
“非法买卖指标?”
这几个字眼,如同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几个胆小的业务员,腿肚子已经开始打颤。
肖伟业也是一脸煞白,但看到徐牧野镇定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警察们动作迅速,将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控制住,连同桌上的账本单据,一并带走。
招待所走廊里,其他房间的客人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徐牧野和肖伟业,还有那几个业务员,被分别押上了几辆警车。
警笛没有拉响,但那闪烁的警灯,在夜色中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