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凯黎强兄弟俩觉得，不能让老爷子再继续独居了，为了他的养老问题，召开家庭会议。
为了让家庭会议气氛轻松些，杨英华还特意在菜市场买了些卤味凉菜，又买了些瓜子糖果，收拾好摆在桌上。
在长辈们心中，黎娅和黎舒虽然年纪不小，但还像个孩子一样，所以直接没叫她俩参加，只叫了黎萱。
此时，黎强黎凯夫妻，加黎萱、黎鹏程六人，围坐在老房子的客厅里，本来客厅就小，挤得像是地里挨着种下的红薯。
窗外，月光洒在静静的小巷，照亮了岁月的痕迹。
黎凯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模样。其实是不知道话题从哪里切入。
黎强率先打破了沉默，故作轻松地说：“之前发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不多赘述。现在一家人聚在一起，就是商量老爷子的养老问题，往后不能再让他一个人住下去了。一是如今妈去了，爸一个人住着无聊，而是怕他再有什么事情，我们照顾不周。今天我们就讨论讨论，没有对错之说。大家畅所欲言。”
黎凯微微点头，“我也有同感。爸的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我们得商量一下他的养老问题。爸，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自己提出来，我们都尽可能满足，好吧？”
黎鹏程手握着茶杯，低头轻轻抿了一口，一副摆烂的样子：“我没什么要求的，你们怎么安排，我就怎么做好嘞。送我去养老院，我都没意见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语气中总归是有点悲壮。虽然现在一些高端的养老院，不管是娱乐还是医疗护理都做得很好，价格也昂贵，但在老一辈心中，“养老院”三个字就意味着孤独终老，意味着儿女不赡养，莫名就蒙上了一层悲哀的阴影。
黎凯的眼神扫过众人，“公平省事儿一点么，阿强，就在咱两家轮流住。一边住两个月或者半年。医疗费用么，爸有医保，超出的我们就平摊。”
黎强说：“这办法也不错。我家是三房。现在娅娅搬出去住了，空了一个次卧，爸过来收拾出来，也就可以了。”
听到这话，大家都默默点头。
杨英华却不动声色地在桌子下方踢了一下黎强的脚，对这个分配方法，她觉得不太方便。
家里房子虽然不是很小，但毕竟黎舒现在还没搬出去，三世同堂总归不方便。
而且，杨英华本身也不喜欢和公婆住一起，早些年因为生二胎的事情，落下了阴影。
黎强知道杨英华作为儿媳妇，不太方便说太多，立马又补充：“还有没有其他方案？现在娅娅和小舒的婚事都还没有落定，我只怕抽不出太多精力……”
叶晓燕立马表态，“娅娅已经结婚生子，现在二胎还没着落，我家负担小一点，愿意多分担一些，照顾爸。”
黎鹏程此时也发话了：“如果轮流赡养，等我百年之后，遗产就由两家平分。谁照顾得多，肯定要多得一下，谁照顾得少，那就少得一些……我不想你们等我老了死了，背后说我偏心，我就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谈钱伤感情。
所以，黎鹏程的话音落下后，客厅里又是一阵沉默，只剩下嗑瓜子咔嚓咔嚓的声音。
黎萱作为小辈，不太方便一早就开口，等长辈们都畅所欲言后，她才说：“谁照顾的多，谁照顾得少，很难量化。到时候大家都觉得自己付出得多，就很容易扯皮，伤了感情。”
“萱萱，你见多识广，你怎么看？”黎强连忙问。
黎萱也不自谦，当下就说：“二叔，那我就说了，说得不对你也不要见怪。还有一种赡养的方法，就是一刀切，比较简单省事儿。”
众人都看着黎萱。
她继续道：“一家主要负责给赡养爷爷，出钱出力。等爷爷百年之后，遗产就归主要赡养的那一家。辅助赡养的那一家嘛，只需尽尽孝道，偶尔探望一下，以后如有需要，偶尔在床前照料一下就好。”
这倒是不难理解。
就好比黎娅和黎舒。黎娅当做儿子养，拿到家里大部分的金钱和资源，将来就主要由她来给父母养老。黎舒如果出嫁，辅助赡养就好。
这样分配清晰明了，不容易因为遗产闹矛盾。只是谁家来主要赡养，谁家辅助赡养，还有待商榷。
黎鹏程若有所思地说：“这么分配也不错，省得搬来搬去，麻烦。”
现在，据黎凯黎强兄弟俩所知，老爷子名下就只有这套老房子是固定资产，存款估计也没剩多少了，将来如果生个重病，也要花不少钱。更不要提照顾老人所花费的精力。
杨英华反正是不想照顾老人的，那套老房子，她也不贪图。两个女儿，黎娅自己有钱，黎舒结婚，说是老公开公司的，估计也没什么经济压力。
那她就更加不必给自己惹麻烦。万一将来得个慢性病，瘫痪在床或者别的什么的，久病床前无孝子，她辛辛苦苦费时费力还落不得好。
虽然她一直叫黎鹏程“爸”，但毕竟不是亲生父亲，她不愿意端屎端尿。
黎凯那边也拿不定主意，犹犹豫豫的。
“爸，你想跟着谁家住？有想法没？”黎强问。
黎鹏程剥了一颗花生米丢在嘴里，边吃边说：“对我来说，都一样的。去你们谁家，我都高兴，主要还是看你们自己的时间精力。”
黎家这两个儿子儿媳，倒是不错的。儿子勤劳，儿媳通情达理，去哪家都一样。
“那我们回头再商量商量，考虑考虑。”黎凯说。
黎强点点头：“行。”
众人又在老爷子家里坐了会儿，各自离开。
*
车上。
路灯晕开橘色光晕，夜景缓缓地往后卷。
黎强开着面包车，杨英华坐在副驾驶。
黎强：“英华，关于爸的赡养问题，你怎么看？咱家要接过来照顾吗？”
“我看还是算了。你就一甩手掌柜，到时候事情都落我身上。娅娅、小舒娃都还没生，往后我能动弹，还得帮她俩带孩子，没时间照顾爸的衣食起居。”
黎强倒是也没勉强，反问：“那遗产可就没有咯。”
“那套老房子，也不值多少钱。”杨英华道。
“苍蝇腿也是肉啊。”
“那随便你，以后你负责端屎端尿，做孝子。”
黎强：“我和你商量，怎么就成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杨英华不说话。
黎强：“那要么让大哥家主要照料？如果他也不愿意，我们两家就轮流好了。”
“行。”杨英华点点头。
另一头。
黎凯、叶晓燕、黎萱三人一起走路回去，他们的小区距离这边比较近，正好吃过晚饭，边走边消食。
话题总是绕不开养老问题。
黎凯问：“你们怎么看？要不我们家主要赡养？萱萱，你怎么看？现在家里的房子，就我和你妈两个字，挺空的。再来个人，住得也方便。”
黎凯是觉得，将来多套房子，还能留给黎萱。
“我都可以啊，主要看你们。”黎萱。
叶晓燕：“你不是在备孕二胎吗？将来你生了娃，我还要帮你带娃呢。”
黎凯连忙说：“还有文斌的妈呢，你急什么？头胎就是你去照顾的多，二胎他们多出出力，也不为过啊！再说了，老爷子现在活蹦乱跳，都还有精力看女主播，哪那么容易生病，也轮不到你贴身照料。日常饮食起居，和我们一起吃，也花不了多少心思。”
叶晓燕见黎凯很想把老爷子接过来，也就不再反驳。
黎凯也不全是为了遗产。另一方面，他觉得自己身为长子，主要负责照顾老爸是应该的。
“万一阿强家也想照顾呢？”叶晓燕问。
黎萱细心，她在家庭会议时就注意到杨英华的面色，摇摇头道：“估计不会。二婶可能不太愿意。”
……
到了晚上，两兄弟又通了电话。
先是互相试探对方的意思，等渐露苗头，发现双方想法一样后，顿时多松了口气。
然后，两家人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由黎凯一家主要赡养老爷子，同时，老爷名下的一套老房子、养老金都归黎凯家所有。
当然，以后老爷子生病了医药费，也由黎凯家出。
如果是为了遗产，也带了些赌博性质的，最后老爷子能留下多少钱，谁也说不准。
只是希望老爷子，活得长，死得快。
活着时健健康康，长命百岁；死时寿终正寝，不要缠绵病榻。
就此，老爷子的养老问题得到了妥善解决，两家人都得偿所愿。
最后，也是黎萱把最终结果，在姐妹群里通知的黎娅和黎舒。
两人心里头有股子说不出的滋味，总没那么舒坦。
如果黎萱也没参加家庭会议，那倒也还好说。可她明明是同辈分，却能参加长辈们的议事……让黎舒怎么能不多想。
黎舒吸吸鼻子，不太确定地问黎娅：“姐，爸不会真的要和我们断绝关系吧？家庭会议都不通知我们！”
这姿态，分明是将她俩排除在“黎家人”之外啊！
“你想掺和这些事情？再说了，给爷爷养老，也主要是大伯和爸的责任，我们去干嘛？又做不了什么？”黎娅无所谓。
黎舒：“那萱姐怎么去了？”
“萱姐是老大，平时家里的琐事，她没少出力。好了，你别多想。”黎娅见妹妹哭丧着脸，猜测她忽然这么小心眼儿，应该是老爸的关系。
妹妹冷战经验不足，容易扛不住压力，这么久没联络，心里总崩着一根弦儿。
“小舒，你要不回家看看？”黎娅问。
黎舒猛地摇头：“我不回。”
“怎么？”黎娅当时把黎舒接过来，就是充当战场的缓冲地带。没想到要缓冲这么久。
黎舒：“等高考后再说吧。许浩南和前妻是隐离，我和他又是隐婚，闹不清楚。万一爸一生气，又闹得人尽皆知，耽误许昭昭高考，那我真的罪过了。弄不好闪婚，再喜提一个闪离哦！”
黎娅觉得有道理，就她俩这个爸，什么事情落到他身上都不足为奇。
“既然你都做好决定了，就不要内耗。平时没事儿，和妹夫约约会，开开房。人生得意须尽欢，别愁眉苦脸的！”
黎舒点点头。人生苦短，不要和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