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苏寒和顾知祈一起去了医院。
老太太刚吃过早饭，精神尚佳，拉着苏寒有说不完的话。
顾知祈很少说话，多数只是安静听她们聊天。
老太太忽然看向顾知祈，“阿祈，明天是你外公的忌日，今晚我想回去住一天，明天给你外公扫完墓我再回来。”
苏寒削着苹果的手一顿，劝道：“外婆，明天我们替你去给外公扫墓，等你好了，我们再陪你去看外公。”
“那怎么行。”老太太一口否决，开玩笑道：“明年忌日我去不了，趁着还活着，我得骂骂这个老东西，我这肺癌，说不定就是我跟着他吸了半辈子的二手烟才得的，他死了这么多年，还留下病祸害我，我得骂他。”
老太太嗔叹着，身上隐有之前的精神矍铄。
苏寒眼眶微湿，低头将苹果切进小碗里，又用热水烫着。
而顾知祈保持沉默，老太太恼了，“臭小子，从昨天到现在，你就没和我说几句话，是不是怪我没早点把生病的事告诉你？”
顾知祈看着苏寒烫苹果，无奈一笑，“这件事的确是您做的不对，难不成还指望我表扬你？”
“我要是告诉你生病了，你早早就把我关进医院，催你结婚，你肯定不答应。”老太太哼了一声，“哪还有现在的老婆。”
老太太说的是大实话，顾知祈轻哂。
苏寒及时递了水果叉给老太太，“外婆，先吃点水果。”
“我不管，我今天必须回去。”老太十分坚持。
顾知祈哄道：“您今天乖乖配合医生，下午我让您回去。”
老太太笑眯眯答应。
下午，苏寒还是找了一趟老太太的主治医生。
医生说的很直接，老太太的病已经回天乏术，不需要刻意避讳什么，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她。
苏寒忍着难过回到病房，和顾知祈一起陪着老太太回家。
从医院到老太太家，只有二十分钟车程，却把老太太折磨的够呛，苍老的脸尽是疲态。
一进卧室，老太太叹息：“我现在是没办法给你们做饭了。寒崽，你和知祈去出去吃点好的，我想睡一会儿。”
两个护工帮着老太太将外套脱去。
苏寒低头将老太太等会要吃的药分类好，随口道：“不用，我随便对付一口就好。”
“去吧，我想吃巷百货李记粉丝汤，你回来给我带一份。”老太太摆摆手，人已经闭眼卧下。
苏寒应了声，替她盖好被子才出去。
顾知祈一直守在门外，但没进去。
苏寒知道，他远比看上去要难过。
苏寒心口有些酸，轻快开口：“外婆说想吃李记粉丝汤，我也想尝尝，你陪我去吗？”
顾知祈微顿，点了点头。
两人都没去过李记，进了巷百货跟着导航，才发现是以前两人一起来的情侣餐厅。
这家餐厅本来是西简餐店，生意不景气，就改卖粉丝汤和汤包。
老板为了省钱，店里装潢没换，依旧不伦不类，只换了个门头。
苏寒稍微惊讶一下，便去前台点餐了。
顾知祈站在以前他们坐过的位置，目光细细扫着墙上的便利贴，看到了写着苏寒名字的便利贴。
【希望一年后还能一起吃饭——苏寒&顾知祈。】
顾知祈神色微松。
一年后的今天，他们的确出现在这家餐厅，这算是愿望实现吗？
他摘下那张便利贴，能想象出苏寒当时写下这张便利贴的心情。
一年前，苏寒真的很喜欢他。
她在害怕协议到期，两人关系会戛然而止。
顾知祈酸涩的收紧下颌，指尖捻着便利贴，想要收进口袋，却意外发现，背面还有字。
他将便利贴翻过来。
【你来人间一趟，你要去看看太阳，和你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
顾知祈心脏猛地抽缩，紧紧掐着那张纸，眼尾泛红。
“嗯？所以我们跑这么远，只为吃一顿饭？”
“其实是两件事，现在都做了。”
苏寒喜欢他九年，他只用一年时间就把她弄丢了。
顾知祈默默将便利贴收进口袋。
苏寒已经点好餐，吃饭时，视线一个劲朝着墙上看，想要找一找自己的便利贴，趁着不注意摘下扔掉。
但仔细看了好几遍都没找到。
或许早就被风扫掉了。
吃完给外婆打包了粉丝汤，重新上了车。
巷百货熟悉又陌生的店铺，一家家从眼前掠过。
苏寒在还残留的几家老店前，还能看到点记忆的残影。
顾知祈和她，都无数遍穿梭在这街道上。
放学的路上，她甚至小心跟过在他身后，窃喜又偷偷去踩他的影子。
仿佛一脚踩到他的影子，就能掺和进他的生命。
多天真，多可笑，又多可爱。
真是个容易让人心软的地方。
苏寒失笑，舌尖渐苦。
……
这段时间，老太太吃的都是医院餐，很清淡。
今晚胃口格外好，将打包回来的粉丝汤吃了大半。
苏寒照顾老太太洗了澡，坐在床边给她剪指甲。
老太太看着，慈爱伸手摸了摸苏寒的脸，“这些事，知祈妈妈都没做过。辛苦你了，寒崽。”
“不辛苦。”苏寒笑着磨好指甲，挎住老太太的胳膊，“外婆，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今晚我想和你睡。”
老太太笑呵呵的，“行，今晚就让臭小子独守空房。”
苏寒羞涩一笑，立即打开柜子拿枕头。
一老一少聊了很多，从外公和外婆的婚恋史聊到林若云，顾知祈。
老太太事无巨细说着，又仿佛短短的就概括了一生。
她感叹：“人是真的贪心。自从我生病后，我一心想着知祈能结婚我也就瞑目了，这到了临头，我又遗憾没能抱上外孙。”
苏寒靠着老太太，低声道：“您快快好起来，都能看到的。”
老太太柔爱的摸着她的头，语气惆怅，“寒崽，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甚至没办法彻底弄清楚你和知祈之间究竟出了什么事。但我看的出来，知祈比以前要在乎你，你如果心里还有他，就再给他一个机会。以后这个世上，除了你，他再也没有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