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望地喘息着，泪水决堤：“阿行，阿行救我……”
他紧紧地抱着我，颤抖地吻着我的眼泪，一遍遍在我耳边说：“我在，小鱼儿，我在……”
5
沈知行说阿娘没死，还说过两天会安排我跟阿娘见面。
可我万万没想到，他口中的见面，会是我一辈子的噩梦。
那时赵玉儿居住的院子闯入刺客，外面灯火通明，无数火把燃得噼啪作响，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
有人在喊：“大胆刺客，竟敢行刺太子妃，你已经无处可逃了！”
房门打开的瞬间，无数羽箭铺天盖地射过去。
待看清里面的人时，那一刻，我的心仿佛都不会跳了。
“阿娘！”我大喊一声，冲进去抱住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
那人万箭穿心，活生生地成了一个箭靶子。大滩大滩的血，从她身下涌出，染红了一地……
“鱼……鱼儿……”阿娘抬起的手还没碰到我的脸便骤然跌下。
“不！不——”我拼命地大喊，喉咙却仿佛被密密的刺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身上插满了羽箭，无一处完好，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我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大片大片的泪水打湿了地毯。
这时候，沈知行和受到惊吓的赵玉儿走进来，看到躺在地上的阿娘皆是一震。
赵玉儿惊恐地问我：“娘娘，娘娘……怎么在这儿？”
我突然想笑，笑着笑着泪水越汹涌。
我阿娘怎么会在这儿，我终于明白了，这就是他们设的局。
否则，阿娘怎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会一点辩驳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射杀呢？
嘴唇的血染红了脖颈处的衣领。
阿娘的身体还有温度，我爬过去抓住沈知行的衣角：“求求你救救我阿娘，救救她……”
她冲沈知行不停地磕头，磕得砰砰响，额头都磕烂了，血肉模糊。
“她……已经死了。”
我像被点了穴一样，一下子呆住了。
“啊，啊——”胸膛剧烈地起伏，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只能发出如兽般的呜咽。
青丝尽散，我手中抓满羽箭，十足疯癫了般朝沈知行和赵玉儿扑了过去。
赵玉儿惊恐地大叫一声，沈知行立刻将她护在身后。
他夺下我手中的箭矢，将我抱住：“小鱼儿，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我发了疯般挣扎：“为什么！为什么留我阿娘一命，却又要设局杀了她？为什么！我恨你们！我恨——”
我好没用，阿娘，女儿连给你报仇的能力都没有。
沈知行把手指伸到我的嘴里，阻止我自尽，直到把他的手指咬破，血从嘴里滑出来，他没有说一句话。
我冷笑着吐出他的手指：“你和赵玉儿会有报应的！”
6
他们都说我疯了，院子里的下人都跑光了。
沈知行来看过我几次，他抱着我，他求我醒醒，他说我这个样子他心疼。
我满眼疑惑地看着他：“你是谁啊？你快放开我，你这样抱着我我夫君会生气的。”
“我是阿行，小鱼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愣住了，眼中满是痛苦。
我摇摇头，将怀里的牌位拿给他看：“你才不是阿行呢，我的阿行在这呢。”
他的嘴角微微颤抖着，又来抱我：“你若真的疯了也好，总好过两个人一起痛苦……”
我看着他的脸，我想到了什么，脑袋又开始疼了。
我越想，脑袋就越疼，我痛得忍不住拿脑袋去撞柱子。
沈知行死死抱住我，我的后劲突然挨了一掌，瞬间失去了意识。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人要带我走，我想不起来这个人叫什么。脑海里有三个字——沈知行。
我试着喊了一句，就见他兴奋地跑过来抱着我在漫天遍野的花丛里打转。
可转眼间，一支利箭突然飞来，我跑过去挡在了那人面前。
那箭上有毒，中毒的人必死无疑，我害怕极了，可我没告诉沈知行，我怕他伤心。
如今，我的脑袋频繁疼痛，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记性越来越差，这些都是身体溃败的征兆。
阿行，阿爹阿娘，还有阿兄，我们很快就能团聚了。
耳边谁在低声地啜泣。
“夫人，您终于醒了。”
我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她是谁。
“谁是夫人？”
“是您啊，您是太子殿下新纳的夫人。”
夫人？他当真以为我疯了傻了，给了我这个身份，就想将前尘往事一一揭过吗？
“你也被关起来了吗？”
“夫人，我们不在牢里，这里是东宫。”
“哦”。我呆呆地应了声。
“夫人，您不记得我了吗？我是小荷，我是您的侍女小荷啊，您从瘟疫村救了我后我就一直跟着您了，后来……前几日太子吩咐我继续过来侍候您。”
哦，她是小荷，可小荷是谁我不记得了。
我揉了揉额角，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小荷扶我坐起来：“夫人，昨晚太子殿下来看您了。您在梦里喊了他的名字。”
我淡淡地回应她：“我喊了他的名字，他要杀我吗？”
小荷慌乱地低下头，揉着衣角，吞吐许久才开口：“不是的，夫人……太子殿下他很高兴，听您唤他的名字他很高兴。”
“哦？”我偏头往她的方向看去。
“是真的夫人，还有，那天……那天太子殿下他抱您回来，他召了太医帮您诊治，满脸都是心疼的模样，”
怕我不信，她又硬生生加了一句：“比对太子妃娘娘还要温柔。”
我冷笑了一声，缓缓道：“小荷，你知道吗？我活不长久了。”
小荷瞪大了双眼：“夫人……夫人不会有事的，不过是呕点血，这深秋霜寒，肺腑染些寒气很正常，太医说您的脉象平稳……”
小荷又在我耳边说了很多，我觉得好累啊，慢慢睡了过去。
“啊——”
我是被一声惨叫声惊醒的，夹杂着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就听到小荷惊恐至极的声音：“夫人，你……你……”
7
看着我床榻上平白多出来的一个男人，我终于知道小荷的惊恐是为何了。
真是难为了，我都是要死的人了，他们还不放过，能用这种手段的，除了那位太子妃，还能有谁呢。
所以，这么巧的被沈知行撞破，我一点也不惊讶。
只是可惜了被无端卷入的楚应淮了。他和我也算是青梅竹马了，只不过，小时候我一心都在沈知行身上。
楚应淮都是被我忽略的那个，但其实，他自小就与我定了婚约。
后来，我为了嫁给沈知行，求着阿爹取消了我们的婚约。
那时候，楚应淮还来找我，他红着眼问我：“我到底比他差在哪里了？明明我们先认识的！”
是啊，明明我们先认识的，论家世，他是国公府世子，而沈知行那时候什么也不是。
可谁叫我当初眼瞎，偏偏就喜欢沈知行呢？
“殿下，昨夜是您为臣和家父举行的庆功宴，臣一时高兴喝多了，后来被侍女搀扶着去休息。臣真的不知道怎么醒来就……就…… 臣跟姜夫人之间清清白白，这定是有人设局陷害臣跟姜夫人，还请殿下明察！”
楚应淮虽然极力解释，但不管事实如何，我和他躺在一张榻上，被这么多人看到是事实。
赵玉儿突然状似不经意间开口：“殿下，那名侍女正是姜夫人院中的人，我想大概是姜夫人难忘故人，只是请楚世子过来叙旧罢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叙着叙着，一不小心就叙到床榻上去了，想来……也是情不自禁情有可原吧。”
我反唇相讥：“那你旧日身为丫鬟，背叛主子，又勾引主子夫君，想来也是情不自禁情有可原吧？”
“大胆！谁允许你一个贱妾这么跟太子妃说话的！”
赵玉儿身边的嬷嬷一巴掌打得我喉咙泛起一股腥甜，我头偏到一侧，宽大的衣袖掩住嘴，用帕子擦去了血迹。
我不允许自己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丝狼狈。
那嬷嬷还要再打我，被沈知行冷着脸喝止了。
他扫视院内四处，冷声道：“今日之事，半个字都不许传出去！”
可赵玉儿设计了这一出，没有达到预想的目的，怎会罢休？
这件事还是被传扬到了皇帝的耳中。天子震怒，说我不守妇德，有辱皇家名声，要将我赐死。
小荷说是沈知行在皇帝面前跪了一天一夜，挨了皇帝一巴掌，甚至差点被废掉太子之位，才保住了我的命。
最终我被打了一顿板子后，被关进了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