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那些板子一下下落在身上，皮开肉绽，可我一点也不觉得痛。
比起失去亲人的痛楚，这又算什么呢？
最终我还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醒来时，是小荷在我身边照顾着：“夫人，太子殿下找太医来给您看过了，您还疼吗？”
我没有说话，迷糊间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就见有个人提着药箱走进来。
“公主，您的身子今日感觉可有好转？”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抓住了他的话，颤抖地问：“你叫我什么？”
张正一怔，面上有七分震惊：“公主……可是不记得张正了。”
我摇摇头，确实不曾记得认识张正这个人。
张正眼里露出深深的悲凉。
“公主，您曾舍我娘子一颗药丸，救活了她。还曾引荐微臣进了太医院。”
我微愣，却又听他说：“微臣今日来是有一事相告，您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你说什么？”我大惊。
“那日，太子殿下托微臣为您治伤时，臣就发现了，只是当时您在昏迷之中，臣就斗胆做主瞒了下来，当时您失血过多，加之身体极度虚弱，腹中胎儿也是岌岌可危，医治之时微臣也竭尽全力保住胎儿，没想到最后这孩子竟活了下来。”
我完全愣住了，我有孕了，我腹中竟然有个小生命！
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从前我万般期盼自己能生下沈知行的孩子，可那时候却怎么也生不出来。
曾经还因为怀不上身孕而愧疚自责，找太医吃了无数又苦又黑的汤药。
那时候沈知行是怎么说的？他说没关系，他说生孩子那么危险，他不舍得我经历危险，他说我们不需要孩子，他一辈子宠我一个就够了。
如今，这孩子却如此顽强地扎根在我腹中，跟着我经历了这样的磨难竟还能活下来。
我双手不自觉地抚上尚还平坦的肚腹，两行清泪无声落下，老天爷，可真会跟我开玩笑！
这算什么呢？让我怀上仇人的孩子！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看向张正：“可我早已身中剧毒，时日无多，这孩子在我腹中，恐怕……张太医，稚鱼想求您一件事……”
9
得了张正的承诺，我安心了些许。
转眼到了冬日，周遭肃杀又安静。
一场大雪将东宫四处都覆盖得白茫茫一片。
小荷告诉我院外的梅花凌雪开放了，美极了：“夫人，奴婢陪您去院外看看吧，别整日躺着了。”
她搀扶着我从床榻下来，我的脸色惨白得像死人一样，我让小荷帮我上了妆，难得地精心打扮了一番。
外面风雪很大，我穿着厚厚的斗篷，还是觉得冷，红梅傲雪，看在我眼里却是一片血色。
我的头又疼了，推开小荷，发了疯般想逃离这片血海。
跌跌撞撞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整个人还是忍不住地颤抖，嘴里念念有词。
沈知行一把抱起我，一路将我抱回冷院，放在床榻上，温柔地安抚我：“别怕小鱼儿。”
可我还是难受得紧，我紧紧抓着他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颤抖着开口：“别走……”
这是我第一次表现出来对他的依赖，沈知行眼中迸发出巨大的惊喜。
他欣喜地反手牢牢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放在他唇边，轻啄着，颤声承诺：“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陪着小鱼儿好不好？”
我没再说话，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等我睡醒的时候，房间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点灯。
沈知行还在，依旧保持着我睡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握着我的手，黑暗中，我也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阿行，你是我的阿行吗？你来我的梦里了吗？”我哑着声音开口。
“是，我是阿行。”
我哭着攀住他的脖子，委屈开口：“真的是你，太好了，阿行，我好想你……”
他也紧紧回抱住我，声音无限温柔：“我也想你，小鱼儿……”
我颤抖着去亲吻他，他好似受到了极大的鼓舞，猛烈地回应我。
我紧紧地抱着他，随他沉浮，乖顺地迎合着他，看着他沉沦，看着他深陷，看着他疯狂。
直到小腹传来坠痛，鲜血弥漫开来。
10
我的孩子没了。
它被我和沈知行一起杀死了，我们都是杀人凶手。
晕过去的最后一刻，我看到的是沈知行眼中巨大的震惊，恐惧与懊悔。
一切都是我计划的。
我知道自从我被皇帝下令关进冷院后的，沈知行每天都会来院外看我。
这些都是小荷告诉我的，但我从来都没搭理过他。
直到我知道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生下仇人的孩子呢？况且我身中剧毒，这孩子本来也留不住。
既然终究要失去，那不如让它变成一把锋利的剑，狠狠刺痛沈知行。
我知道沈知行每日都会来冷院，所以和小荷出去赏梅，刚好发病撞进他怀里，引他入了局。
不过是几滴眼泪，虚假的示弱，他果然上当了。
我看着他猩红的眼睛，痛苦不堪的样子，当真觉得痛快极了。
他抓着我的手哭着跪在我塌前，“对不起，小鱼儿，是我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对不起，小鱼儿……”
他的眼泪滴落在我的手上，我嫌恶地抽出了手，看着他的眼中尽是恨意。
一字一顿，“你是杀人凶手，你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我恨你。”
他像是无法承受一般，死命抓住我的手，另一只手掩耳盗铃般捂住我的双眼，颤声道，“别恨我，小鱼儿……”
浑浑噩噩间，我做梦了，梦里有个小孩浑身是血哭着问我，“娘亲，你为什么不要我……娘亲，我好疼啊……”
我想抓住他，我想抱抱他，可我拼了命却怎么也抓不住他。
“不，不要，孩子——”
我一身冷汗，被抱入一个怀中：“没事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不会有的，你这样的杀人凶手，不配有孩子。”
我眼中冰冷的恨意刺痛了他，沈知行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他喃喃道：“难道我真的错了……小鱼儿，如果我说，我有苦衷的，你信吗？”
11
自从那日吐血之后，沈知行就再也没来过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