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哥:这个刘置是怎么回事?
陈默不解:刘置怎么了?
杨哥:我知道他叫刘置,就是没接触过,今儿上午上我那去了,我以为找我有事呢,我就陪着他,说来说去也没说出到底什么事,人家上我那去了,甭管有事没事咱也得客气客气啊,你说是不是?然后就闲聊,都聊了半个小时了,他突然问我那个养鱼的亲戚,问我是淹死的吗,我说不是,外边传言是淹死的,其实是电死的,鱼池上边搭着一根电线,照明用的,也不知道怎么弄断了,然后就电死了,又问我前两年我那个朋友的事,我那个朋友你知道吧?就是打架然后把人家捅了的那个。
陈默:知道知道,不是判刑了吗?
杨哥:是判刑了,你听我说啊,刘置问我,我一想也没什么隐瞒的,这事差不多都知道,然后我就大概说了一下。
陈默:然后呢?
杨哥:我说完了,他又问我怎么捅的,拿什么刀子捅的,还问什么来着……噢,还问捅的哪个地方,这我哪知道啊,我就知道打架了、捅人了,然后被抓了起来,我问他你问这个干嘛,他说随便问问,然后又聊了几句就走了,我就挺纳闷的,从来没接触过,突然到我那里问这么两件事,我知道你跟他好像挺熟悉的,所以我想来问问你。
陈默沉吟片刻说:他应该没什么意思吧,他这个人有时候是挺奇怪的,连我也搞不懂,不过他肯定没什么恶意,这你放心。
杨哥:我是不了解他,所以才来问你,而且我知道你们熟悉,要是他真有什么恶心的话,我也不怕他,我是给你面子,这个你能明白吧?
陈默: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吧,等哪天我见到他我问问他,到时候我给你回个话,这样行吧杨哥?
杨哥:还得是你啊,够义气,够哥们。
陈默:你可别这么说,大家都认识嘛,换成谁也都这么办。
杨哥:那可不是,大部分的人都是宁可少一事不愿多一事,他们,他们肯定说不知道,或者不清楚,就把事情推了。
陈默:哈哈哈,可能吧。
杨哥:行了,我也得走了,还有点别的事。
杨哥往外走,陈默出来送,送走了杨哥,陈默就在门口那站着,看来往的行人,看汽车,看对面的商铺,他没觉得刘置的行为太奇怪,无非是没事干了闲的,要么还是为了小说的事,恰巧杨哥的一个亲戚电死也好淹死也好,这基本符合小说当中的情节,那就是都在水里,打架捅人的事虽没发生在水里,但同属犯罪,所以就直接上门询问了。不过想想也是,刘置这么做多多少少有点冒犯,难免不让人别扭,甚至怀疑,尤其像杨哥那样的人,怀疑刘置是变相的威胁也正常。
想到这陈默不禁一笑,随后自言自语说道:傻瓜。
晚上凌晨左右,王花开仍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前的椅子上,这个时间该睡的都睡了,不该睡的也差不多了,可她好像还远远没到尽头。
她似乎在盘算什么,眉头紧锁着,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上去像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弄清楚,却怎么也清楚不了。她一会儿看看门的方向,一会儿又盯着沉睡的陈大年看,两眼炯炯有神。陈大年“不管不顾”地睡着,他睡得如此沉稳,仿佛全世界都跟他无关似的,哪怕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事实上,在他还正常的时候包括家人在内的大多事情就已经跟他无关了,他只沉迷于酗酒、玩牌、以及沾花惹草。
陈默同样沉沉地睡着,他正在做梦,梦里天色昏暗,四周也同样昏暗,仿佛末日一般。而他与刘置一直往前走,脚下的路崎岖不平,往哪里走也不知道,只是这么一直走着,走了好长时间终于来到一条河的岸边,岸边高出水面一米左右,河水混浊不堪,水里时而还有鱼跳出水面,此前没有任何交流的两人在这一刻开始说话了,但说的什么完全不知,之后两人又一同笑了起来,看起来极为开心,就像在经历一番徒步之后终于到达目的地的那种心情大好似的。
可是画面突变,当刘置笑着环视四周的一刻,也就是在他不注意的一瞬间,陈默突然一把就将他推到了河里。
刘置落水之后拼命地往岸边游,陈默则不停地从地上捡石头砸向刘置,每块石头都重重的砸在刘置的脑袋上,即便如此,刘置仍拼命地游,而且越来越靠近岸边,眼看就要上来了,陈默又捡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砸向刘置,这一砸,刘置顿时停顿了一下,然后身体缓缓沉入到水里。
一切都消停了下来,水面逐渐平静,陈默一边气喘吁吁的一边盯着水面看,已经完全看不到刘置了,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岸边的最前沿继续看,继续搜寻着刘置的身影,就在这一刻,刘置突然串出水面,一把就抓住了陈默,而后抓着陈默一同落入水里。
一落水,陈默猛然惊醒过来,当察觉到自己是躺在床上以及看清周围这才意识到是做梦了。
陈默安静地躺了一会,待平稳了便起身下了床。他穿上拖鞋又来到书房,书房好像是他一贯的停留地,他总有这么一种感受,只有待在书房里才能让自己清醒,才能真正意义上的平静。
书桌上的信纸自从写下那四个字之后就像刻在那里一样,纹丝不动,一成不变。陈默站在窗前,对面整栋楼乌黑乌黑的,一处亮灯的都没有,地面上虽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路灯,但因日久失修有一部分已经不亮了,即使亮的也是光线晦暗,这使得小区一到晚上就像进到了某个村庄里。
陈默仔细回想着刚才的梦,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表情微妙,整体上看起来虽不像曾经出现过的那种阴沉,但也足够令人不安的。每当他出现这种神态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就像凝固了一般,从昏暗变得黑暗,从寂静变得死寂,仿佛全世界都因他的醒来以及这一刻的神态变得大不相同。
渐渐的,他显得有些着急,有些急不可耐,眉头锁着,额头上隐隐有汗冒出,两手也下意识地小动作多了,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挠挠那。随后又扭头盯着信纸上的那四个字看,紧接着一把将信纸拿在手里,借着微弱的光芒凝神注视,这一系列的举动他还是第一次发生,同时也意味着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失态,可见是真的因为着急而出现了慌乱。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他又将信纸放到书桌上,然后拿起旁边的笔,在“高级犯罪”四个字下边一笔一划地写下了“刘置”两个字。
上边是“高级犯罪”,下边是“刘置”,这一刻,陈默的神态突然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阴沉。
这会儿的刘置本人失眠了,可能因为下午的时候睡了,也可能心里装着事无心睡去。卧室和客厅都开着灯,灯光大亮,在这个时间还是唯一的一家。其实他本人什么都没干,一晚上都是倚靠着床头,若说也干了别的,充其量也是换换姿势而已。此时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仍没有睡去的意思,仰头看灯,看窗户,还时不时地叹口气,这时候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听声音应该是短信。
陈默发来的:明天咱俩走着再去有芦苇的河沟那里看看吧,挺有意思的。
再去?走着?陈默这是什么意思?刘置本来就没困意,这下更精神了。
他想来想去,陈默大概是为了小说吧,不过为什么要走着去呢?走着去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回来再一个小时,一去一回那就需要两个多小时,这他可承受不了。
其实,这种短信,这种差不多的内容,在陈默发来之前他想发给静静的,但仔细一想,还是能不通讯联系就不通讯联系,所以又打消了发信息的念头。
没想到,在他打消后没多久陈默竟然给他发了这样的信息,这多少有点荒谬了。此时他想起那五十万块钱,有欠条有房子在那,他倒也不担心什么。他又想起小说的事,也不知道陈默写的怎么样了,很可能正专心攻写吧,不然也不会这个时间了还没睡。他真想与陈默共同谋划小说,说起来,他对小说的热爱并不亚于陈默,若仔细研究一下,兴许他自己就能完成一部小说呢,可是,此时的他,一点心情都没有,甚至连回复陈默短信都提不起兴趣。
导致他这样根本的原因就是静静。他又想起那片芦苇和那条河沟,真是杀人的好地方啊,他琢磨着如果他被别人在那个地方杀了或者抛尸那里,一定不会有人发现,既如此,换作另一个人一定也不会被发现。好地方是好地方,计划也容易制定,并容易实施成功,但他却始终下不了决心,始终矛盾着,始终想着应该还有别的办法,可是眼看着就快到星期三了。
今晚上的夜色一定很美。
丽丽的爸爸好点了吗?明天该打个电话问问。
明天见着陈默再说吧,干嘛非要走着去呢?
静静啊静静……
刘置的思绪乱极了,一会儿想这个,一会儿又想那个,哪个都应该想,但哪个都想不太明白。
墙上的挂钟显示凌晨两点零二分,秒针仍不停的有规律地走着,它看起来不像人一样有那么多的思绪。
很快天光大亮了,九点半左右的时候静静再次来到陈默的文具店,她带着期盼来的,心情甚至比任何时候都激动,因为她要约陈默看电影。如果约会成功,那将意味着她与陈默正式进入恋爱阶段,就坐实了这层关系,就名花有主了。她已经幻想过不下百次与陈默约会时的场景,那一幕幕,那心情,那欢笑,那温柔与温度,简直美不可言,而更让她高兴的是,陈默答应了她。
静静狂喜:真的?
陈默:你想要假的吗?我这还有假的。
静静:哈哈哈……讨厌!你!哈哈哈……
静静是真高兴,这一切太顺了,这一定就是人们所说的“缘份”了,这也正迎合了“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那句话,不过,随后,被陈默一个很突然的莫名其妙的问题打断了高兴的她。
陈默:你愿意跟你喜欢的人去别的地方生活吗?
静静:别的地方?哪啊?
陈默:这个还不确定,反正就是离开这个地方,不在这个地方了,你愿意吗?
静静:不在这个地方……
静静陷入沉思,她不久前刚看好一套房子,并且交了定金,若是不要了,人家肯定是不退的。还有,虽然这一年多以来没有工作,但爸妈一直以为仍在工作着的,所谓“工作”的问题到时候怎么说呢?另外,陈默说不确定去哪,这就很大程度上没准儿了,天南?还是海北?若是太远了她爸妈怎么能同意呢,而且她本人也不想离家太远。
她突然闪出一个疑问,陈默会不会在试探她?
她很快打消了疑问,因为完全犯不上,也没有这么试探人的。可是,既然不是试探,那就是玩真的,那为什么这么突然的问这种问题呢?想来想去,她估摸着这大概是陈默的一个顾虑,一个能否坐实这层关系的顾虑,如果顾虑消除,那陈默就会敞开心扉、彻底放心了。
大概是吧。
很可能是,不然没理由突然问这种问题。
既如此,静静意识到球抛到她这一边来了,她怎么踢将直接影响与陈默之间的关系,所以她的大脑转的飞快,从没有这么认真过,过了约三四分钟左右,她做下了她认为人生中最重要的决定。
静静:我愿意,我愿意跟你去别的地方,只要跟你在一起,去哪都行。
紧接着,静静借这个机会把心里想的一通全说了:跟你说实话吧,我早就喜欢你了,从那次撞到你就莫名其妙的喜欢上你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无数次幻想跟你在一起的画面,我现在脑子里全是你,全是跟你在一起时的画面,它让我兴奋,让我激动,让我哪怕一晚上不睡觉都不觉得困,我想象不到如果没跟你在一起我会怎样,我不敢想,我……呜呜……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呜呜……
静静说着说着哭了起来,说的太多了,把那点小心思全说了出来,等同于把自己的期盼和后半生的幸福都交代了出来,怎能不激动,怎能不哭。静静呜呜哭着,陈默被感动了,可以说,他感动的心情不亚于静静,不亚于任何一个该感动时的正常人,在淡漠了爱情的多年之后一次极大的唤醒,并成功点燃,他的眼睛变得湿润,慢慢的眼泪模糊了眼睛,他很想将静静抱在怀里,他伸手了。
在他伸手的那一刻,静静一下子就冲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仍呜呜哭着,他不知所措的停顿了一下,仅仅一下,而后与静静紧紧相拥。
两人抱着哭着,很久很久。
当两人拥抱结束又谈起了电影的事情,其实也无非重新约个时间,无非以电影为话题聊天,最后定下来今天晚上六点见面。先吃饭,后看电影,至于在哪见面的问题,静静很高兴的告诉陈默自己家的地址,让陈默去找她,理由是“不能一直让我找你,你也得找我一次”。
陈默:哈哈,好,我去找你。
静静:就应该男的去找女的。
陈默:嗯嗯对对,嘿嘿。
在回去的路上,静静可谓欣喜若狂,是看什么什么顺眼,她突然发觉世界竟然如此美丽,不过,她也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仔细看过这个世界了,那人,那车,那笑容,那吐沫横飞等等等等,一切都那么有生气,而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如此美丽的世界如果少了她将变得枯萎。
刚才的拥抱真是太美妙了,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陈默,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陈默的温度与体香,应该所有人都羡慕她吧。静静一边回味着一边观察这个美丽的世界,她忽然想走慢一些,让时光多停留一会儿,这是因为,如果时隔多年当她回忆起这段往事的时候,她会倍感骄傲的说:那天的时间过的非常慢。
所有的美都在不言中。她也是因为太高兴了,高兴的过头了,虽然此时的她觉得这个世界美了,但她在文具店离开的那一刻可全然没心思顾及别的事物,这就导致一个致命的人物出现,而她却没看见。
这个人就是刘置。
静静出了陈默的文具店不远,刘置正好也走到这里,间隔两米左右,等同于两人擦肩而过,这么近的距离静静硬是没看见,或者说没注意,可刘置清楚地看到她从文具店出来并走远。刘置本来想说话,没说话是因为静静是笑着的,是甜蜜的,是带着一股浓重的幸福感,这搞得刘置好一阵困惑。
她来文具店干什么?
难道她与陈默认识?
笑的这么开心,她与陈默什么关系?
静静是走了,刘置却迫不及待的想去弄清楚,他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
刘置:刚才那个女的干嘛来了?
陈默:哪个女的?
刘置:就刚才走的那个啊。
陈默:噢,买彩铅的,怎么了?
刘置半开玩笑的问道:买彩铅?我看着怎么是笑着走的?你跟人家聊什么了?说,是不是看上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