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伊澄忽然尖叫起来,就想疾步冲上前去抱过萧钰来,可是敌方所有人的枪都对准了她,萧辰逸眼明手快地把伊澄拉入自己的怀中,他和她一样悲恸,那是他们的儿子!可是此刻冲动是没有用的!
高哲被伊澄的这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给吓住了,在一边的慧慧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男孩会被折磨的这么惨!
伊澄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打击,她的眼里再容不下任何人,只有萧钰那孱弱的身子。此刻圆圆也早已经转移到了杨林的怀里,她被这样的妈妈和那个奄奄一息的哥哥给吓呆了。
“哈哈哈!”张蓉尖声笑起来:“陆伊澄,感觉到痛了吗?当年我失去儿子的痛就是这样的,切肤之痛我让你也来受一受!要知道当年我不止是失去儿子,还失去了我的丈夫!在美国的时候,我和阿寒在一起多么幸福啊!他回国,我在美国静静地等着,可是等来的却是他的尸体!甚至萧辰逸都卑鄙拿他的骨灰威胁我去照顾那个刘仁德!”
彻骨的恨意诉说着这一切事情的来源,“真是老天万幸,小红这丫头拼了性命把一新那孩子从海底救回了岸上,可是虽然他没有停止呼吸,却再也醒不过来。我那么优秀的儿子,居然就成了一个植物人!我儿子这么悲惨的时候,陆伊澄你呢?你在国外逍遥,甚至还有了姓萧的女儿。哼,你让我怎么能不恨?从我回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我一定要为阿寒和一新报仇!”
张蓉温柔的表情不复存在,完全是一副歇斯底里之态:“现在好了,人都齐了,哈哈哈!放心,你的儿子和女儿很快就会陪你们一同上路的。”
高哲冲到他母亲面前:“妈,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姐和她的孩子的。听我说,爸爸的死与哥的死跟姐没有一点的关系,你不能把这些错都怪在姐的身上......妈......”话没说完,张蓉又是一巴掌甩在了儿子脸上。
“你还有没有一点出息?谁是你姐?你这辈子就只有一个兄弟!如今他躺在床上永远都不会醒来,而你的父亲则长眠地下!你居然称这个女人为姐!”
高哲抚过脸上的指印,眼中阴狠之色闪过,这一刻,他就像当年的刘一新,不,更像当年的梁寒。忽然他猛地把张蓉一推,令她向后一个趔趄,叶红橙忙上前扶住她,惊疑地叫:“阿哲,你干什么?这是你妈!”
“哼!我妈?这几年她除了要我帮她报仇,有哪一点把我当亲身儿子看待?她心心念念的一直是躺在床上的哥!现在的她不过是个精神病患者而已!爸早就死了,她居然能够抱着他的骨灰每天入睡!她真有这么爱他吗?哼,那为什么爸在美国的时候她一直那么冷漠,心里念的都是国内的丈夫和儿子,等到人死了,她又来表现她的忠贞不二了?”
高哲此刻的眼里再没有一丝善意,就算眼前这个女人是他的妈妈!
张蓉和叶红橙都被眼前突然翻脸的高哲给吓呆了。
高哲他生在美国,长在美国,他是在保姆的抚养下长大的,从小就知道在中国,他有一个哥哥,他的父亲和妈妈也在那。每次他都在窗口羡慕地看着邻居陪着自家的孩子出外游玩,那时他也好想自己的爸爸妈妈。
可是他等于就像一个孤儿一样,独自在美国生活,不懂为什么父亲明明姓梁,而自己则姓高。慢慢年长后,他才懂得自己原来只是个私生子,或者说他是母亲和父亲偷情之后的结果,并且不被祝福的到来。
直到他十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和母亲才来到了美国,与他住在一起。
那时他是多么开心,以为可以终于体会到父爱和母爱了。可是梁寒只会把心思全扑在事业与张蓉身上,根本连一个眼神都给不了他,而母亲则是不停地在他耳边唠叨着中国的那个哥哥怎么怎么好。
他不懂人心怎么可以这样,他的妈妈一面爱着青梅竹马的父亲,一面又可以对以前的丈夫和孩子念念不忘,如果这就是爱情,那么他不要!后来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妈妈生病了,有着严重的精神抑郁症。
或许是妈妈一再地在自己面前讲诉哥哥的事,他也对那个哥哥非常好奇。家里有盘录像带,是几年前母亲在中国偷偷录的哥哥的生活小场景,那盘录像带他偷看了一遍又一遍,既羡慕又崇拜。
毫无理由地就开始模仿起哥的一言一行,录像带里的哥还是个学生,他的眉眼清澈,笑容阳光,打扮时髦。于是他也跟着一点一点的学,就希望有一天母亲也能看到自己。
几年后,梁寒因为在美国生意的不如意,又回去了中国。他知道,他是去找哥了,早就听说哥在中国的那个城市很有势力,父亲经营的那些生意他不是不清楚。或许他身处黑暗太久,所以并不觉得父亲做的那些有丝毫不好,毒品这东西有人把它当成人间极品,也有人把它当成人间罪恶,见仁见智而已。
谁都没有想到会在梁寒仅仅离开半年之久,就有电话打过来说他已经身亡。明明前面一段时间还打电话回来说,等一批大买卖做完之后,他就回国来与他们团聚。可是等来的却是他被杀的消息,这或许对一个身在江湖的人是稀松平常的事,可是那对张蓉来说绝对是个晴天霹雳,对高哲也无疑是个巨锤砸昏了头脑,就算梁寒从来没有施舍过一丝父爱给自己,但那个人终究是自己的父亲。
而且噩耗不仅仅是梁寒的死亡,那个高哲早就深深崇拜的英雄也在那一场浩劫里为了一个女人而丢了性命。
也从那时候开始,他知道了陆伊澄这个女人。
张蓉从那时候开始病情更加严重了,因为那一场浩劫里,她不仅失去了深爱的青梅竹马,还失去了引以为傲的儿子,她同时失去了两个对她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梁寒因陆伊澄这个女人而死,而刘一新则为了陆伊澄这个女人膛了颗子弹,尸骨无存。
更悲哀的是,萧辰逸这个人打着为爱的名义,居然不让张蓉领回梁寒的骨灰,以此要挟她回国去看护刘仁德。
精神抑郁症是一种很奇怪的病例,如果病人本身不发作的话,一般人是看不出来的。所以张蓉回国的表现非常完美,甚至连萧辰逸都骗了过去,也可能他对梁寒做了详细调查,但是对张蓉却没有,居然没有查到在美国还有一个高哲。
可能是高哲姓高,不姓梁,也可能是梁寒与张蓉从未对外承认过还有这个儿子,所以高哲就像一个隐形人一样,隐在背处。
高哲不太记得自己当初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去查陆伊澄这个女人的,在得知她离开了中国去了伦敦之后,他的心都在微笑,机会来了!他要去看看这个让哥甘愿为她而死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样,他要让这个女人知道这个世界是有因果报应的,既然这一切悲剧的因是她,那么这个果当然由她来承受。
那年高哲二十岁,但是他的心理年龄却有三十岁了,完全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心态。他有一成串的计划去接近陆伊澄,可是却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会是碰到昏迷在校园里的她。
当时他就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看着她昏迷的脸,眼底是深深的黑影,她是有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了?忽然这个疑问就从心头冒出。他以为会看到一个意气风发的女子,毕竟她掳获了两个男人对她的爱,可是不应该是这样脆弱,憔悴地躺在地上。
迟疑了下还是把她抱进了校医室,检查的结果有些令人意外:她怀孕了!孩子是谁的?是哥的?还是萧辰逸的?从调查所知,她与两个男人都有过在一起的事实。正在思索间,她睁开了眼,而他也从此沦陷在这双清明迷惑的眼里不知。
那是一双充满了哀愁与绝望的眼,但是因为明亮,反而把那两种情绪都掩在了背后,若不仔细去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只看到一个沉静温婉的女子。她长得不能算很漂亮,只是却让人离不开视线,呆在她的身边,就有一种心也平静下来的感觉。
医生告诉她怀孕的事后,她有瞬间的迷茫,思绪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好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刚才医生说的那个事实,然后她的眼神开始变化,惊喜一点一点弥漫进去,没有人会怀疑她听到那个消息后在高兴。她眼睛飘向窗外,低语了一句,若不仔细听,可能只以为她嘴皮子动了动,可是那句话却被坐在近处的高哲听了去,愣在当场,久久无法动。
他听到她说:一新,这是你对我的救赎吗?
反复琢磨这句话,最后高哲认定这个孩子是哥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也有种喜意漫上心头。思虑再三,既然这样的话,那么他必须要保护她把它生下来,其他的事等孩子出生后再议。高哲在心里暗暗决定,完全没有自觉心在那一刻已经有了片刻的松软。
陆伊澄是在要离开医护室时才发现他这个“恩人”的,对着她感激的脸,他表现了一个二十岁男孩该有的真挚,单纯与阳光,就像......哥一样。
高哲暖暖地笑着喊她姐,发现她在听到自己称呼后,眼底有了放松的神态,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也流露了些暖意。
他知道,在某种程度上,自己长得很像张蓉,而刘一新也是长相随母,所以他和哥有起码60%的相像。她在透过自己看到了哥,当时高哲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相反还非常高兴。
长期以往的在张蓉的熏陶下,他的心底对刘一新彻彻底底的崇拜着。哥阳光的一面,阴暗的一面,都是他一直在刻意模仿学习的。现在的他就像一个得到老师肯定的学生,非常满意自己的成绩如此之好,能够让曾经与哥亲密接触的女人认可。
伊澄并不知道这个男孩心里那么多的想法,只是想当然的就把他当成了弟弟,于是高哲就走进了她的生活里。
从不知道女人怀孕是这么辛苦的,看着她整天吃了东西就吐,吐了再次,反复的折腾,就连喝水也吐,孕吐反应极其严重,整个人不仅没有胖出来,反而愈加消瘦下去。他的心里非常焦急,既担心姐这个样子可能随时都会晕倒,又担心那个哥的孩子会撑不下去,可是他是个男人,又不懂怎么来帮助一个孕妇缓解孕吐,只能暗自着急。
慧慧的出现无疑是天降甘雨,她对高哲盲目的崇拜以致于倒追的行为,本来他是不屑一顾的。只是在听说慧慧在国内曾经念过护理专业后,他就动了心思,也就不再拒绝她的倒追。因为他觉得姐这个时候需要这样一个人来照顾,这是他没有办法做到的。
所以很自然的就把慧慧也带进了伊澄的生活中,慧慧果然没有吹牛,她对孕妇真的很有一套。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妊娠反应严重该吃维生素B,这些专业知识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很快就把姐给调理了过来。而且她还做了一手的好菜,尤其会煲汤,这对一个孕妇来说,是非常需要的营养。
之后的生活,高哲觉得就是养猪的日子。姐忽然变得胃口奇好,尤其对肉类食品,她的脸色也由一开始见到的苍白转为红润。每个礼拜后的产检要么由他陪护,要么就由慧慧陪着。
还记得宝宝四五个月的时候,是他陪着去产检的,要做一个B超排畸,那个医生很人性化,以为他是孩子的爸爸,把他也邀请了进去一起看仪器上的线条。听着仪器里哗哗的水声中,强而有力的心跳,当时他就激动的手脚都不能动了。
医生指着屏幕上一个个小点说这是头,这是手,这是脚,虽然那个轮廓非常小,他怎么眯起眼看也没看懂医生说的,可是随着医生的指点似乎真有看到一个小宝宝的画面。满心的喜意就要冲出来,嘴巴都咧成了一条线,还被医生调侃说虽然准爸爸年轻,但是为人父的喜悦都是一样的。
不知为什么,当时听到医生这么说,他的心里盈满了幸福的感觉,就好像姐肚子里真的是怀了他的孩子,而他是宝宝的爸爸。
姐坐起身微笑着跟医生解释说:“这是我弟弟。”医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高哲的心里稍稍暗了一小会,不过很快他又开心起来:没关系,做不了宝宝的爸爸,做叔叔也一样的。
因为张蓉突然犯病,一个电话打到了高哲的手机上,他急匆匆的离开了伦敦回到美国的家。发现原来是张蓉把哥的父亲刘仁德带回了美国,而且还把他从楼梯上推下来,摔至重伤,至此昏迷成了植物人。
远远看着这个疯狂的母亲,高哲觉得有些无力,张蓉的眼里都是恨意,脸上的神情都有些扭曲了,可是她抚在刘仁德脸上的动作却是那么轻柔。这是怎样一段纠结的孽缘呀,如果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他不明白,张蓉究竟是爱青梅竹马的父亲多一些,还是爱这个躺在那永远都不会醒的老人多一些。
也因为这一趟回美国之行,高哲错过了伊澄生宝宝的日子。接到慧慧打来的电话说,姐生了,是个女儿,当时他就觉得好不甘心,他错过了这个第一眼就看到哥的孩子的机会。
安排好张蓉的事,高哲快马加鞭的赶回了伦敦,在那个温馨的家里,他觉得姐不一样了。以前怀孕的时候也只是偶尔看到姐在跟肚子里的孩子说着悄悄话,她说那叫“胎教”。可是这一刻,姐看着摇篮里的宝宝的眼神,真的可以让任何人都溺死在里面,嘴里在轻哼着不知名的儿歌。
温柔,慈蔼,那满眼的爱意浓得都化不开了,姐就像换了个人,清晨的阳光照在她们身上,似乎给她们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光,这时候的姐是多么的美丽,动人!高哲看得眼睛都直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胸口发闷,原来自己一直在屏着呼吸,暗笑自己当初刚见到她的时候还觉得她不漂亮,这样的陆伊澄谁说不漂亮呢?
有个念头在心里冒起:好羡慕那个摇篮里的孩子,如果姐也用这种眼神看着他,那么他有多幸福啊。
姐招呼他过去看那个刚出生的宝宝,脸红红的,额头的皮都皱在了一起,下巴都看不到,就只看到圆圆的一层肉,给他感觉就是一个圆滚滚的球。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软软的,嫩嫩的,很舒服。看着姐溺爱的眼神,他不敢说这个宝宝好丑,只是虚伪的称赞了几句好可爱。
姐帮它起名叫“圆圆”,高哲心中暗笑,这个宝宝还真对的起这个名字的字面意思,圆滚滚的很贴切。只是以前叫圆圆这个名字的,陈圆圆,甚至现在的明星高圆圆都是天生丽质,国色天香的,很难想象这个摇篮里的孩子以后会长成个美女。
后来他把心里所想跟慧慧说了一下,慧慧笑得前俯后仰,笑过瘾了之后,她才对他说刚出生的孩子都是长这样的,因为长期在母亲的肚子里被羊水泡着,所以皮肤会皱皱的,而且那没有下巴的下巴叫婴儿肥,证明这个宝宝长得好而已。慧慧说圆圆的眼睛线条很长,将来一定是个大眼睛美女。
高哲将信将疑,不过也对宝宝有了期待。
本来他决定是在伊澄生下哥的孩子后,再进行他原定的计划的,这次回美国看到张蓉那样的极端,又再次坚定了已经偏离的心,正准备回了伦敦后就开始施行报复。
可是一回到英国,一回到他们四个人共同拥有的家,他就把那些所谓的计划和复仇都忘光了,甚至沉迷于这样柔和有朝气有幸福味道的环境里不可自拔。
不觉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张蓉的电话催了他不止多少遍,要他赶紧完成了任务回美国去,他迟迟都没有行动,每一次都找着借口敷衍过去。
看着丫头慢慢从一个小不点,长成一个可爱又聪明的女孩子,慧慧果然没有说错,这个小丫头真的变漂亮了。只是她的眉眼似乎跟哥不像,跟姐也不太像,那么她像谁?
在这几年里,高哲看到了一个母亲如何细心呵护自己的女儿,从喂奶换尿布到如今长大讲故事,玩游戏,都是一个母亲一点一滴地把心血投入到孩子的身上。有时候姐闲着的时候会在微博里写上这么一句话:每一个宝宝都是妈妈的心头宝,我的圆圆也不例外。
他把那条微博读了一遍又一遍,心里无比羡慕小圆圆有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母亲,如果当年的张蓉能够这样的宠爱他,甚至只要一个温柔的眼神,他都会觉得满足了。
梁寒是贩毒的,自从他死后,那些生意高哲就接过来做了。有时候拿着毒品颠在手上,他觉得自己也像父亲一样,被毒品的芳香迷惑了,沉迷于其中无法自拔。而伊澄就是那个毒品,他越想远离,就越加靠近,因为离了她,他觉得心都在撕裂的疼,甚至无法呼吸。
什么时候他居然沉迷至此了?
终于明白为什么哥会为这样一个女子甘愿背叛父亲,甚至为她丢了性命,因为这个女人就是有那么一股魅力能够吸引人心,此刻的他不就也被掳获了心吗?
掳获了心?高哲愕然,心瞬间跳到嗓子眼,然后,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多么匪夷所思,猎人布下天罗地网,等了一年有一年,终于接近了猎物,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却对猎物动了心。而猎物却丝毫不知道,甚至有可能随时咬破了网,跑开。
那么猎人以后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