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云舒，”南暮云拉住他的手腕：“你先等等。”
惜云舒一激灵，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
南暮云揉了揉他的手腕，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意思，笑着说：“我洗手了。”
惜云舒无语了，这南暮云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聊聊。”南暮云说。
“聊什么？”惜云舒警惕的问。
反倒是南暮云有些疑惑的说：“你没有想问的？”
惜云舒这会终于冷静下来了。
有，有很多。
之前因为林墨海和叶卿，倥偬和木之的事情接连发生，很多话都憋在了心里。
“走。”南暮云见他不动，拉着他出了屋子。
两人绕到木屋后面的温泉池旁。
南暮云这才松开惜云舒的手腕，面对他站着，目光静静的在他脸上停了一会，直看的惜云舒想逃跑。
南暮云这才开口说：“那天……那天晚上，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惜云舒差点忘了，那天晚上，南暮云揽着他的脖颈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惜云舒自知，自己没有勇气面对南暮云的那句话，立刻摇头道：“没有，你喝多了。”
南暮云暗暗的松了口气，扬起一边眉：“你就没有想问我的？”
“有。”惜云舒沉默了一会，终于将那句话问出口：“南暮云，我是不是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南暮云一愣，放下挑起的眉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说：“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惜云舒：“在林家庄，林墨海问你，集齐砚之台是不是为了那个魔头？”
林墨海口中的“魔头”就是南和戎，也是惜云舒。
“这个……”南暮云心道：“你问我？”
集齐砚之台为了什么，惜云舒当然比他更清楚，他疑惑的是林墨海的下一句话。
“林墨海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敢跟天下修士说吗？”惜云舒终于问出了这句话：“南暮云，你跟南和戎是什么关系？”
他把后面那句：“你当初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救我？”咬在舌尖。
还有倥偬说的那句：“你说就算他犯下滔天的罪过，你也会替他去万劫不复。”
就算南暮云耍赖不承认，但惜云舒明白，倥偬说的话九成是真的。
南暮云并不惊讶。
他在林墨海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就知道惜云舒一定听到了。
这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他就怕他听了闷在心里，什么也不问，回头自己琢磨，在琢磨出个什么心魔出来。
可眼下，惜云舒问了，他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惜云舒又在静静的等着他回答。
南暮云侧过头，温泉的水汽氤氲，他渐渐迷了眼睛，仿佛在那雾气中看见那个少年。
英气逼人，眉毛、眼角、唇角飞扬着，一点也不知道收敛。
南暮云说：“云舒，你真的想知道吗？”
惜云舒在这一瞬间犹豫了。
从林墨海的话中，从倥偬的话中，从南暮云为救他自剥一魄时，还有那两百年蚀骨的相思……
有些细节，不是看不见，而是被他有意忽略了。
“你们……”惜云舒紧张的都没注意到，他已经将自己与南和戎分开。
“我们……”南暮云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惜云舒脸上，这是一张与南和戎完全不同的一张脸，他们两甚至连性格都不同。
尽管惜云舒已经想了很多种可能，但乍听到他口中的“我们”，还是不自觉的想要逃避：“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
南暮云沉默了片刻，忽地上前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压缩到最小。
惜云舒心口不可控制的狂跳不止。
南暮云抬手在他的脸侧轻轻抚过：“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你慢慢想，想不起来，也没关系，你只要记得，我在你八岁那年认识你，你就是你，你是惜云舒，是一个全新的自己，是我暮云阁南暮云唯一的弟子。”
惜云舒眼眶有些发热，心口像是缺了一块，空落落的，他知道，他一定丢失了重要的记忆。
“还有，你与他完全不同。”南暮云手指一蜷，改成捏他的脸颊，笑道：“你乖多了。”
惜云舒：“……”
因为气氛有些沉重，南暮云本意是想逗逗他，结果，惜云舒像是被兜头一棒。
他呆愣的看着南暮云，恨不得钻进他那双桃花眼里。
他想知道，南暮云每次看着他，眼睛里的人是他，还是南和戎？
那般深情，那般宠溺，是给他的，还是给南和戎的？
虽然理智告诉他，他就是南和戎，但他又不可控制的想，他与南和戎不一样，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就在刚刚，这句话从南暮云嘴里说出时，他丧心病狂的想将南和戎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他嫉妒起南和戎，嫉妒起那个曾经的自己！
“云舒？”南暮云被他突然沉下去的脸色吓到了，他收回手，改成扯了扯他的衣袖：“怎么了？”
惜云舒回过神，目光有些霸道的扫过南暮云的脸，强烈的占有欲差点让他失了控。
“回去吧。”
惜云舒的这份感情隐忍的实在太久，已经到了诚惶诚恐的地步。
撂下一句话，他就转身，迅速的朝小木屋走去，只留南暮云一人在原地。
南暮云先是怔愣了一会，随后，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他再次转身，在那白雾中仿佛再次看见那少年。
“臭小子！”他低声道：“每次都跑的这么快，我追的很累的，下次……下次……你能不能等等我。”
白雾中的少年轻笑一声，道：“我的小师叔，从今往后，身边只能有我一人……”
南暮云轻叹一声，一挥衣袖：“滚吧！”
那雾气慢慢散去了……
惜云舒刚走进小木屋就见愿闻抱着一大袋子枣泥糕在吃，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口齿不清的说：“小师叔你吃枣泥糕吗？”
惜云舒摇摇头，没有胃口。
愿闻把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嘟囔一句：“这大雪天，也不知道暮云长老在哪买的？”
他话音刚落，怀里的枣泥糕忽然就没了。
一抬头，就见惜云舒阴着一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愿闻喉结滚动，“咕咚”一声吞了嘴里的枣泥糕，问：“小师叔你要吃吗？”
“南暮云给你买的？”惜云舒问。
愿闻点点头。
惜云舒脸色又沉了沉：“特地给你买的？”
愿闻支支吾吾：“也不算特地……吧？小师叔，你想吃就拿去……”
“好！”
“吃吧……”愿闻看着他抱着半袋枣泥糕出了门，纳闷道：“怎……小师叔这是怎么了？”
惜云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比愿闻其详还幼稚，一直以来，他以为南暮云是他一个人的，他们十年相伴，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人。
现在，他突然知道，他们之间多了一个他永远无法战胜的南和戎。
这也就算了，就连愿闻其详和严末风，也能在他心上占一块地方了。
还特地给愿闻买枣泥糕！
惜云舒闷闷的抱着枣泥糕站在大雪里半天，直到身后传来南暮云的声音。
“你站外面干什么？当雪人吗？”南暮云被莫名其妙的丢在雪地里，心里也不高兴，边走边说：“你站着别动，我去拿两根辣椒插你鼻孔里。”
惜云舒：“……”
南暮云见他像个木桩，心里更不痛快了：“惜云舒，师尊跟你说话呢。”
惜云舒一扭头，将那人上下打量了几遍，心道：“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浪荡子，我还指望一个浪荡子一心一意吗！”
南暮云被他看毛了，虽然他心里想的是要哄，这小孩心里弯弯绕绕多，要顺着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也生出一股委屈来。
刚刚还要跟他一副忆往昔的深情模样。
结果自己这边刚摆好架势，这深情也才刚露出来一点，那边就直接给打回来了。
这师尊做的，应该没有比他更憋屈的了吧。
南暮云本想回屋，这会突然改变想法了，他脚下一个转弯，抬脚就往惜云舒那边去。
惜云舒还抱着那袋枣泥糕，一时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南暮云气势汹汹的朝他走来。
南暮云忽地一抬手，直接冲着他怀里的枣泥糕去了！
惜云舒一侧身，避开他的手。
“给我！”南暮云道。
惜云舒紧了紧手臂：“不给，买给愿闻吃的，我不能吃吗？”
这话里足有一缸醋，奈何南暮云也没有听出来。
他劈手又要去抢，惜云舒也不客气，掐着他的腰，把他拎到一旁。
南暮云如遭雷劈，这小子如今才堪堪与他一样高，骨肉还没完全长开，就已经敢在他面前这样拎着他。
南暮云回手就抱住惜云舒的腰，一用力，将他往雪地里摔。
惜云舒脚下不稳，立刻丢了怀里的枣泥糕，抬手就拉着南暮云胸前的衣服。
“扑通”一声。
两人摔在雪地里，四目相对，两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尤其是南暮云，他都活了几百年了，做师尊的跟徒弟在雪地里翻滚打架，说出去，够修真界笑十年的。
枣泥糕摔在一旁，牛皮纸袋子破了，滚了一地。
惜云舒轻咳一声，说：“不能吃了。”
南暮云也尬笑一下，说：“林墨海买的，估计也不好吃，我给你买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