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应该减少招生，然后寻找那些孤身一人的人，问他们是否愿意吃药。”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走神，秦长河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不过说出来后，他自己就不满意了，“不，不行，我再想想。”
“吃什么吃？”迟云立马反驳，他翻了一个白眼，接着瞪迟月，“叫我说这药就不该吃，就该扔了，禁了！”
听到他的话，迟月皱起眉，苦口婆心的劝慰道：“你不能光考虑你自己，青山派含辛茹苦的把你喂养大，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没有这药的青山派，是要走下坡路的。青山派一旦从武林最大派的位置上掉下来，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吗？那根本不是你一个迟云能挽回的！”
迟云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应该感谢我没在江湖上把这件事贴大字报曝光！我知道你考虑的最多的是青山派的名声名气，但是这东西是在我青山派弟子的尸体上堆起来的！它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死了以后怎么面对师父？”
“那你怎么不去想想怎么面对无辜死去的弟子们！”
迟月沉默下来，他不说话，迟云也不说话，只是狠狠盯着对方看。迟云没有乘胜追击说出更多伤人的话，毕竟这青山派以后还是要靠他们俩个人扶持着发展的，再加上一起生活了二十馀年，他明白迟月不是坏心肠的人。
毕竟……迟月更熟悉的是账本上的数字，而不是那些逐渐失去温度的尸体。
现在轮到迟云好言相劝了：“你是个好人，迟月，只是被师父的话蒙蔽了双眼，这本来就是错误的事，让这个错误在你手上结束才是积德。再说我又不是那种撂担子走人的那种人，青山派是你的家，就不是我的家吗？我会跟你在一起好好发展青山派的，我可以多出任务，多跑外快，多挣些钱。我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我不怕苦也不怕累，你不用担心的。就算去了底下，师父责怪，那也是我的责任，别忘咱俩小时候，我就是这么替你顶包的。”
迟月抬起头看他，剑拔弩张的氛围已经散去，他看了迟云好久才开口：“不是的。”
“什么？”迟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明明是你！”迟月突然之间仿佛宣泄一般大声喊道，“明明一直都是你！师父最喜欢的徒弟一直都是你！我明明劝过你了你还是一直要我陪你做坏事！都是你！都怪你……”
“是是是，都是我……”迟云拉进自己与迟月的距离，挤开秦长河坐到迟月对面，拉住他的手。“都是我的错，谁叫我最喜欢的人是你呢？对吧？”他笑嘻嘻地说道。
“对啊，谁叫我每次都对你心软啊。”迟月的同样笑着说道，只是他的表情比起迟云的戏谑更像是破涕为笑。
秦长河在旁边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
“和好了？”
“和好了。”
“解决了？”
“解决了。”
迟云得寸进尺张开双臂抱住迟月：“谢谢，抱歉啦。”
迟月很快就推开了他，神色也恢复正常，他清了清嗓，一脸严肃的看向迟云：“你胖了。”
“什么？不可能——不对，我们不是在说这件事，这件事稍后再说。”迟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肚子，看了一眼秦长河又把目光移回迟月身上。
迟月沉思了一会儿，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青山派这个靠人多发展起来的门派，也是该转型了。”
秦长河听他这么说，放心大半。迟月这人说话算话，绝不骗人。而且是个行动派，这事儿就算触动多方利益，他也能做到。秦长河去看迟云，发现他正在默默感动。秦长河有些嫌弃的扭过头，迟月还有话没说完。
“如果要做出这么大的举措，那下个月的武林大会，青山派就不能参加了。”迟月闭上眼睛，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本来青山派只有你我二人拿得出手，在他们老狐狸眼中本来就不够格，现在还拒绝参加选举新一任武林盟主的武林大会，我青山派怕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管是内因还是外压，他们青山派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后恐怕少不了被打压被排挤。
“不过这些都可以花钱解决……”迟月没有说，其实还可以把魔教的消息卖给各门各派用来示好。只是秦长河在场，迟云又是一个嘴快的，这种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还要再编个合理的理由了。”迟月苦恼的叹了一口气。
“迟云，你帮他想想。”秦长河相信他，自己这样说了，迟云一定能明白他什么意思。
“就说迟云重伤未愈，青山派为此寻仇去了。”迟云一想到夏收，就沉下了脸色。
迟月皱起眉说道：“这事儿你必须要跟我详细说说。”
迟云点头，跟秦长河眨眨眼，暗示他问题已经解决了。
可这事算是圆满解决吗？秦长河上路的时候一直在这么想，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不知道自己因为相信别人一句话而将大把的生命托付过去是对是错。秦长河在思考，他不知道将人看做账本上的数字，对于管理者来说是不是常态，更不知道为了方便管理这样应不应该。
秦长河觉得自己又笨又蠢，连这么简单的事儿都想不清楚，真是一点都没继承了母亲留给他的东西。但是有一点，他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对是错，可他在私下跟迟月谈过了。
他跟迟月说自己不在乎他们青山派那些在账本上只是数据的弟子，他在乎的是处在青山派的阿兰。他管不到别人，至少希望阿兰能健健康康的长大、能幸福安康的终老，他不管迟月能不能做到他答应的事儿，他只希望他能做到不伤害阿兰。
秦长河知道自己变了，若是以往，他可能会自责自己无法解决这件事，但是现在，他开始变得只在乎自己在乎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转遍是好是坏，这是一种不再按照教条死板生活的新奇感受，他还无法判断。
秦长河掏出迟月给他写的信，那里最后写着一点关于他手中剑的消息。传说这把剑叫斩铁，在二十年前，它的持有者是一个名叫断尘的女人。
斩铁，断尘。听上去真的跟他的母亲很合适，一定没有他这么多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