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拂起一江春绿,小叶残落,惊起一圈圈涟漪,久漾不去!
正午过后的骄阳,虚脱在半空,棵棵古树压低了茂叶,垂首江面上,倒映出别样的风情!偶尔空中一声鹰啸绝起,抬眼望,不难见到雄鹰盘旋群山之间,空旷绝尘。
比之群山外面烽火连绵,百姓流连失所,过着朝生暮死的凄惨生活,这一带依山傍水,两岸渔民自食其力与世无纷争,倒也如沐武陵。
江面之上,碧波粼粼,时不时可见附近渔民过往,江河虾蟹,满载而归!
一道悉如往的身影自江面飘过,足点碧波处,轻媚一笑,手中竹槁重落江面,半挥半洒,荡起一幕水帘,那人翻身一越纵入水帘中,如步踩莲花,连环而过,虾蟹尽数落入不远处一艘小船上的竹筐中,生鲜乱蹦。那少年如沐春风,平摊两手,再度反身足点江面,利落返回小船中。
一眼扫视过自己今日的收获,布衣少年似乎煞是满意,点头道:“不错,肯定能到隔壁村子卖个好价钱!”骄阳犹烈,少年移至船沿边,俯身伸手撩起了江水轻轻拂满,洗去了满脸的热汗。轻叹一气,顺势躺下,半眯着眼细数蓝天白云,鹰过声往!轻轻一笑,少年从怀中取出一清脆竹笛,凑至唇边,指间轻动音色悠扬而泛,好一幕江清水碧胜云天!
不觉天色渐晚,红日西下未下之时,一江清绿被取代的,是如血般的晕红!少年收笛起身,伸着懒腰道:“回家咯!”一江静谧,竹槁落下,再无安宁,缓送小船而去,涟漪圈圈,晃荡起一江夕阳。
远处江面上,天水交接之处,一黑点慢慢浮现,扩大,朝此方行来。少年望之一眼,轻笑一声,想必也是收网归家的附近渔民,便不以为然!
船只相近时,少年却发现了不妥,来人看样貌衣着,皆都锦貂玉服,全然不似山中平民。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少年手中竹竿向着水面一拍,溅起无数水珠,却也惊动了那船上的人!一红衣女子夺步绕过一男子的跟前,小声警惕道:“皇子,会不会是京中杀手?”
只见得那被称之为皇子紧护身后的男人,轻轻按下那女子的肩,道:“看样不像,见势再说!”他冷眼斜觑身后数人,吩咐道:“大家须小心防备!”众人皆静默颔首。这时,两船已相交而近,少年手中竹竿一把插落水面,挡住了来人的去路,长声道:“问你话呢,怎么都不回答,你们是什么人啊,穿着怪异的服装……”少年细细打量着他们,皱眉道:“怎么到我们这村里来呢?”
“公子有礼了!”那皇子作揖道,却听得那少年浑身上下不舒服,“我们乃燕国商人,路经此地,见此地风景甚是优美,不觉放慢了行程,好好欣赏一番!”
少年闻言,却也全信,闻之对方是从这山外而来,也不禁不胜好奇,热乎道:“我叫祁连,就是祁连山的那个祁连,你们呢,如何称呼!”船上的皇子道:“鄙人单字一“钧”!这位是赛红英。”指向身旁那女子,红英颔首一应,算是回礼,身后那两男子皆自报家门,“在下飞广……”“怒沧……”
祁连听得一愣一愣,只得木纳笑道:“嘿,各位好!……”这时,祁连忽瞥见自家船上的竹筐内,由于筐内鲜鱼乱蹦,竟连同竹筐也一同缓移至船沿,眼见倾落江中,祁连心下一急,纵身一扑护住了那筐获物,却不料将插于水中的长杆一欣而起,赫赫竹尖直对那船人!
警惕的红英愤然道:“果然是二皇子所派来的杀手!”说话间已然抽出袖里短刀,一分为二,一手各执一,纵身跃下祁连的船中,撕打开来!皇子钧身后的飞广,怒沧两随从,也随之抽出长刀,护在皇子钧身前!
祁连一个措手不及,同时也是满头迷雾,只得连连后退至那边船沿死角!赛红英一刀飞过,一刀又落,眼神凛冽之余,下手毫不容情!祁连一边与之对打,一边对着赛红英大喊:“你这个女人,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提刀乱砍哪?”忽见赛红英脚往竹筐去,祁连大喊:“……小心我的鱼呀!”一手操起身旁竹竿,随手晃荡,竹竿尾处如灵蛇晃动,也晃起小船。
毕竟祁连自小打鱼为生,水上功夫可谓是炉火纯青。相比之下,赛红英虽武艺精湛,但若以水上论,却相之差远!此一晃,生生一人坠落江中,好不狼狈,惹得祁连是欲笑不得。飞广怒沧二人,见红英落水,皆都忍不住夺前一步,欲相帮出手,却被皇子钧出手拦道:“我看他不像是京中二弟派来的杀手!”越过飞广怒沧二人疑惑的眼神,皇子钧道:“祁连兄,一场误会,还望见谅!”随之,蹲下身一手拉起水中的赛红英,皇子钧从怀里取出一方丝巾,将之递上,赛红英先是一愣,腮边一热,接过丝巾不敢相对,却谁也没有发现她女儿娇羞的这一刻。
祁连蹲身整理好船上被打翻的东西,起身望着眼前之人,满是疑惑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刚刚你们说的什么二皇子,杀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知觉告知他,眼前人定有乾坤。
“这!……”祁连此一问,皇子显得为难,他望着祁连,却再无一言。风过,涟漪圈,蓦觉身后风声骤紧,众人回首一望,只见不远处四五艘小船疾驶而来,速度之快,竟叫人惊叹,近一观,竟无人撑杆,可见船中之人内力之浑厚,竟能驱动小船以此般速度行驶。一瞬间,利刃出鞘之声响透江心,来船上十余名蒙面黑衣客,长刀直向,煞如修罗!
猛然一竹竿掠过长空,内力一使带动竿身,弹开来人数丈远,却见得祁连定如泰山,睥睨众人,瞬间竟有潇洒之风,道:“竟敢在我祁连的地盘之上捣乱,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你们!”纵身凌空一翻,长杆落水,掀起一幕水帘,隐约间,黑衣人破帘而过,长刀披靡,竟是祁连力所难挡!
皇子钧众人掀竿而过,利刃像交,手刃一黑衣人,道:“祁连兄,他们是冲我而来的!”祁连眉间一蹙,道:“看这阵势,我这个时候想要逃走置身事外的话,也为时已晚了!”两人相视一笑,跨过船身,皇子钧步点竿身,剑气凌空曜日,冷如霜花,招招见血封喉。
赛红英双刀过处,势如猛虎,蓦见皇子钧身后,顾所难及之余,黑衣客一刀直下,霜锋泛寒!赛红英当下一惊,纵身而起,一手推落皇子钧至水中,挡此一刀!“红英!……”水中皇子大惊,见她肩上一道触目,皇子抓住身旁船沿,借力而起,一剑挥开黑衣人。怀抱红英稍落小船之上。凌空之中,一根竹竿自黑衣人背后穿胸而过,赫然醒目!
“没事吧?”皇子关切问。红英抚着肩上的湿黏之处,一阵疼痛过后,轻轻摇首。
众人放眼而望,江面上尽是腥红的血色,在江水的冲淡下,渐渐了无痕迹,只剩下其余数只船只上的满目疮痍,再不见那已沉尸江底的十余名刺客!
“走吧,随我到我家中去!”祁连道,却迎来那两名随从依旧仍是警惕的眼神,祁连无辜道:“这位姑娘的伤,也需要找个地方歇息一下吧,这里除了我们那附近几个村子,可就再找不到落脚之地了。”飞广沧怒二人望向皇子,一语不发,静待旨意。“走吧,他我信得过!”皇子道。
闻言,祁连会心一笑,撑起竹竿,道:“那走吧,就在前边不远处!”
一小村庄,夕阳之下,村民们都忙着晾收鱼网,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宁。不远处,一艘小船渐近,随之而来,是每日如是的长声大喊:“……嘿,乡亲们,我回来了!”岸边的渔民,一刹那间,竟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皆往声音来处而望。下一刻,又是不约而同地继续垂首做事,似乎刚才那一声响,从未有过,一切一如之前宁静安逸!
船上的祁连一阵尴尬,嘿嘿傻笑,转身对身后数人道:“我们村的村民,都是好客热情之人,各位尽管放心!”一上河岸,便迎来几个渔民,一笑一和,倒也热情,随之便搬空了祁连船中的鱼物,就在此时,一阵清脆的犬吠之声随之传来,祁连咧嘴一笑,一条深色狼狗随之奔来,红英等人一路皆如惊弓之鸟,见此状,不禁一阵大惊。意欲拔刀时,却见祁连蹲身抱住那狼狗,与之相蹭,甚是友好。
祁连笑道:“这是我养的狼狗,它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将军,威武吧?”祁连呵呵笑道,眉宇间甚是自豪,却没见其他众人脸色面带不悦。
想之也是,堂堂“将军”一谓,却被叫之在一条狗身上,对于行惯朝堂之人,甚是讽刺,毕竟乡野无知,此刻也不好多加责辩,只得无言对之!
这时,一老叟急忙奔来,正当众人错愕之时,一把将之祁连拉起,嘴中尚不余嘟喃道:“你这小子终于肯回来了,对岸你大叔家里的小孩,自今天一早便擅自出船,至今都还没回来,所以现在都找翻天了!……”祁连一别扭被拽往河岸边去,却想起此时自家尚有客人在,却又不好推辞这老叟,边行边回道呼道:“……你们就随我的将军先回家去,我忙望再回去!”红英众人皆是一阵目瞪口呆,看样那祁连在此村中倒也是人缘宽广哪!只听得那渐远的声音尚极力呼喊着,“……回家叫老爹好好招待他们!”
此言一出,祁连自我一嘲,心想,“老爹那怪脾气,不把他们赶出来应该算好了吧?……”
一江倒映,黑夜无边。一竿竹篙,接连破水而上,打散一轮江月,似怨尤嗔。
横立江面眺远而望,远处,点点灯火烂漫,倒映江面上,星星点点,越见逼近。祁连倍感好奇,值此深夜,人已尽归家,怎尚有渔灯漫漫晃江心呢?心下驱使,祁连撑竿而迎上。
奇怪的是,小船越是逼近,空气中的阵阵血腥恶臭便越来越浓。祁连眉间一蹙,心中隐隐升起一阵莫名的不安。小船接近那灯火阑珊的渔船上,始入眼一幕,祁连顿时神色骤变:“……大叔!”祁连翻起那身躯一半仰躺于船沿之上的老者大呼,却无声响。只觉扶住老叟颈处的指间,所触得的是一阵黏糊,映着灯火,祁连呆呆地望着那只手掌,血!触目惊心的血,满掌皆是。回头反望其他船上之人,皆都如是,满目狼籍,任满载尸首的小船随流直下!……
茫茫夜空中,荡起一声回响,“是谁,竟干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血债血尝,我要找,一定要找出杀人的凶手,替你们报仇!”猛地,祁连夺船而下,撑竿直上!
江岸旁,江水哗哗而上,拍打着岸旁湿润的沙土,一番融合之后,又极其不愿地再度退去,如此来回,周而复始地欢散离聚!
一方小舟,破着夜色而来,似乎船上的人很是焦急,在船未及停靠之时,已然径自趟下漫膝的江水中,游移而上。不觉夜色昏暗,来人又仓皇急促,全然不顾脚下之路,一个向前趔趄,被瘫倒江旁的那人重重一拌,祁连一个倒地,却也又是一惊:莫不是此处也有尸首?
不禁心下阵一沧然,缓缓探过身去,细查那人。只见从背后正中心一道赫然伤痕在目,在江水的冲淡下,洗去原本的如注血流,却仍旧渗衫而出!祁连将那人正过身来,却意外地,那人发出了一声嘤咛,祁连心下一喜:幸有生还者!细下一瞧,那人却不是村里之人!只见他锦衣玉冠,面如温玉,显然一富家少年,却为何狼籍至此?……
不待他多想,既有生还者,且不论是谁,祁连必当先救之。抬头寻望四周,江岸不远的山中,他再熟悉不过,正好可在那寻一山洞暂避一番!
洞中,枯枝被烈焰燃烧得噼啪作响。一旁,那少年依旧昏迷不醒,祁连将那从山中采来的药草借洞中岩石将之碾碎成渣,一把扶起那少年。却不料在一手碰触到那少年的胸前时,祁连一惊,猛地将他一推,又重重倒回地上。祁连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手,刚才那一下触碰,那柔软,那少年……
……分明是个女子!
蓦然间,祁连心中泛起一丝愧意,觉得像是在趁人之危!无奈之余,见那,……女子的伤势片刻延误不得,祁连不得不抛开男女之嫌,再次扶起她,将之身上衣物轻轻褪去。只是,每褪一件,他的目光便向侧处一斜,心中更是狂跳不已。直到将之上好了药,为之包扎好伤口,祁连才为她穿回衣物,随之细望了她一眼。
竟发觉男装之下的容颜,也有惊觉天人之姿。忽地想起适才之举,祁连又是一阵窘意,不由得起身退到洞外,静待那女子醒来!
终于,祁连在洞门外不知守侯了多久的之后,那女子一声痛楚的嘤咛过后,羽睫轻轻闪动,那如水明眸缓缓而开,望着这个让她陌生且迷茫的山洞。“这,是在哪里!……”女子极力地搜索自己的记忆,却背后的痛楚,让她分了神!一手抚上背后包扎好的伤口,她再度迷茫了。记忆中,是那江水的冰冷一直地浇打着她,她只感觉到身后伤口的痛,直到那痛楚被江水浇得再无知觉……
“你醒了!……”洞外的祁连听到洞中的动静,蹲身询问道。
女子望着眼前男子,骤然脑中一骇,问道:“是你救我的?”祁连点点头。女子又道:“也是你为我包扎的伤口?”祁连再度颔首,蓦然“啪”的一声脆响,响透这个小小的山洞,那女子怒道:“哪个允许你冒犯本宫的?”这话听得祁连有些许的茫然,“本……本宫?”语出,女子又一掌重重而落,怒骂:“淫人贼子!”
闻言,祁连眼中似乎已稍呈怒意,道:“你这女子也太不知好歹了吧?我好心好意救你,却落的个淫人在贼子的下场?”
“你……”女子闻言,虽依然满腹怒意,但念之毕竟救过她一命,自也无言可驳!蓦地,祁连一手触摸上她的颊,女子骤然一惊,陡然又是一掌挥去。
这次,祁连一手握住她的手腕,怒问:“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可一可二不可三,你再动手的话,就休怪我不客气!”女子喘着粗气,道:“那你又想做什么?”
祁连一怔,想起了适才自己的举动,才讪然放开了她的手,指着她被蓬乱的青丝垂覆的颜,道:“我只是想帮你把脸上的沙土擦掉而已!”说完,祁连便自觉无趣,悻然起身,将别于腰间的一壶水袋扔给她,便径自走出洞中。
“你,你想去哪?”女子极其不愿地问道。
祁连没有回身,沉声道:“我早先在江中发现了村里的渔民被杀于江上,我想回我那的村子看下!”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女子道,祁连闻言,诧异地转身望着她,满是不解,不是厌恶他至极么?久久,女子才纳纳开口,“我不想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再说,你说的有村民被杀,刚好我也有遇到了歹徒,”说着,她顿了一下,望了祁连一眼,才继续道:“如果不是你,我想我已沉尸江底了!”说完,女子将顶上玉冠摘下,散下那一头青丝,撩至胸前轻轻一挽,云鬓如酥,被安分地髻于颈后,随之起身,望着祁连,道:“走吧!”
祁连望着适才她的云鬓挥洒如流云,绝美绝俏,一时竟看入了神,直到她从跟前而过,他才反应过来,朝那女子道:“喂!……”女子闻言,转过身,注视着他道:“我唤兰凌!”
“兰凌!”祁连晒然一笑,垂首低语,道:“我叫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