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来的那是客，我小弟媳是女主人，当然要早点来。”
裴念衾有点心虚，但面上仍然理直气壮：“早上傅琛给你发消息了，我恰好看见，已读了。”
裴聿礼翻身从沙发上起来。
懒得和她吵，上楼去洗漱。
裴念衾掐着时间，偷摸去把他房间里的水闸给关了。
这时，别墅外有车轮碾过地面枯枝的动静。
裴念衾正好在楼上，扶着栏杆下望。
几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进，有秩序的同时停进车位里。
男人一身黑色西装，从车里下来。
慢条斯理的整理袖口，抬头，正好将楼上的裴念衾看个正着。
她身形晃了一下，笑都笑不出来。
裴聿礼洗好澡下楼，边走边扣衬衫纽扣，外套搭在手臂上，他头发吹到半干，发尾仍有水滴，没做造型，发丝垂下，少了平日里的凌厉沉稳，他下楼梯时快迈了几步，在看见客厅里坐着的人时，脚步自然慢了下来。
“稀客？”
“说什么傻话，这是谁你认不出来？”老爷子端茶的手晃了下，眉眼不耐的冲他抬了一下。
对面沙发上的裴知瑾面色如常，指尖托着骨瓷茶杯，淡看了他一眼，“刚起？”
裴聿礼嘴角微勾。
兴味的瞧了父子两几眼。
要不说骨血连着呢，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刻板端正。
当年那件事都闹成那样了，裴知瑾把人带走后，便藏了起来，老爷子一直想把人找出来，被防得一点踪迹都寻不到。
早该闹翻的人，要不是老太太非要过这个寿，哪会有面对面坐着，假模假式喝茶的场景。
裴聿礼绕远路坐在裴知瑾身边，顺手把西装给扔到沙发背上，拿走裴知瑾喝过一半的茶水。
姿态闲散，但嘴上仍规矩：“大哥。”
“嗯。”
裴知瑾没和他计较，重新取了个杯子，倒上些茶水。
三个人相坐无言。
直到管家进来，弯腰对裴研亭说了几句话。
老爷子瞬时皱起眉头，看了裴聿礼一眼，沉着脸站起身，拐杖往地上用力杵了一下。
“知瑾，跟我去偏厅待客。”
裴知瑾：“是。”
老爷子快步出去。
裴聿礼把管家给叫住：“谁来了？”
“是二老爷，裴源先生，和堂少爷裴青衍。”
哦。
裴知瑾起身，平静的垂落下眉眼：“你把裴青衍一条腿给废了？”
“对。”
“理由。”例行公事的语气。
厅里厅气的，不刻意也气场压人。
裴聿礼倒是不怕，他仍然背卧着坐，仰着头，轻佻的笑了笑，“裴氏总裁的位置他坐不稳，动了不少小心思，打着我的旗号，到处宣扬是我亲哥哥，代管裴氏，我气不顺，给了他点教训，我只认你是我哥。”
“嗯，了解了。”
裴知瑾连步子都迈得方方正正，严肃淡漠，整个人从骨子里便透出一种，无趣。
他刚走几分钟，裴念衾鬼鬼祟祟的下楼来。
换了身衣服，从脖子到脚脖子，包得严严实实。
裴聿礼问：“从良了啊？”
裴念衾瞪他一眼，“大哥呢？”
“在偏厅。”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把自己给摔进沙发里，又挣扎着起来，自己倒一杯茶给喝了。
真吓死她了，隔老远就对了个眼神，她感觉自己要被凌迟了一样。
幸亏是一年就见几次面，他也从不留宿，不然被这么个人给盯着，她迟早得憋死。
可惜她没松快多久，裴知瑾一回来，她仅是眼风扫到，蹭一下站了起来。
“大哥！”
裴知瑾停在她面前，隔两步远，黑眸无声的落在她身上，“嗯。”
“我可乖了，真的，裴聿礼盯着我呢，我很久都没闯祸了。”
裴念衾倒一杯茶，双手捧着递出去。
裴知瑾已经坐了下来，嗓音淡冷：“把蒋少揍进医院里，让江淮安去警局捞你，也算乖？”
裴念衾腰身猛地弯下一大段，一声不敢吭。
好在裴知瑾不是故意要为难她，接了她的茶水，抬了个眼神，让她随意，茶杯捏在手里，没喝。
裴聿礼看乐呵似的，笑出几声，被裴知瑾一记眼神给盯住，“你要离婚？”
“听谁嚼的舌根，我跟我老婆好得很！”
“当真？”
“真！她待会儿就来，我带给大哥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乖乖女，保准你会喜欢。”
裴知瑾意味深长，“要我喜欢？”
裴聿礼忽然坐起来，“不准，那是我老婆，你老婆不搭理你，我跟你可不一样，我们好得蜜里调油！”
“啧啧……”裴念衾阴阳怪气：“离婚协议都改多少回了，还蜜里调油，小弟媳都快被你给作走了，好意思说。”
裴聿礼拢了一把头发，尽数压到脑后去，眼神射得跟尖刀似的，“裴念衾，我跟大哥数一数你作了多少死？”
裴念衾拔腿就跑。
他作势要追，却不小心打翻了裴知瑾的茶杯，茶水全泼到了西装上。
“对不住。”
裴聿礼把沙发上他的西装扔给裴知瑾，“你穿我的，跟你的裤子一个色系，我身上是随便配的，待会儿我上楼去穿一件。”
裴知瑾把茶杯放下，擦干净手才接过外套，换下的那件被裴聿礼顺手拿走。
他回房间去换衣服，把脏了那件扔脏衣篓里，取一件西装穿上，打理了下发丝，再下楼时，裴知瑾还坐在沙发上，脚下的茶水已经被清理干净。
“我去接我老婆，二叔要是想寻我麻烦，你帮我挡着点。”
“嗯。”
“你身上有烟没？”
裴知瑾抬眼，“有，你要？”
“我跟你换，你那印有logo的烟给我玩玩。”
裴聿礼摸出烟盒，扔出去。
裴知瑾接住，把自己开过的一包烟扔给他，“别在人前露出来。”
他这种级别的，烟盒上印的东西，最好是别让人看见，烟在他手里没事，在别人手里就有些张扬。
裴聿礼不是第一次跟他换烟，走之前还皮了一句：“知道，你别嫌我的烟寒碜。”
裴知瑾知道他是去接人，没有留着继续说话。
他依然腰身挺直，坐得端正，举手投足间好似印刻的一般。
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家里，他活得好似教科书上的标准答案，裴聿礼姐弟两从小就在他过于强盛的光环下被打压着长大，直到他自己有意收敛锋芒，却日渐的过于肃穆，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