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风机的嗡鸣持续了好一会儿,韩逸杰关掉开关,放回了原处,轻描淡写地说:“我只希望你以后回想起今天,不至于太糟糕。” 陈一白眼中有一丝感动闪过,不过她不太想让自己沉堕在刚刚发生的事情里,垂首几秒后还是转移了话题:“你今天是怎么了?” “别提了!”韩逸杰一脸仇大苦深的夸张表情,“被我的房东扫地出门了!” “还有人能治得了你?” “当然有,而且不止他一个。” 韩逸杰意有所指地笑笑,然而这时客房服务来敲门,他打开门,服务生推了餐车进来:“您点的套餐。” “麻烦把这位女士的衣服拿去清洗烘干,尽快送上来。”韩逸杰接过餐车,同时把陈一白换下的湿衣服递给了服务生。 服务生接下来,后退着离开,韩逸杰随后关上了门。 “美食可以让人分泌多巴胺,会快乐一些。你慢慢享用,我撤了。”韩逸杰把餐车推到陈一白面前,转身就要走。 陈一白叫住他:“喂!你不是没带证件吗?你去哪儿住?” “我这么大的人了,还真能睡马路啊?”韩逸杰挑了挑眉,油腻劲儿又上来了,“欸?一白小姐姐,你在关心我啊?” 陈一白白眼翻上天,懒得再搭理他。 结果韩逸杰又犹豫了,走到门口又开始徘徊:“难得我想英雄救美,你可别心疼我。” “我没有。”陈一白含笑看他继续表演。 没有台阶,韩逸杰也能自己滑下来,他眼睛滴溜溜转,试探性地说:“这套房也挺大的哈……虽然就一张床,但外面沙发也能睡人吧……” 陈一白仍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看着他。 “好吧,”韩逸杰感觉没希望了,他叹了口气,打算潇洒转身,“我开玩笑的,走啦走啦……” “行了,睡沙发。” 关键时刻,陈一白还是开了口。 这回反倒是韩逸杰拿腔作势起来,假装挖了挖耳朵,说:“我没听错吧?你就不怕我半夜……” “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终于看到我闪光的灵魂了!” 韩逸杰刚摆出感动涕零的表情,陈一白一个眼刀甩过去:“……更何况,我五年Boxing不是白练的,不怕死就试试。” “放心,我还没活够呢!来日方长嘛!”韩逸杰给了她一个Wink,“我先去洗澡啦,你慢慢吃!” 看他欢天喜地地钻进卫生间,陈一白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随后陈一白又开始觉得奇怪,在刚刚经历了那样的时刻后,她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她突然很庆幸上来洗一个热水澡,没有重新回到冰凉的雨里去。 她似乎确实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了能量,与勇气。 第二天天蒙蒙亮,韩逸杰从酒店套房的前厅沙发上醒来,四下张望,陈一白早已不知所踪。 他拨了陈一白电话,接通了,对方客气地叫:“韩先生——” “说了不要叫我韩先生。” “韩先生一大早有事吗?” “你去哪儿了?”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喂!” 他只来得及喊一声,电话就真的挂断了。韩逸杰咬牙切齿在屋里转了几圈,突然计上心头。 他拍了包含酒店LOGO的餐单,配字“美好的一夜”,发了条朋友圈,并且在文末@了陈一白。 发完之后韩逸杰收拾妥当,出发去往生命之源研究所,继续谈“蓝净”项目,这是一早就定好的工作。 他到了研究所,果不其然发现陈一白已经上班了,虽然还穿着昨晚的衣服,却丝毫看不出破绽,整个人又蒙上了那层生人勿扰的气质。 “删掉。”陈一白看到韩逸杰进来,立马说。 “可以,不过你要答应做我女朋友。” “我有男朋友。” 韩逸杰推了推金丝眼镜,说:“昨晚之后,应该没有了。” 陈一白低头喝了口咖啡,轻描淡写地反问:“何以见得?” “你脸上写着呢,失恋。”韩逸杰翘起二郎腿,摊了摊手。 陈一白气不打一处来,提高音调,一字一字说:“马、上、删、掉!” “我、不!” 魔法打败魔法,魔法也让他俩之间电闪雷鸣,火光四溅。 就在这时宫明走了进来,笑着说:“原来你们早就讨论起来了……” 陈一白迅速收敛表情,韩逸杰顺嘴搭腔:“是啊,我正和一白确认一些细节。” “那好,我们开始吧。” 宫明坐下后,投影仪打开,陈一白主导分享PPT资料,三个人开始认真交流工作,不言其他。只是偶尔眼神交错,陈一白还是能感觉到韩逸杰的眼睛里朝她飞星星,她只能用工作来将之拍飞。 一条腿耷拉在沙发下,被子只盖了肚子,大半拖在地上,披头散发,张着嘴的郝靓也不记得自己梦见了什么,突然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面对周围陌生的环境,缓了好一阵才想起这是久礼家。她想仰卧起坐,结果轱辘到地上,抓起茶几上的手机一看,都七点半了! 她迅速爬起,把被子叠好。房间里很安静,她尝试咳嗽了一声,也没有回应,卧室门紧闭,久礼应该还没起。万幸万幸,郝靓长舒一口气。如果老大也迟到了,她就不算迟到了。 想着她蹑手蹑脚到卫生间,打算在久礼起床前收拾妥当。往镜子前一站,郝靓吓得一激灵,镜子里这个面色蜡黄,肿泡眼,黑眼圈快跟鼻翼齐平的女鬼是谁?! 洗漱完毕,浮肿还是没消,郝靓急得在屋里踱步。突然她看向厨房,想到了主意,果断从抽屉里掏出两只不锈钢勺。 晨跑回来的久礼原本还轻手轻脚进门,穿过走廊,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郝靓双腿搭在沙发背上,头垂在下面,左右手各拿了一只不锈钢勺扣在眼睛上。 “你……”久礼站在不远处看着她,“这是在干什么?” 郝靓“啊”了一声,赶紧翻滚起来,拿下勺子,磕磕巴巴地说:“老、老大!我睡醒有点浮肿……消消肿。” “是有点。”久礼点头。 郝靓鼓着腮,心想,直男。 这时郝靓才注意到久礼脸和脖子上全是汗,白色T恤的前胸和后被都湿透了,紧紧贴在皮肤上,脖子上挂着条毛巾。 “你出门了?门修好了?” “早上六点多,师傅就联系我了,我就让他过来修了。没进来,就在外面调试了一下。然后我就去跑步了。” 一大早就跑步,不累吗……郝靓心里嘀咕,眼神却不自觉往久礼下颚线和脖子那里飘。 注意到她的眼神,久礼有些不自然,取下毛巾擦了擦汗,顺带抖了抖衣襟,说:“我先去冲个澡。” 郝靓痴痴望着久礼的背影,不自觉咬住嘴唇。刚刚久礼抖衣服时,她好像看见了腹肌。 赚了,赚大了!她偷偷兴奋,继续把勺子贴在眼睛上。 等久礼洗完澡换完衣服,他们简单吃了个早饭就开车去公司。换了正装的久礼看起来和昨天判若两人,但都很好看。 “我有什么不对劲儿吗?”久礼发现她一直看自己,忍不住问。 “没没没……我就是觉得老大你能驾驭各种风格。” “谢谢。” “老大,你每天都跑步吗?” “只要有时间就会跑。” “你应该叫醒我的,我也挺喜欢运动的……”久礼瞟她一眼,郝靓立刻心虚到语气弱下来,“我也挺缺乏运动的……” “我是想叫你啊,不过——” 久礼故意逗她,说一半又停下。惹得郝靓追问:“什么?” “我看你睡那么熟,张着嘴,打着呼噜,还说梦话,我也不好意思叫醒你啊!” “我打呼噜了?!” 郝靓双手捂脸,感觉世界末日了。转念她又察觉到更令人担心的事,那就是梦话。 “我说什么了?”她赶紧问。 “你确定要知道?” 完了,她该不会把暗恋说出来了吧!一瞬间郝靓脑海里已经有成百上千个丢人的幻想了。 “你说……”久礼一开口,郝靓就惊恐地咽口水,“我虐待员工,惨无人道——在你心里,我的形象这么差?” “不可能!”郝靓立刻反应过来,“你骗我的?” 久礼忍不住笑了。 “吓死我了,我以为我真的打呼噜说梦话了。”郝靓捂心口。 “开个玩笑。”久礼腾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郝靓微微发愣,慢半拍才绽开笑容。经过昨天一晚,久礼确实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她现在敢确定,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