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指尖刚触到袖中木匣的温润,便听见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她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抬眼望向门口。墨砚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份邸报副本,纸面微皱,边角沾着些许灰痕。
“刚从府衙外抄来的。”他将邸报放在案上,“盐政有变,旧引作废,新引三日后公开竞标。”
沈瑜没立刻翻看,只问:“外面怎么说?”
“人心浮动。”墨砚低声道,“大房那边已放出话,说咱们没底子,撑不过这一轮。几家老客户昨夜就派人来问,要不要提前结清货款。”
沈瑜轻轻“嗯”了一声,终于伸手展开邸报。字迹潦草,内容简略,仅提“整顿盐务,杜绝私贩,新引由官府主持竞标”。没有细则,没有时限,更无保证金数额。
她盯着“竞标”二字看了片刻,抬眼问:“钱四海可有消息?”
“今早见过一面。”墨砚从袖中取出一张薄纸,“他让我转交您,说是西北军情紧急,七皇子萧珏上奏调江南盐税充军资,被太子党压下。皇上为此震怒,才决意推行新法,打破旧商把持。”
沈瑜接过纸条,上面仅几行小字,却字字锋利。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系统那行提示——【助潜龙腾渊】。此前她只当是模糊指引,如今看来,风向已动。
她将纸条折好收入暗袋,起身走到墙边。墙上挂着一幅江南盐道图,红线纵横,标注密密麻麻。她指尖缓缓划过“江淮核心盐区”六字,停顿片刻,又移向湖州、扬州两处枢纽。
“青鸢呢?”
“在屋檐守着。”墨砚道,“自那日府衙回来,她就没松过劲。”
沈瑜点头:“让她查徐文谦最近三日见了谁。”
“您怀疑他?”
“我不怀疑人。”她声音很轻,“我只查动向。一个御史,连续多日盯着商户不放,还恰好在盐政变动前收到联名上书,未免太巧。”
墨砚沉默一瞬,低声道:“那告示的事……要不要收一收?”
沈瑜摇头:“不收。霞光锦的暗纹照常绣,破云朝阳纹样登记为独有标识,明日就去官府备案。”
“可若他们咬定您……”
“咬定什么?”她截断他的话,“色彩奇丽便是邪术?那他们该去查云锦坊三十年来染的每一匹缎子。”她顿了顿,“把备案文书抄一份,送到李太医府上,请他‘恰好’在茶会上提起此事。”
墨砚应下,正要退出,却被她叫住。
“等等。盐行账目清点得如何?”
“现银能凑出八万两,若压上铺面和货仓,勉强到十二万。”墨砚苦笑,“可听说这次竞标,保证金至少得二十万起。”
沈瑜没说话,转身回到案前,取出那块木匣。系统界面无声浮现,【战略推演(初级)】四个字静静悬在中央。她输入当前资金、对手规模、政策风向三项数据,片刻后,界面上跳出一行小字:
【单独竞标成功率:18.7%】
她盯着那串数字,良久未动。
墨砚站在门口,不敢出声。
“这不是生意了。”她终于开口,“是洗牌。”
“那……咱们怎么办?”
“等。”她合上木匣,“先看谁沉不住气。”
墨砚退下后,沈瑜独自坐了许久。窗外天色渐暗,风从院中穿堂而过,吹得案上纸页轻响。她起身关窗,指尖触到窗棂时,忽觉一丝异样——木纹深处,有极细的划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刻意留下。
她眯了眯眼,未叫人,只默默记下位置。
夜深时,青鸢悄然落地,黑衣未脱,直接推门进来。
“查到了。”她声音冷,“徐文谦三日来共见五人,四名同僚皆清流派,第五人是户部书吏,掌管盐务档案。两人密谈半刻,书吏离府后直奔城南一处别院,属太子门下某侍郎名下。”
沈瑜坐在灯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他还做了什么?”
“昨日黄昏,他派人送了一封信到裕泰盐行前账房赵先生家。赵先生今早称病未到,家中仆妇说他整夜翻账本,嘴里念叨‘对不上’。”
沈瑜眼神一凝。
赵先生是沈家老账房,早年经手过几笔暗账,本不该再牵连。徐文谦此时找他,要么是试探,要么是……想挖出点什么来坐实她的“不法”。
“赵先生那边,派人守着。”她低声道,“若有人强行带他走,就让他‘病重卧床’。”
青鸢点头,又道:“钱四海传来口信,说今晚有西北来的人入住城中驿馆,随行带刀,未报姓名。他已安排人在附近盯梢。”
沈瑜缓缓站起身,走到沙盘前。沙盘上插着几面小旗,代表江南主要盐商。她拿起一面空白旗,指尖在“扬州”位置停了停,终究没有落下。
“七皇子需要钱。”她低声说,“但不会轻易信人。他会先看谁能在风浪里站稳。”
青鸢看着她:“您打算入局?”
“不是我要入局。”沈瑜望着沙盘,“是局,已经围了过来。”
次日清晨,沈瑜照常去了锦绣阁。铺前人潮未散,展销第七日的热度仍在。她站在柜台后登记订单,神色如常。一名老妇递来云锦旧凭证,她亲手接过,盖上新印,语气温和。
“终身八折,记下了。”
墨砚在一旁低声汇报:“霞光锦暗纹已全数登记备案,李太医回信说会在明日茶会提及染料无害之事。盐行那边,客户情绪稍稳。”
沈瑜点头,正要说话,忽见街角一辆马车缓缓驶过。车帘垂落,看不清内里,但车轮碾过石板时,微微一顿,像是车内之人也在此刻望向这边。
她没抬头,只继续低头写单。
直到那辆马车彻底消失在街尾,她才缓缓搁下笔。
“去告诉钱四海,让他留意驿馆那人动向,但不要接触。”她声音很轻,“我想看看,这盘棋,到底是谁先落子。”
墨砚应声退下。
午时,邸报全文传到。沈瑜在内院读完最后一行,将纸折好,放入抽屉。她取出账册,开始逐笔核对盐行流水。笔尖划过数字,沙沙作响。
青鸢立于屋檐,目光扫过院墙四周。
沈瑜写到一笔旧款时,忽然停住。这笔账三年前由大房经手,名义是“织机维修”,金额三千两,可她记得,那年根本没换过织机。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慢慢收紧。
就在这时,袖中木匣再度微光一闪。系统界面无声浮现,一行新提示缓缓跳出:
【外部势力介入检测:高危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