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惊无险
白日拾光2024-10-23 13:387,440

马不停蹄。

洛玄雅终赶在第十日到达万重山脚下。

初登万重山,先是枯林一片,再赶上一个日夜,便只余野草稀疏。

又两日后,才得见白雪茫茫。

上山之路尚算平静,只风雪越来越大。

几个衣衫褴褛的粗鄙汉子骂骂咧咧。

顶着呼号劲风,赶路之人不得已将雪就着冷饼裹腹。

其中一胡子拉碴的瘦高男人斜瞥了不远处的洛玄雅一眼,后朝旁边的矮胖男人多了一嘴:“三哥,快瞧,那个丫头还在!”

矮胖男人依言望去,嚼吧嚼吧咽下嘴里的食物,适才缓缓开口。

“莫要乱瞧咯,那可不是一般的丫头……你看她瘦小的嘞,赶路恁长时间,大气都不喘的嘞,我们惹不起咯……”

“三哥,瞧得出来是哪条道上的不?”

“初生的牛犊子,哪能瞧得出来说,等起,热闹有得看咯。”

“三哥啊,要不……走到这儿算咯……越往上走,豺狼虎豹越多,着我说、这热闹不瞧也罢!”

“不瞧是不可能的咯,你莫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麽,等他们都完犊子咯,我们再捡漏,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三哥就是三哥,如此深谋远虑……”

“少废话,快走咯。”

“是咯……”

……

小小插曲过后,上山之路就又恢复了平静,只余风雪萧萧声,便是偶有人失足滚落,也尽被这无边风雪吞没,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就草草归了西。

终于,历经七日艰辛,登顶有望。

狂风暴雪嚣张跋扈,席卷向所有的不请自来者,欲让他们知难而退。

转眼间,行人便只剩下十七八个。

洛玄雅突然停了下来,靠前的人也在慢慢后退,他们警惕地扫视着缓缓移动的狼群。

猎物惊觉的瞬间,为首的银狼不禁加快了速度,它带领族群将落单的猎物挨个围拢,紧接着,厮杀较量拉开了帷幕。

猎杀计划有条不紊,双方愈渐焦灼。

讨不到好处的狼群当即转变策略。

它们有序后退,待撤出安全距离后突然仰天长吼。

“……不好,快跑!”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立时,脸色剧变的几人各显神通,不想使尽毕生解数也无济于事。

狼嚎声声,催促鬼差索命,雪崩顷以迅猛之势袭来,意欲吞噬万物。

只眨眼间,四散逃窜的人们尽显狼狈。

银狼淡定地看着这些个不自量力的蝼蚁,这一刻,它仿佛和天地间的皑皑白雪融为一体,神灵借用它的眼睛进行审判,它悲悯地看着世间万物的复苏与消亡,冷漠、而又寂静。

风雪停歇,狼群开始找寻馈赠。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洛玄雅硬撑着一口长气扒拉出来,目及之处尽是白茫茫一片。

脑耳嗡鸣之际,随风传来几道嘈杂声:

“三哥……三哥啊……你醒醒、醒醒啊……三哥……啊呀!天杀的啊,我就说不要来咯,这下把命搭进去,我咋给嫂子交代嘛……”

“英姐,没事吧?”

“没…事…”

“厉哥,这狼肉口感不错哈……”

“吃都堵不住嘴,话多。”

“……”

果然,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隐隐约约,洛玄雅听见几声小狼的哀嚎呜咽,她缓慢翻坐起身,不禁甩了甩沉闷发懵的脑袋,而后手拄刀柄站起,一步一步朝着杀狼烤肉的两人走去。

“万物有灵,你们如此赶尽杀绝,就不怕狼王报复吗?”

听罢,两人投来警惕的目光。

旁边得了便宜的戾气横生的大块头恶声反驳:“左右不过是只牲畜,老子会怕它?”

“……就是。”

接过肉块的殷红眼里闪过一抹狠意,“就怕它不敢来呢,老娘正缺一件皮货……”

不待殷红话落,杀狼的络腮胡子当即舔舐了一口刀尖上的鲜血,阴鸷道:“和她废什么话,‘瑞雪红莲’就要开了,走不走?”

方阔发话,得了大便宜的几人悻悻闭嘴。

厉川从后提溜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狼崽子默然起身,方阔紧跟其后,殷红见状急忙绕过火堆,追着两人的步伐离开了。

洛玄雅不喜与之为伍,便待独自啃完一个冷饼之后才不紧不慢的继续赶路。

费时两日。

洛玄雅路过冰窟附近,远远瞧见三十来匹雪狼的尸体,还有,那个唤作殷红的女人和那倒霉的大块头也一并惨倒在血泊之中,眉眼隐隐被风雪覆盖,断气当是没有超过一刻钟。

往前不到十里,方阔和厉川背靠着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负伤的狼王直勾勾盯着方阔手里的狼崽子,它呲牙咧嘴发出警告,眼里迸发着凶光,愤怒而又绝望。

洛玄雅无意多管,奈何方阔和厉川实在是欺狼太甚,当着银狼的面,他们不断折磨小狼崽子,使它发出痛苦的呜咽,以此来掣肘一个始终不肯放弃孩子的母亲。

双方僵持之际,洛玄雅折返回来,终究还是出手管了这闲事。

方阔一个不防,被疾驰而来的凌厉劲风卸下一条手臂,待痛感传来,已为时晚矣。

顷刻之间,打斗一触即发,银狼趁机叼走了奄奄一息的狼崽子。

趁着厉川牵制洛玄雅的功夫,方阔忍痛裹好伤口,而后迅速加入缠斗。

一来二去,三人打得不可开交。

报仇雪恨正当时,银狼去而复返,它和洛玄雅配合得无比默契。

有了银狼加入,洛玄雅省事许多。

十数招下来,对手便隐有见红,银狼趁势一个猛扑将行动略显迟缓的方阔扑飞出去。

利器刺入血肉的声音被风雪声淹没。

杀红了眼的银狼狠狠撕咬着方阔的断臂,满腔的恨意怎么也宣泄不尽。

洛玄雅默默擦净刀尖鲜红,而后头也不回地踏上了寻药之路。

如今,已是二十三天过去了,她再耽搁不起了。

如此,她又苦寻了三日。

然,无果。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那只银狼出现了。

它身上的伤隐有坏死的迹象,只这短短两三天时间,就似透支了它的所有生机。

洛玄雅和它静静对视着。

这一刻,她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那个孤独无助的自己。

洛玄雅知它所求,当即接下被它叼着的瑟瑟发抖的狼崽子。

狼崽子大概率是没有断奶的,裹进大氅里只能露出一个湿乎乎的圆脑袋。

作为交换,洛玄雅冲银狼开了口:

“你能带我去找‘瑞雪红莲’吗?我要救一个很重要的人。”

银狼极有灵性,它只看了一眼乖巧懂事的狼崽子,便转身给她带路。

有了“原住民”的帮忙,洛玄雅只用时一日便找到了心心念念的“瑞雪红莲”。

一狼一人并齐抬头,紧盯着前方峭壁凹台处,那里悬着一朵红似焰火的待绽雪莲,其柄如玉雪、花似焰火,确是“瑞雪红莲”无疑了。

洛玄雅扭头对着银狼说了一句“多谢!”,而后移步将小狼崽子放置到安全之处,银狼随之疲惫躺倒,任由饿坏了的小狼崽子吸吮乳汁。

望着它担忧的目光,洛玄雅郑重承应:

“无需担心,我会回来的。”

话罢,洛玄雅利落起身,径直朝着“瑞雪红莲”而去。

左右绕看了一圈冰坚峭壁,确无下手之处。

但见长刀出动,洛玄雅积聚内力狠狠劈插,不慎落得满身是雪。

长刀摇摇定住,她往后退了几步,助势飞跃而起,借着长刀之便险附于峭壁之上。

冰壁打滑,严寒刺骨,匕首一如所料卡着壁隙,洛玄雅一点儿一点儿往上攀爬,几乎耗尽所有体力才堪堪翻上凹台。

待等气力稍稍恢复,她才翻坐起身来。

刚才闭眼躺着没力气,这会儿子缓过劲儿来,眼前的一幕不禁让人头皮发麻。

只见那峭壁凹台之上,目光之所及处,密密麻麻爬的全是黑红色焰蝎,得亏早做了防备,如若不然,可就不是只被围上一圈这么简单了。

洛玄雅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寒颤,一边平复心跳一边平复呼吸。

看着近在咫尺的“瑞雪红莲”,洛玄雅几度吸气呼气,待做足了心理建设才咬牙取下腰间锦囊迅速倒了颗避毒丹服下。

周遭蝎群虎视眈眈,幸好有上官竺给的青瓶绿液可以涂抹在裸露的皮肤上,以及与之相接的衣服边上,还有早早备好的浸药布条。

现下一切准备就绪,洛玄雅硬着头皮走向“瑞雪红莲”。

她放缓呼吸,视死如归地伸出未曾沾染绿液的右手迅速抓起一把焰蝎当即揉碎。

立时,不知是被焰蝎蛰的还是被其爆出的汁液刺激所致,灼烧般的辣疼刺痛感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顷刻间,所有反应变得迟钝缓慢。

雪顶寒冷非常,洛玄雅却是满头大汗。

她眼睁睁看着密密麻麻的焰蝎延着她的手臂爬满全身,最终停留在紧绑着浸药布条的周围堆积徘徊,甚至还有爬到她头上去作祟的。

毒针一针接着一针无情刺下,灼烧感伴随着刺痛顺由神经蔓延,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抽搐,毒素强势攻击心脉,洛玄雅狼狈地咬紧牙关,努力保持清醒,不想区区一刻钟的耐受时间,仿似过了无数个漫长春秋。

终于,那只麻木发抖的、锲而不舍的右手缓缓握住了沁凉温润的花柄。

几乎是触碰到“瑞雪红莲”的瞬间,焰蝎就开始胡乱逃窜。然,除却极少数仓惶逃走的,大部分都来不及反应,焰蝎当即成了“冻蝎”,随着洛玄雅的轻微动作噼啪掉落。

洛玄雅小心翼翼地抓着“瑞雪红莲”,任由焰蝎的阳毒和瑞雪红莲的阴毒两相对抗,她咬牙硬扛着,痛至拳碎冰层,鲜热的血水混着冰渣凝结,不过区区冰火之毒,休想就此将她击溃。

随着时间流逝,冰与火的交战逐渐平息,悄然飘落的新雪重新覆盖一切。

洛玄雅猛然惊醒,鲜艳预滴的“瑞雪红莲”迎着天光在她高举的手中绽开花苞。

还好……

洛玄雅深吸一口气,寻着匕首哆嗦着给自己放了点儿毒血。

待等头脑清醒后,洛玄雅动了动僵直红肿的右手,而后艰难地取出寒玉盒将“瑞雪红莲”放入其中,不料盒子将将收回衣衫暗袋,她就忍不住咳了一大口血。

暗红色的血液猝然洒落在皑皑白雪之上,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为保全性命,洛玄雅掰下冰冻的细叶费劲儿嚼咽下去。

果然,一物克一物。

寒凉适才入腹,体内的灼热感便也慢慢消散了。

静待一番调息作罢,窒闷也已不再,洛玄雅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而后踩着“冻蝎”一步两步离开凹台。

再次返回冰窟,银狼已经冻得冷硬,小狼崽子裹在大氅里边儿不吵也不闹,只固执地舔舐着银狼紧闭的眉眼。

不知几时,风雪停了。

金黄色的太阳冰冷冷的照耀着雪顶,洛玄雅默默埋葬了眼前的生灵。

此时此刻,天地无声,万籁俱寂,云层洒下一缕金光,神明朝它张开怀抱。

天光乍破,魂回归墟。

它久久注视着自己的孩子,直至云层推着余辉散去。

洛玄雅轻揉了一把狼崽子的圆脑袋,温声道:“别怕,以后我来护你。”

狼崽子似有所感,缩回大氅亲昵地蹭了蹭她的心窝,汲取到温暖后就趴着不动了。

洛玄雅加快脚程下山,只五天后就又回到了那片枯林。

寒风依旧凛冽,刮的人脸皮子生疼。

拦路打劫的人一波接着一波,没完没了。

寒风卷起一摞枯叶,绞着薄刃逼面而来,洛玄雅一手护着狼崽子、一手挥刀迎敌,她是真的烦了,索性一出手就是致命招,冰冷泛红的眼睛眨都不带眨一下的。

如此一来,下山路上的尸体是远比上山时候多得多的,只不过风雪一路追着掩埋,才让这方圣洁之地看起来恢复如初。

枯叶片片跌落,逐一回归大地。

现下,不知死活的人都挨个解决完了。

洛玄雅硬撑着一口气,抬眼就看见了朝自己飞跑过来的枣红马驹。

眼看着洛玄雅摇摇欲坠,枣红马屈膝跪地堪堪撑住了她,为此还不禁“咴咴……”两声,打了个颇为得意的响鼻,模样英气极了。

洛玄雅囫囵将小狼崽子塞进包袱,护小孩儿似的将其护在怀里。

枣红马极通灵性地躺倒,待驮稳了人才起身原路返程。

药虫谷的枣红马,眉间往上一绺雪白竖纹,形似火簇,世间独此一匹,是为药虫谷谷主上官竺的爱驹“英红”,江湖上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以,回程能够畅通无阻,小红功不可没。

望眼欲穿等不到人,药虫谷这边有些焦急了。

“师姐,第四十五日了,那后生不会折了吧?”

“阿锦莫急,不是还有四日么,她这般在意小云舟,一定会回来的。”

“还是师姐稳当……”

“当是快了……”

近十日来,出谷探看之人不见间断。

第四十七日。

冷云舟撑着病痛之躯出了院子。

一股浓郁的暗香随风飘来,冷云舟不住掩唇咳了几声。

“木瓜……”

“公子,怎么了?”

“你闻到梅香了吗?”

“想是迎春亭旁边的绿梅开了……公子今日嗅觉通了?”

“……嗯。”

“可是味觉又不好了?”

“嗯。”

“公子别难过,木瓜去给你摘几枝回来。”

“我想自己去摘。”

“公子,谷主说了,你现在必须卧床静养;穆先生也嘱咐了,你不宜吹风,也不宜劳累。”

“谷主呢?”

“谷主在药房配药呢。”

“穆先生呢?”

“穆先生熬药去了。”

“他们都不在,我们去去就回,不会被发现的。”

“公子,木瓜不是怕挨罚,只担心你这身子吃不消……”

“我想去迎春亭,我想离她更近一些……木瓜,我怕是等不到她了……”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公子,这种话可不许瞎说……”

“木瓜,带我去吧,求求你了。”

“公子且等着,木瓜给你拿件披风。”

“谢谢木瓜。”

……

今日阳光明媚,花香浓郁,蜂蝶翩飞,山谷如诗如画。

洒扫的小童无忧无虑的追着调皮捣蛋的大黄狗,欢快的笑声感染着清风,清风拂过的每一个角落都无比明亮,冷云舟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阴霾一点一点散去,净化的力量涤荡心间。

明明是十四岁的年纪,却比十二岁的木瓜还要瘦小羸弱。

他不吵不闹,听话至极,也坚韧无比。

每次施完针,上官竺都以为他会挺不过去,可当第二天太阳重新升起时,他就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木瓜是常陪伴在他身边的,不知道背地里偷偷抹了多少眼泪。

等待的漫漫长夜里,木瓜好几次听到他偷偷躲在被子里小声哭泣,可怜的像只小狗……平日里施针那么疼,不见他掉一滴眼泪,可念她阿姐的时候,他的隐忍啜泣是那么的让人心酸和心疼……上官竺得知后于心不忍,便喊来自己的徒子徒孙换着法儿逗他开心。

说是怜惜也好、恻隐也罢,山谷里多半的人终归是疼他的。

不信你瞧,就这折摘梅枝的一小会儿,小木瓜又偷偷抹了好几次眼睛。

“公子,今年这绿梅开得顶好,插瓶子里肯定好看。”

“就是花香太过浓郁了些……”

“等公子身体好了,咱们再栽上几株花香淡雅的……”

“……嗯。”

冷云舟接过木瓜手里的梅枝,憔悴苍白的脸上隐约浮现出几许浅浅的笑意。

“木瓜,先生的药该熬好了,回吧。”

“公子担心脚下,木瓜扶着你……”

“不必如此小心,走吧。”

“公子慢些……”

……

摘梅时心中欢喜,来路便也不觉有差,可待欢喜劲头一过,回去的路就变得无比漫长,七步一小歇、十步一大歇,手里握着的梅枝已经蔫头巴脑,冷云舟怔怔地看着,他深深唾弃自己的无用,更恼恨自己为什么非要亲自过来折枝。

“誒,师姐,你说,病秧子的阿姐还能回来吗?”

“这我哪能知道……”

“敢不敢打个赌……”

“赌什么?”

“赌她能不能回来啊……”

“无聊。”

“‘天王毒蛛’为注,堵不堵嘛?”

闻言,旁边的绿芜眉毛一挑,戏谑撺掇:“阿茸,‘天王毒蛛’为注,要不、赌一把?”

秉着“有热闹不看、王八蛋”的觉悟,金珠也参与其中:“茸茸师姐,那可是万重山之巅,阎王爷的地盘,这局稳赚不赔啊,和她赌!”

旁边看热闹的人也跟着瞎起哄:“和她赌、和她赌、和她赌……”

呼声一浪更比一浪高。

白茸心思微动,狡黠地看向生事者,“李梦萝,赌也可以,但我不要‘天王毒蛛’,我要你养了七年的那只‘蓝王后’……”

如此正中李梦萝下怀,她笑看向白茸,悠悠开口:“好啊,作为交换,我要你从师祖那儿得来的‘百毒奇谱’。”

白茸二话不说转头就走,李梦萝急得追上前去,“誒……白茸……说得好好的你怎么走了呢……咱们再商量商量嘛……‘天王毒蛛’和‘蓝王后’都给你行不行……诶……”

“原是打的这主意,想瞎了心了她。”

“谁说不是呢……”

“切……”

……

人声远去,绿梅花枝落了地。

冷云舟摇摇欲坠,扶着木瓜的手突然间抓得死紧,担心之余,木瓜一连喊了好几声“公子”,不想发痴之人迟迟无有回应。

“公子…公子…来人、来人呐……救命……”

木瓜话音刚落,早已不堪重负的冷云舟便似枝头的梅花一般倏然坠落,一声“阿姐”尚含于唇齿间来不及唤出就不省人事了。

木瓜慌乱之余将人背上,一路小跑一路大喊:“救命、救命啊……师父……”

经此折腾,冷云舟险些赔了命。

因为,第七次施针提前了。

上官竺疲惫地看了一眼气息微弱的冷云舟,轻声道:“好孩子,今日有信传来,洛姑娘明日便能回来了,你一定要撑住……小云舟,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对吗?”

旁侧的上官锦也是急得不行,“小云舟,你洛姐姐快回来了,你等等她,别忘了你答应过锦姨的,千万不能放弃……”

上官竺将滑落在地的红线鱼符放在他的手心紧紧包住,“好孩子,你听,马蹄声近了……”

是时,去而复返的木瓜焦急地冲里哭喊:“谷主……谷主……”

上官竺脑仁嗡嗡作痛,但也压着脾气问:“谁在外面嚷嚷?”

上官锦扶了她一把,“师姐,是小木瓜。”

上官竺摆摆手,示意自己可以。

“出去说吧。”

“……嗯。”

上官锦眼里满是担忧,却也无可奈何。

这才刚出得门来,便见木瓜哭得涕泪横流,拿着几枝绿梅几度哽咽。

上官竺沉着脸,不耐烦道:“怎么回事?”

木瓜吸了吸鼻子,抽抽噎噎说道:“谷主……这、这是绿梅,木瓜新折的,公子他喜欢……呜呜呜……”

见状,上官竺头疼地看向上官锦,示意她问问这是怎么一回事,上官锦点了点头,问:“木瓜,今日这事因何而起?!”

木瓜如实回答:“回、回师叔话……公子想阿姐了,说什么都要去迎春亭摘绿梅,木瓜心疼公子,便带他去了,不想途中听见几位师姐在拿洛姑娘打赌,她们都说洛姑娘回不来了,公子一着急就、就……”

上官竺隐有火气,声音便也冷硬:“去给公子把花插上。”

木瓜不敢抬头,“是,师父。”

待等眼耳清净后,上官竺一边揉摁眉心一边发话:“阿锦……谷中弟子缺乏管教,你去教教她们……”

上官锦顺了顺她后背,劝道:“师姐,气大伤身……”

只话还没说完,就被上官竺强行打断,“我无事,你快去,莫长了她们的气焰!”

上官锦知其脾性,只能依着她的话,“放心,我会处理妥当。”

上官锦走后,上官竺复又看向旁边穿着栗色麻衣的洒扫弟子,“小子机灵,心性也不错,叫什么名字?”

突然被钦点的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因着激动声音不住颤抖,“回、回谷、谷主的话……弟子名唤佘倾……”

听罢,上官竺从容扔给他一枚带有荷瓣纹路的木牌,认真道:“佘倾,你明日去浮萍居找君荷,好好跟他学本事。”

佘倾深鞠一躬,忍着激动道谢:“谢、谢谷主大恩!”

上官竺摆了摆手,“去吧。”

“……是。”

佘倾淡定走出一段,而后吱哇乱叫疯跑出去,看得旁人莫名其妙。

眼前之事处理作罢,上官竺顾不上休息,转身就又回了小药庐。

第四十八日傍晚。

枣红马嗒嗒回到山谷。

等待接应的人欣喜若狂,一个激动得结结巴巴,一个飞也似的赶回去报信。

“洛、洛姑娘……”

洛玄雅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哑声问:“公子如何了?”

小童闻言面色愁苦,便也如实答她:“公子不大好,咱们得快些回去。”

洛玄雅闻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也不顾后面的人是否跟得上,直跑马到冷云舟院里才翻身滚落马下。

上官竺赶巧将人扶住,就势给她探了脉,之后把早已备好的药丸喂给洛玄雅,情况和她早先预料的大差不差。

眼前一阵一阵发黑,洛玄雅赶紧摸出寒玉盒子交给上官竺。

“东西取来了,有劳、谷主……”

话落,人晕。

上官竺差人将其安置。

不想商陆才扶上洛玄雅,就被一团突然钻出的毛茸茸咬破了虎口。

“嘶……”

商陆猛然甩手,便见一只炸了毛的小狼崽子从厚厚的大氅里滚落出来,它呲牙咧嘴朝着眼前的陌生人发出警告。

刚走出两步的上官竺折返回来,皱着眉头从后拎起狼崽子的后颈,提溜着扔到旁边空置的大木桶里,还不忘训话:“你忠诚护主,可老身也护犊子,仔细待着吧,等你主子来赎你。”

话罢,又转看向一旁憋笑的商陆,“愣着做甚?还不去处理伤口?”

“……哦、哦。”

商陆听话离去,她又又看向温温柔柔的佩兰 “商陆受伤了,你来照顾洛姑娘……”

“是,师父。”

直至一切交代妥当了,她才专心前往药庐制药。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阎王手里抢人的活儿实在惊险,博弈居然持续了整整三日之久。

幸好。

有惊无险。

一切都还来得及。

继续阅读:第13章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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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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