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鱼的香味飘出老远,引得肚子里的馋虫咕噜咕噜直叫唤。
洛玄雅看着溪流停了下来,她看朝银川,说道:“就着溪水洗洗吧,血腥味儿太重,会吓到云舟的。”
“是……”银川摸了摸鼻子,随后,两人各自去往不同溪段。
晚回去的结果就是:烤鱼的俩人都把鱼来回翻烤几遍了,才见两人悠哉悠哉的踱着步子回来。
冷云舟欣喜地喊了一声“阿姐”,银川则是自顾自地坐到玄宿身侧。
洛玄雅走近,冷云舟递上烤鱼,“阿姐,尝尝?”
看着他那双无比期待的大眼睛,洛玄雅也就默默接下了。
“……嗯”,她一边回应一边坐下身来,正准备吃鱼呢,就见凤飞羽朝这边走过来。
“这么久,可是生了什么变故?我哥呢?”他问。
银川心直口快:“没什么变故,只是顺道洗了个澡,这才回来晚了。”
洛玄雅闻言瞥了他一眼,当即轻咳一声示意他赶紧闭嘴,可凤飞羽是什么人?那可是最会抓重点的人!于是乎,灵魂质问就来了:“洗澡?你们两个?!”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副八卦的表情简直无比欠揍。
洛玄雅正嚼着鱼呢,银川就答了:“是啊,有什么问题?”
冷云舟刀子一样的目光恨不得戳他身上,旁侧的玄宿也同看傻子一般看着他,道:“当然有问题,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别尽给阿姐抹黑。”
“本来就是嘛,不信你问堂主……是不是?堂主?”银川一脸懵圈儿。
洛玄雅咽下口中食物,解释:“是洗了个澡,我在上游,他在下游。”
银川撕咬下一块儿烤鱼,一边嚼吧一边接话:“听见没有,堂主说的,还不信……”
凤飞羽兴味全无:“无趣。”
洛玄雅抬眸瞥了他一眼,顺便放下手里的烤鱼,“怎么,你很失望?”
凤飞羽打着哈哈,道:“是有点儿……”
洛玄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不然、下次带你一起?”
“呃,倒也是没有这个必要……说正经的,计划可还顺利?”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这么说……我们可以回乌衣巷了?”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回去的路上么?”
“是哦,那我哥怎么办?”
“他做完事自会回去。”
“那……”
“你话太密了,于伤势不利,好生养着吧。”
“诶?你什么意思啊?”
“让你闭嘴的意思。”
“你、我……我告诉我哥你欺负我……”
“幼稚……”说着,洛玄雅起身,朝姗姗来迟的夏莲走了过去,“怎么才来?”她问。
瞧着眼巴巴望过来的几人,夏莲不由放轻了声音:“遇到点儿麻烦,听说屠鲲出动了?”
“山君有令,岂由得他不动。”
“什么情况?”
“昨日,晌午时分,寅州境内,囚魂岭,雪女和华江府的两位大小姐摆了一个什么‘祭杀阵’,三人合力,大败烛照,天下无不震惊,都道‘绝境出猛虎、后辈出英雄’,这华江府、也算是扬眉吐气了呢……扯远了,且说说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我办事,堂主只管放心,上官谷主一行人已经安全回到药虫谷。”
“铃兰那边可有传信?”
“只说鹊华庄背后有人,具体还待细查。”
“山上呢?”
“近日倒是没有信件,不过,山君极有可能亲自下山来……”
“他要来?!”
“约莫是的。”
“那我、我怎么办??”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顿训总归是跑不了的,说不准老鬼也会随行……”
“你去砍些荆条备着……”
“负荆请罪啊?”
“不然呢?”
“可行,堂主放心,我偷摸去,保准不叫任何人发现。”
“路上辛苦了,吃鱼去吧。”
“哦,您上哪儿去?”
“睡觉。”
“现在?”
“不行?”
“……行。”
洛玄雅一脸烦闷上了马车,夏莲则是听话吃烤鱼去了。
凤飞羽顺手递给她烤鱼,随口问:“你说什么了?她看起来不大好呢?”
夏莲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应他:“没说什么呀,就、上边儿有人要来,她不知道怎么交代……”
“这样啊……诶,对了,你来的路上看见我哥没?”
“凤飞升?喏,那不是来了吗。”
说着,凤飞升故作气愤,迈步朝着烤鱼走来。
“没良心,不等我就开饭。”
“别气,我也才刚到呢。”夏莲含糊不清回应。
“哥,你受伤了?!”
“小伤而已,无碍……怎么不见阿洛?”
“她这会儿没空理你,你还是先吃饭吧。”
“怎么了?”
“心情不好呗,你此时过去担心挨训。”
凤飞升闻言赶紧嚼咽了几口,遂起身朝洛玄雅所在的马车走去。
冷云舟见状也紧跟其后。
不想两人到了马车旁,便被洛玄雅出声制止了。
“吃好了便准备启程,云舟,你与凤飞羽同乘。”
“阿姐……”
冷云舟正欲说点儿什么,凤飞升便将人拽了回去。
“你拉我做甚?”
“你阿姐正烦着呢,这种时候她一般不喜旁边有人,且先由着她去,明日便好了。”
“可否说清楚,阿姐为何……”
“说起来有些复杂,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
冷云舟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着的车门,纵使万般疑惑也只能暂压心底。
一切收拾妥当,回程复又继续。
凤飞升、银川、玄宿依旧护卫在侧,这次还多了个夏莲,途中便也热闹了些许。
“川子,没事吧?”凤飞升莫名其妙发问。
银川的脸色确实差得有些过了,只还故作坚强,“没事,你呢?”
“我?那可比你好太多了……”
夏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当即变得狐疑起来,“诶,你俩打什么哑迷呢?”
“没什么。”/“没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
“切,不说算了…我问堂主去…”
话罢,夏莲便欲打马上前。
“回来。”
凤飞升给人拽了回来。
无奈道:“告诉你就是了,跑什么……”
“那还不快说!”
“我去看戏,碰上屠鲲了,起兴打了一架。”
“你、还好吧??”
“还好、还好,可想听听这其中曲折?”
“快说、快说。”
“今晨,我去观戏,瞧见鹊华庄的季雪姑娘和江家姐妹一同联手对付烛照,烛照惨败!
这三人刚要走,屠鲲来了。
他可不是怜香惜玉的主,一来就打得人小姑娘哇哇吐血,眼看美人就要香消玉殒了,突然,一个少年英雄从天而降……”
“谁?”
“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宜苏公子。”
“他能拦住屠鲲?”
“江湖如海潮,一浪推一浪,阴山封闭十数年,早就不知浪高几许了,挨打很正常。”
“所以,宜苏救走了她们?那、屠鲲呢?”
夏莲问完,玄宿也搭了一嘴:“屠鲲最好情面,这一朝败北,他不得自闭几天?”
“传闻屠鲲智勇双全,便是此番败北,他也只会蓄力再发,宜苏不过新起之秀,比之屠鲲,他还是差得远了。”
夏莲侧目,问他:“你很看好屠鲲啊?”
凤飞升语气淡淡,然,眼中却是隐有几分赞赏之色。
“当然,屠鲲此人,勇猛而不失忠义,说一句难能可贵也不为过呀。”
“难不成、他是故意放人的?”
“谁知道呢……”
“屠鲲这般厉害,可、烛照也不差呀?”说着,夏莲猛地一拍自己脑门,“我说呢……烛照带着伤,自是吃亏些……可、宜苏当真那般厉害?屠鲲会不敌他??”
“季雪和宜苏确有几分本事,华江府的两位大小姐也不差。可阴山来的是什么人?那是修罗场里厮杀出来的恶鬼头子,阴山封山十数年,并非止步不前,论及武功造诣,哪儿就输了那些个名门正派,只不过名声不如他们罢了。”
“那就怪了,屠鲲此举为何?”
“别琢磨了,都打起精神,夜深了,我上前问问阿洛今夜住店不住。”
“嘿,又叫他快上一步!”
……
凤飞升借着由头,死皮赖脸上了洛玄雅的车。
“今晚住店吗?”
“出去。”
“我就知道……喏,吃了……”
洛玄雅问也不问,从他手中拿过直接吞咽下去。
“方才……多谢……”
“假客气。”
“交代你的事情可还顺利?”
“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既如此,你出去吧,莫要惹人生疑。”
“……无情。”
“你这药丸给银川递一颗去,他也受伤了。”
“早给了,少操些心。”
“夜里不太平,都警惕着些,店就不住了,车子尽量平稳,行到三岔河再歇脚。”
“……是,堂主大人。”
“出去。”
“得嘞……”
……
夜里劲风呼呼地,确有些不长眼的挡道,只不过让玄宿和夏莲解决了,倒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次日。
马车里,洛玄雅闭目端坐着,像是在打坐,又像在休息,一时间,换乘过来的冷云舟也不敢出声打扰,于是两人就这么沉默着不说话。
直至再过一日,晌午。
洛玄雅咽下口中干粮,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水,才调坐成往日懒散的模样。
瞧他没精打采,东西也不吃,她才觉出不对劲来,“可是不舒服?”
冷云舟摇了摇头,洛玄雅又问:“那是干粮太干了?难以下咽?”
“……不是。”
“既不是,那怎么蔫成这样了?”
冷云舟有些别扭,便是他自己也摸不清由头。
“阿姐,我只是觉得自己特别没用,帮不上忙……我、我觉得有时离你很近、有时又离你很远,你身边的人个个身怀绝技,只我一无是处,几日下来,我依旧显得格格不入……”
说着说着,冷云舟低下了头,看起来落寞极了。
洛玄雅揉小狗一样揉了一把他的毛茸脑袋。
“怎么会没用?前日不是还烤了鱼?”
说起这个,冷云舟更委屈了,“就是没用,我连鱼都烤不好……”
“谁说的,我尝了,味道还可以。”
“阿姐明明只吃两三口就放下了,定是特别难吃,现下还要编谎话来骗我……”
“咳咳……我、我那是不饿……”
“阿姐不喜吃鱼,对吗?”
“嗯,我吃不了腥气太重的东西。”
“那阿姐前些时日为何要提起鱼来,害我以为阿姐想吃,这才不顾玄宿的说辞现去抓鱼来烤……”
“我、说过吗?”
“……嗯。”
冷云舟重重点了点头,怕她不信,还定定地望着她,以示自己绝不会记错。
洛玄雅苦思冥想,好大一会儿才记起来前几日确实说过有关鱼的事。
“好像……是说过……”
冷云舟闻言再次点了点头。
不合时宜地,洛玄雅凝眉看着他嘴角边上的干粮碎屑,又看了一眼他捧着杯盏的双手,内心不禁陷入了天人交战……擦、还是不擦呢?再忍忍……忍忍……
“阿姐?阿姐??”
不行……忍不了了……
洛玄雅迅速出手,默默刮走了那点子惹眼的碎屑,冷云舟愣看着她,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洛玄雅一本正经地解释:“嘴角、有碎屑。”
不解释只让人觉得莫名其妙,这一解释吧,可就臊人了。
后知后觉的冷云舟当即闹了个大红脸,便是说话都支吾不清了。
“阿姐,你、你别总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洛玄雅直言不讳,以缓解尴尬:“本来就是个半大孩子嘛……”
冷云舟口齿嗫喏:“阿姐,我十七了。”
“……哦,十七了。”
洛玄雅不以为意。
冷云舟紧着时间喝了两口凉水降温,待到脸上的温度完全消退下去,适才重新看着她。
“阿姐,我知道你不喜欢吃鱼了,那、那你喜欢吃什么?”
他突然换了个话题,洛玄雅便也自然而然地接话:“不腥的,香的、辣的。”
“哦……阿姐,你前些天说的是什么鱼?”
洛玄雅嗤笑一声,道:“是、小符鱼吧。”
“小符鱼?我要把它还给阿姐吗?”
“还?”
“阿姐三年前将它给我的,忘了吗?”
“那本就是你阿爹的东西,留着吧。”
“可若是给我,阿姐就没有了……”
“有啊,我面前这个不就是?”
洛玄雅好笑的看着他,这一刻,她竟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亲缘的玄妙。
冷云舟反应过来,红着脸问:“阿姐说、说的是我吗?”
瞧着那张皙白的俊脸腾的一下又红了,洛玄雅觉得很是神奇,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不过说了句话,怎么脸红红的、耳朵尖也红红的?”
冷云舟狡辩:“阿姐看错了,我才没有…这是、这是热的…阿姐不热吗?”
洛玄雅不答反问:“云舟很是燥热?”
冷云舟更囧了,“阿姐,快别拿我寻开心了…我才不是这木头符鱼呢…”
“不是木头符鱼,那是什么鱼啊?”
“怎么就、就非得是鱼?”
“你自己说的‘鱼儿和水一家亲’,不记得了?”
“那、那我是鱼,阿姐又是什么了?”
“当然是水啊……所以,唤你作‘鱼儿’,答不答应?”
冷云舟闻言脸更红了,不知是激动所致还是害羞所致,“我、我……我答应……”
他声音有些轻。
洛玄雅手痒,不住捏了捏那墨发间的红色耳朵尖,随即舒畅唤了声“鱼儿”。
冷云舟心脏突突的,好似即将跳出嗓子眼儿,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反应这样大。
冷云舟悄悄把脸撇向一边,模样像极了那只被摸顺了毛的狼崽子。
洛玄雅不禁揉了一把他的圆脑袋,而后意犹未尽的收回了手。
看他实在害羞,洛玄雅便不再逗了。
“云舟喜欢什么?”
洛玄雅问。
冷云舟懵懵地,那神情,似乎再说“怎么不摸了呢”。
洛玄雅努力压了压嘴角的笑意,揶揄道:“云舟此刻不像鱼儿,倒像是狗儿了……”
冷云舟闻言脸面爆红,不住撒娇讨饶:“阿姐……你不许笑话我了……”
洛玄雅心情大好,几日郁闷一扫而空。
“好,不笑话你……说说吧,喜欢什么?回头给你买来……”
“甜甜的柑橘、凌寒的梅枝、酸甜的冰糕、香喷喷的饭菜、暖暖的烛光……还有、阿姐。”
“吃的么……等晚些进了漠城,让阿宿买来给你解馋;至于别的……回到乌衣巷便有了。”
“有阿姐真好。”
“有阿弟的感觉也不错。”
“阿姐,我能问你别的问题吗?”
“问吧。”
“阿姐可是受了内伤?”
“一点点,不是很严重。”
“阿姐,我是大夫,你骗不了我的……”
“我吃了药,这两日也有好好养伤,现下已经大好……”
“阿姐骗人,你昨夜气息那样乱,明明就是更严重了,凤飞升说你们一道去看热闹,必是哄我的,你们动手了,对不对?”
“你、昨夜没睡?”
“阿姐,我不是什么娇花,你不必如此捧着护着,我可以照顾你,也可以照顾好自己,你别让我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好不好?”
“……好。”
“阿姐,我会努力追上你的脚步,你等等我,好不好?”
“好。”
“阿姐……”
“嗯?”
“你以后少受伤好不好?”
“……”
“你受了伤,又不说话,我很担心……”
“好,阿姐以后少让你担心。”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