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旧事
白日拾光2025-02-24 08:554,414

巨石之后,洛玄雅有些愣怔,一是凤飞升的举动过于突然,二是慑于眼前的一景一物。

须臾回过神来,她径直往里走,待穿过狭窄幽长的岩道,便得闻泉水叮咚脆耳、得见月光斑驳映照;左右两边是嶙峋高耸的岩石,其上铺有绿色藤蔓,藤蔓上又开满了紫色的花儿,泉水便是沿着间隙淌下……月光亮堂柔和,水光粼粼可爱,花儿婀娜舞动……此时此地,此情此景,不可谓不吸睛,只可惜、满腹心事之人无暇驻足观赏。

洛玄雅想起来抬眼时,便是绿瀑早无,只余点点细碎的星光钻入壁隙。

原是不知何时上方的岩道已然接连起来了。

先前没注意,时下定睛一看,这左右两旁的石壁上竟然雕刻着一幅接一幅的简易壁画,讲述的貌似是一个女子同一个男子从相识相知到双双死去的短暂光阴……这其中曲折……罢了……洛玄雅对这些情情爱爱并无兴趣……走至最末,抬眼便同两架枯骨面面相觑上,这可比谈情说爱要好……这般想着,洛玄雅拾起地上泛黄的手札粗略浏览了一遍。

看完当即,她神色复杂起来,似是不可置信,又似带着些许的难过和忧伤。

原是眼前这两架枯骨大有来头,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头闻人豹,二是弑师叛道的凤翎,这两人、竟是她的生身父母……一切都同冷威讲的不一样……她紧攥着手札,复又疾步折返回去观看壁画。

壁画乃是刀剑所刻,所讲述的是闻人豹和凤翎自十六岁相识,至十七岁定情,继凤翎十八岁生辰日当天,闻人豹向上求娶,不想老宫主没允,还下令将其打出宫去,凤翎不得已开口求情,老宫主怒上加怒,硬生生棒打了鸳鸯,此后,两人便断了往来。

两人原以为再无可能,不想半道杀出个凤兮,她从中周旋,怂恿助力两人私奔,本也该是皆大欢喜的结局,可老宫主却因此气病了,只半月光景便咽了气,凤翎闻讯悲恸难当,内心更是自责无比,故经一番思量,两人决定回宫请罪。凤翎想送亲师一程,不想头都没来得及磕上一个就被打入水牢,闻人豹更惨,被打得半死不活扔下山崖。据壁画所述,两人的罪由竟是……凤翎欲和闻人豹私奔,老宫主及时发现并制止,不妨被二人联手打成重伤,后不治身亡……凤翎之所以重返,是因老宫主身死,为夺位而来,故遭指摘入狱。时隔一年,闻人豹闯宫,可凤翎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才相见便要相离,闻人豹心有不甘,于是乎,他耗时三载,活将凤翎制成了魅蛊。

再然后,两人便寻了这么个洞天福地。

一切尘埃落定,闻人豹欲把流落在外的女儿接回,不想却因怀璧其罪死于凤兮之手。

魅蛊乃以挚爱之人的心头血入药悉养而成,练就之日便是性命相连,故而,闻人豹身死、凤翎便也没了活路,这才有了魅蛊失智抢走饲主的后话,只谁也没有想到,她带着闻人豹躲回了他们相互依偎的地方,直至坐化成枯骨。

至于女儿,手札有记。

凤翎于狱中产子,幸得其亲侍温郦相帮,她借由铲除之名偷龙换凤,将从山下抱回来的孩子亲手送往魔窟,因此更得凤兮信赖,而这个可怜无辜的孩子,便就是凤飞羽……后来,她不慎被凤兮发现端倪,随即落了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好不凄凉。

洛玄雅独坐许久,她曾恨命运不公、上苍薄待,却不曾想……已是牺牲了这么多人换得……难怪……凤飞羽从不喜欢她,若是没有凤飞升,他决计不会处处留情忍让……

短暂的伤怀过后,洛玄雅再次打起精神,毕竟往事已矣,苦想已是徒劳,眼下还得想法子离开此处,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几经周折,洛玄雅因缘际会得知旧日真相;而另一边,李崧和韩宾已然控下凤凰宫。

至于凤逸,他压根儿就懒得理会这些琐事,与其伤神费力,还不如坐观大戏。

凤飞升急得脑仁儿直疼,便也忍不住开了口,“凤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引狼入室,你是要毁了凤凰宫吗?!”

凤逸笑嘻嘻地看着他,“哥哥,我在替你出气啊,他们都苛责薄待于你,她更是对你狠心绝情,如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你又何必操这闲心……”

凤飞升闻言深缓一口长气,“她是她,凤凰宫是凤凰宫,你便是再恨她,也不能叫所有人跟着陪葬,你仔细想想,韩宾和李崧会是什么善类?凤逸,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便是训斥之言,凤逸也依旧笑意不减。

“自从哥哥有了新弟弟,便不再同我亲近,说话也是廖廖几句,眼下倒好,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看来我是对的了……”

凤飞升心梗,“你还要任性妄为到几时?!”

凤逸收起笑容,眼睛却是亮得瘆人,“不任性妄为怎么能抢回哥哥呢?过去数年,不论我如何讨好、挽留,哥哥可从不肯赏我一眼,而今却又想起来管我,不觉一切都太迟了吗?”

听得此一番话,凤飞升愈发觉得无力,“凤凰宫的规矩你是知道的,她选择了你……”

凤飞羽忍无可忍,“她选择我是我愿意的吗?是我的错吗?你凭什么不要我?凤飞羽有什么好,他不过是山底下抱回来的野孩子罢了,他凭什么取代我?你是我的哥哥,不是他的!”

有这样幼稚任性的弟弟,凤飞升真真是头疼不已,“凤逸,你胡闹也该有个度,便是她该死,其他人也多无辜,你如今这般作为,是想当年的悲剧重演,还是想让我成为第二个凤翎?!”

凤逸只一瞬愣神,便又笑得眼泛泪花,“哥哥呀哥哥,你还真是……了解我呢……”

话罢,凤逸怒气冲冲起身离去,只留凤飞升一人干着急。

凤凰宫宫变,凤兮重伤被囚,倒是凤逸整日悠哉悠哉,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

他极力模仿小时候的时光……那会儿,他每天都去探望身陷囹圄的哥哥,给他送吃食、送衣物、讲新鲜趣事儿……直至凤飞羽出现,怯生生地唤他作哥哥……然后……他们就形影不离,越过他成为了情比金坚的好兄弟……

黄粱一梦,凤逸如何不明白往日之事不可追,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岂止是同甘苦和共患难,还有不被选择的绝望和弃如敝屣的苦恨,凤兮是加害者,也曾是受害者,当年,她和凤翎便就是这般,非生死离散不能罢休。

宫变结束,凤凰宫恢复运转,凤逸浑浑噩噩,只恍惚间小半月便过去了,纵使他再不愿醒也装不下去了,回不去的始终都是奢望,道是此番梦醒非我愿,只憎狠心搅扰莽撞人。

怎么回事儿呢?

原是洛玄雅孤身潜回,并趁其不备救走了凤飞升,至此,凤逸也不着急,他只命人押了凤飞羽来,然,事实确也如他所料。

暗道尽头直通山下,洛玄雅带路在前,身后之人脚步停滞,她便也停了下来。

“走不走?”洛玄雅神色认真地问。

凤飞升亦认真答他:“阿洛,我不能不管飞羽……”

洛玄雅气闷,不得已抬手拦他。

“凤飞升,你敢回去?!”

凤飞升也很痛苦,他违不了良心,所以没法一走了之。

“阿洛,我若走了,飞羽一定会饱受折磨,我不能抛下他……”

“你若回去……我便再不管你……”

洛玄雅冷生冷气地说完,便转过了身去。

“阿洛,得遇你是我生之大幸,可飞羽他只我一个亲人,当年温郦带他回来不曾留下活口,今日我若弃了他,便是弃了自己的良心,我不想,也做不到,所以……我必须回去……”

话罢,凤飞升不再犹豫,既然决定回去,就要毅然决然。

洛玄雅眼眶略微发红,她不明白,却也没有立场言说,便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而去。

好不容易找到闻人豹留下的暗道,却还是救不了想救之人,原是看守凤飞羽的死侍实在太多,只凭她一人根本没办法搭救,所以她才转去救凤飞升的,不想到头来竟是白忙活一场。

经此一遭,得知旧事几许,其中夹杂着多少心酸和无奈,又隐藏着多少悲恨和苦楚,凤兮凤翎如此,凤逸和凤飞升也逃不过这般宿命,何其悲哉!

洛玄雅不愿再想,她已然尽力,凤飞升选择回去那是他自己的事,她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他一人耽误……思及此,洛玄雅逐渐加快下山的脚步……有些事,她改变不了,可有些事,她还能改变。

至融入人群,洛玄雅依旧步子坚定,她绝不容许自己心软回头!

用过午饭,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传书山门,告知韩宾于凤凰宫盘踞一事;第二件事:去信岁安堂报平安;第三件事:速速回山议事。

一切准备就绪,行囊收拾妥当,待等动身之时,有人半路拦阻。

“洛姑娘,别来无恙啊!”

来人是一英气十足的漂亮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她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敢问阁下何人?何故拦我去路?”

洛玄雅问话,对方都不屑得正眼瞧她。

“果然,贵人多忘事儿,犹记得你昨日求到药虫谷的时候是如何为他不辞辛苦的,可怎么将人哄到了手就不懂得珍惜!!”

洛玄雅被斥得一脸懵,“姑娘是药虫谷的人?”

“少顾左右而言其他,早知道你会把他害得这样苦,师父当初就不该答应让他同你下山。”

“姑娘话里藏话,恕洛某不大明白其中之意……”

“你不明白?笑话?!”

见她怒意上涌,洛玄雅便也不想再让,“姑娘有话不妨直说,洛某愚钝,实猜不出缘由。”

“你哪里是不明白、猜不出啊……你分明是装聋作哑、故意为之……”

被人这般指着鼻子训斥,饶是再好的脾气都要磨尽了。

“姑娘若是蓄意来找不痛快的,便换个时候,而今我有要事,恕不奉陪,还请挪步。”

洛玄雅语气加重,袁依依一时起了些许惧意。

“哼!洛玄雅,你就是个没有心肝的人,云舟哥哥为了追随你的脚步,不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而今更是生死难料,如他这般,饶是硬石生铁也该捂热了,你事事想得周全,偏不肯多怜他半分,江湖传言果真不假,你就是个冷面煞星!”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洛玄雅不禁皱眉发问:“你口中的生死难料是什么意思?”

袁依依气得不轻,“还能什么意思,你消失的这段时间,云舟哥哥四处找寻,他以为你喂了丹江里的鱼,便日日心焦以致茶饭不思……他一个从不信神佛的人啊,却肯为了你三步一跪、九步一拜直上天听台……洛玄雅,你是当真不知道他的心思,还是不屑得理会?!”

洛玄雅面无波澜,内心却是慌乱无比,“他、如何了?”

“人从听天台滚落,师父救的他,自是带回去养着了。”

“没事就好,劳烦……多多照顾……”

说着,洛玄雅翻身上马,袁依依一脸不可置信外加愤怒,“没事?!洛玄雅,难为你说得出口……”

洛玄雅不予理会,只铁了心打马上前,袁依依一个侧身躲开,忍不住朝着她的背影怒吼:“洛玄雅,你为什么不去看他?!”

“我还有事……”

声音随风入耳,袁依依又气又急:“你不去……就不怕再也见不到他了吗……洛玄雅,你知道、天听台的石阶有多高吗……?!”

洛玄雅闻言呼吸一滞,紧攥着缰绳的手不住发抖,面儿上也失了淡定,“他在哪里?”

袁依依到底露出是一脸苦笑,眼下这般,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春晖客栈……”她说。

“……多谢!”洛玄雅片刻不敢耽搁,她怕去得晚了,便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

冷云舟原是一心赴死,幸亏摊上一个好师父,否则,而今焉有命在?!

“公子公子,洛堂主打马过来了。”

趴在窗边望风的元安急忙绕过屏风报信。

冷云舟眼睫微颤,泪水毫无征兆没入鬓间,“知道了……”

元安不再言语,只退出去安静等着。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冷云舟一时分不清是梦是醒,直至洛玄雅进入房间。

“元安,你们公子……”

元安不禁低头抹了一把辛酸泪,“公子福薄,此番折腾已然搭进半条命去,上官谷主也劝他不动,我们公子能不能活,全仰仗洛堂主了……”

说着,元安不惜跪下,他是真的怕了。

洛玄雅将人扶起,“上官谷主呢?”

“生气走了。”

“我饿了,你去买些桂花糕来……”

“……是。”

元安被支走,洛玄雅径直往里,直至瞧见白无血色的冷云舟,一颗心尚来不及回落,随即又高高悬起,他看起来很是虚弱,像是下一刻就要气绝……原是她好不容易才养好的……

这般想着,她忍不住瞧了一眼又一眼。

继续阅读:第33章 伐韩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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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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