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此前我碍于情面,不愿惹是生非。
可今日,我偏要去会一会那个病怏怏的皇后娘娘。
李乐央住在未央宫,是楚烨对她独有的恩宠。
我刚一踏过未央宫的门槛儿,便被里面的老嬷嬷拦了下来。
老嬷嬷满脸恶相,一手拦着我,一手开始查验我带来的吃食。
我直接将食盒推给她,开口道:“嬷嬷多虑了,既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安危,那我不带进去便是。”
说罢,我在众人的错愕间踱步而去。
推门后,俯在书案前的李乐央与我相视。
呦,不是说病重的连榻都下不了吗?
李乐央顺势扶住额头,开始轻咳起来。
“妹妹来了,快坐罢,我身子不便,招待不周了。”
她的声音是那般柔若无骨,的确看不出任何破绽。
可李乐央本就有愧于我,自然是极为心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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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顺势坐了下来,笑着开口道:“无妨,妹妹今日来,是有事求姐姐呢!”
李乐央抬手:“但说无妨。”
我便不再客气,冷声道:“你可知,江东的百姓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李乐央看穿我的来意,她也不再演戏,正襟危坐起来,方才那副柔弱的嘴脸也变了模样。
她抬眼瞪着我,满是怨恨。
不过,李乐央很快恢复了正常。
她扶了扶额角,沉声道:“我虽没有去过江东,却深知民情疾苦,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抄写经文,为她们祈福……”
“别胡诌了。”我冷冷地笑笑,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江东的父母官,可是国师大人亲自举荐的。他私吞多少笔赈灾款,国师大人应是心中有数的。”
李乐央明显慌了神。
我抬眼,对上了她的眸子。
“若是大家知道,那位整日抄文诵经的皇后娘娘,是这场人祸的罪魁祸首的嫡女,会如何做想呢?”
李乐央的手重重地拍在了书案上,她指着我,怒声道:“胡言!一派胡言!”
我缓缓走过去,不屑地开口:“我胡言?皇后娘娘您胡言乱语的还少吗?”
“福祸双星,国师大人仅凭一张嘴,便颠倒了黑白,皇后娘娘,您分明是一条口吐蛇信的毒蛇啊!却依旧装成步步生莲的圣女!这场闹剧,到底要什么时候结束呢?”
李乐央的一张美人脸,因为愤怒,逐渐变得狰狞起来。
她抽搐着唇角,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临走时,我微微瞥过头,丢下一句话道:“这是我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有些东西不是自己的,便不该拿。”
……
那日过后,李乐央的确安分了不少。
她没再四处招摇,再生事端,反而一直卧病在床,连院子很少出。
我的日子倒也落得清闲快活。
没有烦心事,更没有男人烦。
可那天晚膳过后,楚烨却再次莫名其妙地召见了我。
与上次不同,这次的位置,是在寝殿。
我紧锁着眉心,无比厌烦。
如今与楚烨待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虚伪。
楚烨坐在榻边,似乎是等了我许久。
时隔多日,他第一次主动拉起我的手,与我唠起了陈年往事。
我默默听着。
只是如今,这番话再难波动我的心弦。
楚烨见我一副垂头的模样,大抵是误会我有些难过了。
他终于肯放心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了。
可我时常想,做人,为何不能坦荡些?
楚烨面露难色道:“凤至,如今边关告急,我大宋已经连失三城,若是再不能反击,怕是连这国门都守不住了……”
我的心颤了颤,脑海里浮现起了表哥的身影。
表哥自十四岁起随着父亲沙场抗敌,是当之无愧的少年将军。
他百战百胜,带病有方。
光是听了他的名号,便会令敌人闻风丧胆。
如今的楚烨,怕是想通过我,打表哥的主意。
可我不会让表哥上战场的。
因为他已经不胜当年,身子上落下了许久旧伤。
每逢雨天,腰上的骨头就会痛得如同用刑一般。
表哥说,大抵是因为当年的箭伤没有处理干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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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楚烨将我留在了寝殿内,却没有继续明说自己的意图。
他与我不眠不休地下了一整夜的棋。
宫中流言飞起,说陛下终于召见了罗贵人。
可我不知道的是,楚烨早已暗中命人将圣旨送给了表哥。
先帝在时,曾赐予表哥一块免死金牌。
表哥是有抗旨的权利的。
可当他听到楚烨召见了我的风声后,为了给我谋一个姣好的余生,义无反顾地去了。
当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表哥已出发了半日。
我又能说什么呢。
楚烨啊,彻底摧毁了我们那些美好的回忆。
所幸表哥一件三日在边关大获全胜,捷报频传,朝中楚烨自是乐的合不拢嘴。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愈发的不安了起来。
我是不信神明的。
可晚上,我竟鬼迷心窍了拿出了经书,在书案前一遍一遍地抄写着经文。
我只盼望着,表哥能平安归来。
哪怕落下点伤口也是不打紧的。
又是三日。
表哥的军队险胜,却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局。
满朝文武顿时慌了神。
众人联合起来上书,恳求楚烨能让“福星转世”的皇后娘娘,前去边关慰问士兵。
我的右眼皮疯了似的跳了起来,就连手中的茶盏都险些落在地上。
李乐央不能去。
李乐央绝不能去。
我发疯似的朝楚烨的寝殿跑去,莺儿无奈,提着我的鞋一路在后面追着我。
“娘娘!您还没穿鞋么!”
若是旁人见了,定会觉得楚秀宫这对主仆都疯魔了。
可如今,我无暇顾及旁人的眼光了。
“不能去!楚烨,不要让她去!”我大喊着,却又败下阵来。
我知道,楚烨一定会让李乐央去的。
于是我哀求般地退让道:“能不能让我也去!我也想见见表哥……”
良久,楚烨转身,只丢给我一句:“凤至,江山社稷很重要,你身份特殊,实在不便前去。”
李乐央出发时,队伍浩浩荡荡,好不壮观。
我穿梭在人群中,终于找到了她,并塞给她一个护身符。
“烦请皇后娘娘,帮我转交给表哥。”
我说得句句诚恳,心也紧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如果李乐央愿意,我现在就会给她跪下。
三跪九叩我也答应。
李乐央痴狂地笑了,她放着我的面,亲手拿火折子点燃了护身符。
直到那护身符化为灰烬后,她才缓缓开口道:“罗凤至,我就是要看到你家破人亡的那天。看到你每天风光无限,快活无比的样子,我就恨得心里发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