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中宫，知道丽妃直接去了乐归宫，皇后眯了眯眼，问道：
“去了多久。”
栀清道：
“数个时辰，聊了许多，似乎相谈胜欢，听说连离开，都是宸妃亲自出门相送的。”
皇后点点头，对栀清道：
“我知道了，这几日宫里可还太平。”
栀清颔首：
“各宫的娘娘知道宸妃的身份，多有叹息，加上陛下盛宠，故而并没生出事端。”
皇后闻言笑着点点头：
“如此甚好，姐妹和气，陛下才能安心治理前朝。”
栀清笑道：
“是，全靠娘娘贤明。”
皇后笑了笑，道：
“你下去吧，我歇会儿。”
栀清点点头，吩咐在宫中侍立的众人退下，服侍皇后躺下后，才轻声退了出去。
皇后躺在榻上，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这后宫的人，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不过丽妃从来都不是个和陛下对着干的人，她会如此倒也不意外。
可是不管如何，陛下都是个喜欢多疑的人，丽妃第一个和永乐交好，后宫诸多眼睛盯着，她敢做第一个，自然就该知道，一个亡国之女，不该冒冒然亲近。
她自然知道丽妃不会那么听她话，可是她从来都不是为了让丽妃和永乐对上，她希望宫中许多人和永乐交好，故而永安覆灭，可是真的外没有残存势力了吗，皇后轻轻柔柔的笑了，她就要在陛下心里，埋下一个怀疑的种子。
皇后缓缓起身，坐在镜前看着她的样子，那是一张不复青春韶华的脸，曾经她也年少情深，曾经也是被千娇百宠的嫡女，成为太子妃，皇后，看似顺风顺水，其实拼尽全力，不过活一个被夫君尊重。
她自然清楚，刻满晋阳帝心口的那个人是谁，在那个人死后，在晋阳帝不顾她极力劝阻也要铲除萧家，在晋阳帝至今都没有放弃寻找容妃死因的蛛丝马迹，她就知道，爱不可悲，爱而不得，属实可悲。
身为皇后，怎么能爱皇上？所以她不爱了，可是爱意难散，恨亦难消，她似乎做不到不爱，也做不到不恨，这世上之事，就是不公平，可是不公平，就不公平吧，她也不在意了，她早就该知道，坐稳后位，就足够了，不管陛下如何，不管最后谁是储君，只要她还是皇后，她就会是太后，会一直站在后宫顶点，这样就可以了，得不到爱，得到荣耀，也是可以的。
那张已经刻上时光印记，但是依旧母仪天下的脸，勾起一抹带着温柔笑意，又有些飞扬的弧度，其实曾经。她也年少轻狂，也想着，人定胜天，只是在宫中步步为营竭尽全力多年，才知道，不过一场痴心妄想。
大家都被困在后宫中了啊，宫墙太高了，被束缚的人，是看不到天空的。
可是天空，一直在那儿啊。
回到房中的永乐，没有了温软笑意，眼底多了几分看不真切的冷漠，陪着她一同长大，自永安到晋阳的丫鬟慕芝扶着永乐，轻声道：
“娘娘，我看这丽妃…”
永乐笑了笑：
“自然是想借我，惹得皇后不痛快。”
慕芝自然也知道丽妃的心思，永乐说的直白，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永乐笑着说：
“这皇宫比永安皇宫有意思，永安那里，除了享乐，没什么别的了，这里，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心思，每个人都在利用，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真有意思，似乎有着勃勃生机。”
慕芝担心的看着永乐：
“可是这样，娘娘处境何等艰难。”
永乐摇摇头：
“不，如果我有个强大的娘家，才会处境艰难，我如今这样，对谁都没有威胁，不然丽妃如何会对我这样和善，不然你以为为何皇后对我格外宽容，到现在都不用我去请安，就连宫中伺候，都没人给我一点不顺，那就是因为这些真正掌握着后宫风云的人知道，我是最不会对她们构成威胁的那个，就算我受宠如何，她们固然没有受到晋阳帝恩宠，可是也没有让对手得到，不是吗。”
永乐自入宫以来，鲜少说这么多话，慕芝有些担心，但还是句句都认真的听，永乐笑着拍拍她的手：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保全自己的。”
说着，永乐看了一眼窗外：
“我自然知道，虽然入了晋阳后宫，日后的日子虽然不算艰难，但是也不会多自在，毕竟我的身份，虽然永安……但是晋阳帝也并不会真的放心，他看起来好像是沉迷美色，只有我知道，他心里装着的，是无穷的野心，是一个帝王该有的欲望。可是以色事人，就是我的结局，我不去讨好晋阳帝，难道让自己辗转于固凤权贵高官吗？父王母后就是不愿意，才会舍弃永安最后一点尊严，宁愿沦为笑柄，也要把我送入晋阳皇宫，因为比起能活的稍微有尊严一点，被人嘲笑，不是那么不能接受的事。”
她说的格外平静，还有对永安帝后无尽的怀念和伤感，慕芝不自觉红了眼眶，赶紧低下头压低声音道：
“奴婢一定会护着主子的，我们什么都不求，只求在晋阳皇宫，安安稳稳的活着，只要活着就好了，活着，陛下和娘娘就放心了。”
永乐笑着说：
“是啊。”
她看着慕芝：
“所以慕芝，这里，我们要步步为营，才能活着，我知道，在永安，你没有学会这个，没关系，我会慢慢教你，慕芝，这个皇宫，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永乐轻轻叹了一口气：
“所以慕芝，我和你都要快点成长起来，不能辜负父王母后，不能被晋阳后宫吞噬，要活下去。”
慕芝看着永乐，眼神渐渐坚毅，初来晋阳的不安，察觉到众人心机叵测的恐慌，都渐渐消失，她的心里，有了该坚持的东西，她知道该如何做：
“公主，我知道了，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永乐笑了笑：
“叫我娘娘，慕芝，刻在骨子里，我是宸妃。”
慕芝恭敬垂首：
“是，娘娘。”
永乐闭上眼，轻声应了一声，她自然比慕芝更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想来，那封信，现在应该到了永安那位林家小姐的手上了吧。
林家，沈家，永乐轻轻睁开眼，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