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二小姐,这句话让众人静了静。
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谢家的二小姐登门,江叶垂眸不言。
林尚书坐在主位,似乎没听到一般喝了口茶,才波澜不惊的说:
“请进来。”
管家点点头,悄无声息的退下,江叶和苏胥对视一眼,用眼神询问要不要走,苏胥摇摇头。江叶垂首,等着管家将谢二小姐带过来。
据她所知,谢家大小姐已经嫁人,三小姐就是小小姐,这二小姐谢槿川跟林家一贯毫无来往。不知今日前来,到底为何。求林家救谢家?莫说这本就不和林家有太大干系,就是有,林家也不会出手相救。
出神间谢二小姐已经到了,出乎意料的是,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那孩子大概十分不愿,被谢二小姐拉着手,踉踉跄跄,连拖带拽。谢槿川脸上无悲无喜,也无惊慌,却眼眸坚定。只是拽着幼童来到林尚书面前,也不顾及众人在场,拽着男孩跪下道:
“尚书大人,小妹鬼迷心窍,竟做出这等阳奉阴违之事,如今已被父亲打个半死丢在柴房。林大人,父亲纵而和大人多有政见不和,可是绝不会对林家小辈下手,个中缘由,想必大人是清楚的。只是这一次谢家一朝覆灭在际,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只是幼弟不过四岁,实在不忍他与谢家一同灭亡。尚书大人,我今日来,只求大人能救幼弟一命。”
谢槿川对男童低喝道:
“佑庭,向大人磕头。”
谢佑庭倔强的直着身子,似乎只要磕头了,便是这辈子都软弱可欺不能抬头了。他是谢家的孩子,是谢稻的幼子,是老来得子从小被万众瞩目称为京城神童的谢佑庭,他怎么能跪在林家人面前。
林尚书神色平静,看不到这孩子眼底倔强的恨意,谢槿川长跪道:
“尚书大人,只要能保全佑庭,大人提什么要求谢家都绝不推辞。”
林尚书高高在上的坐着,眼神漫不经心的掠过谢槿川和谢佑庭,他的眼神没有什么色彩和感情,却让谢槿川瑟缩了一下,仅仅是被看着,都好像是被一条蛇盯上了,浑身冰冷。林尚书缓缓开口道:
“我记得,他不是嫡子吧。”
他这话问的属实诛心,满京城谁不知道谢家嫡子谢佑筠,所谓惊才绝艳,所谓少年意气,十八岁连中三元登科状元,天下谁有谢家这样的风光?可是荣誉加身,昔日多风光,便是他今日要随之赴死的原因。
谢槿川浑身一颤,无奈的笑了笑:
“陛下不会允许谢家嫡子活下来的。”
谢家嫡子惊才绝艳之名,早已在晋阳流传,若帝王真要覆灭谢家,怎么会让嫡子活下来呢。
江叶忍了又忍,低声开口道:
“父亲,祸不及家人。”
她虽然知道谢家覆灭不过是晋阳帝和九皇子的帝王心术,可是让她看着一个七岁幼童赴死,他何曾做错了什么。
谢槿川看了江叶一眼,颇为感激的对江叶道:
“多谢林小姐。”
林尚书眉梢一挑:
“南歌……”
语气颇为不赞同,江叶福身道:
“父亲,幼子无辜,假如是让旁人,南歌的确没有这个闲情,林家和谢家也的确不算和睦。”
江叶抬头看向林尚书:
“可是假如让我看着谢家果真如此,未免让我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
莫说谢槿川,就是林之年都心头一跳,这话若是别人说,那可真是无法无天。由江叶说出来,倒也还好,毕竟她之前做的离经叛道之事,也不算少。
林尚书声音微沉: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江叶点头道:
“父亲,我自然知道。”
谢家为何来找林家,他不是看中了林家,是看中了林家背后的九皇子,谢稻自然知道林家不会因为谢家对上晋阳帝,那就是蠢。
参与夺嫡,往小了说,是弄权,往大了说,是谋反。普天之下,哪里都是晋阳帝王权之处,谢家再门客众多,再多门生,他也不过是晋阳帝手中的下人,天下即是晋阳帝的家,他想让谁当储君,那是他的家事,仆人如何能左右,他左右的是储君的废立,还是帝位?晋阳帝不可能允许,他如今的年纪,也该立储君了,诸多皇子已然在暗处蠢蠢欲动了,若不在开始就将这权臣和皇子勾结的势头镇压下去,往后必然多添事端。
所以这种浅显的事,江叶读得懂,谢稻更是早已明白,故而他只向林家恳求,求他们救幼子一命,至于其他,他不能奢望,也没办法奢望。
江叶深知林尚书若冒冒然想陛下请旨,必然是会惹天子猜忌,可是他们还有九皇子,在谢槿川登门之时,江叶就明白了,如果天子和九皇子真的想让谢家覆灭,那么连风声都没有,谢家会悄无声息的灭亡,可是他们听到消息了,那就是因为,九皇子想留谢家一支,并无深仇大恨,何必赶尽杀绝,可是他不能主动去说,故而林家是最好的选择。
谢稻知道吗,自然知道,甚至姿态不能更低的让谢槿川前来,林尚书知道吗,知道,可是哪怕这件事轻而易举,天子也乐见其成,他也要做出为难姿态,从谢家那里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来。
江叶向林之年眼神示意,林之年踯躅了一下,看向林尚书,见林尚书没有任何表示,心下明白,温声对谢槿川道:
“谢小姐,先随我去休息一会吧。”
谢槿川想了想,拉了谢佑庭起来,行礼道:
“有劳三少爷。”
又对林尚书行礼,然后退下。
江叶一直等到林之年带着他们离开,才对林尚书道:
“父亲,说到底,臣子参与夺嫡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他是陛下,他可以随心所欲,父亲做事则要前思后虑,才能不被官场倾轧。”
林尚书示意江叶坐下说,江叶坐下继续道:
“纵然日后军权方面有沈树辰,可是他终究是外人。再者,日后王位之争,九皇子大抵是毋庸置疑的太子。假如有一日他想要在此事上做文章,父亲今日下手越狠,他日翻身越难。到时候九皇子是天下明君,父亲却是窃国奸佞,九皇子性格孤僻,不好掌握,故而握在他手上的把柄越少越好。”
林尚书笑意模糊,喝了一口茶道:
“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