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声似乎变得遥远起来。
这个在未来会成为世人噩梦的名字，此刻却还是一个尚未诞生的幽灵，却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展示在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面前。就仿佛冥冥之中，是上天注定的一般。
洛晚晚反应极快，立刻上前一步挡在墨云许和瑾慕辰之间，脸上挤出尽可能自然的笑容，试图转移话题，“哎呀，就是一个很厉害的江湖门派啦，专门对付坏人的。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为了保险起见，你去主屋里把你母亲这段时间用的梳子、篦子、洗脸擦手的面脂、香膏……所有她日常用的东西都找出来，特别是贴身用的，一样也别落下，我们要仔细检查。”
瑾慕辰的目光在洛晚晚脸上和墨云许身上来回扫视了几圈，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母亲的房间开始翻找。
洛晚晚松了口气，对墨云许投去一个无奈的眼神。
这孩子……也太过敏锐了。
很快，瑾慕辰抱着一个小木匣子走了出来，里面装着几样云妃日常用的简陋物品：
一把半旧的桃木梳，一个装着劣质面脂的小瓷罐，一块洗得发白的布巾，还有一小盒气味廉价的香粉。
墨云许接过木匣，就着油灯的光一件件仔细检查起来，洛晚晚和瑾慕辰则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墨云许的眉头越锁越紧，最终，他放下最后一件物品，缓缓摇了摇头：“这些东西看不出什么问题。”
瑾慕辰眼中瞬间涌上失望和更深的焦躁。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夜空，瞬间将昏暗的堂屋照得亮如白昼，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
墨云许的目光被闪电照亮的那扇敞开的窗户吸引了过去，视线越过窗户，落在了后院那口被暴雨疯狂敲打的水井上，浑浊的雨水顺着井沿不断流入井中。
“水。”墨云许猛地抬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平日喝的水是从哪里打的？”
“后……后院那口井啊。一直都是。”
“走，去看看那口井。”墨云许抓起油灯，率先冲入了狂暴的雨幕之中。
后院在雨水的冲刷下显得泥泞不堪，井口用一块厚重的青石板盖着，但石板并未完全盖严，雨水顺着缝隙不断流入井中。
墨云许将湿滑沉重的石板挪开一道更大的缝隙，然后把手中的油灯小心翼翼地从缝隙中探下去。
昏黄的灯光艰难地穿透雨幕和井口的黑暗，勉强照亮了下方一小片区域，井水在灯光下反射出幽暗的光。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点砸落在幽深的井水表面，激起无数细碎的水花和涟漪。
就在这跳跃的涟漪和水花中，借着那微弱摇曳的灯光，洛晚晚清晰地看到在雨点击打的水面区域，似乎漂浮着一层极其细微、闪烁着诡异银光的微小颗粒。它们随着涟漪扩散开，又迅速被新的雨点砸散，若隐若现，如同水面上游弋的鬼魅磷光。
“这是……？”
墨云许收回油灯，声音在暴雨中如同淬了寒冰，“看来，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他蹲下身，不顾井沿的泥泞，用木桶上的绳子拴住油灯，再次小心翼翼地垂入井中，这一次放得更深，更接近水面。
这一次，借着更稳定的光源，井下的一切看得更清楚了。那些闪烁的银光并非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如同活物般随着水波的荡漾浮沉，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金属光泽。
墨云许迅速用水桶打上来小半桶井水，提着水桶回到勉强能遮雨的屋檐下，将油灯凑近桶口。
桶里的水看上去清澈见底，并没有什么异常。他让瑾慕辰找了根干净的木棍来轻轻搅动，水面顿时产生丝丝涟漪。那些极其细微的银色颗粒随着水流旋转、浮现，在灯光下闪烁着点点寒芒。
“这是……什么东西？”瑾慕辰死死盯着水中那些诡异的光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墨云许没有立刻回答，他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突然，他猛地转头看向瑾慕辰之前抱出来的那个木匣子，目光精准地锁定在那个装着劣质面脂的小瓷罐上。
“面脂……”
他一把抓起那个瓷罐，打开盖子，用木棍挑起一小块乳白色的、散发着廉价香气的面脂。然后，在洛晚晚和瑾慕辰惊愕的目光中，他将那小块面脂直接放进了刚刚打上来的井水里。
面脂入水，并未立刻融化。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小块接触到井水的面脂边缘便开始迅速变黑。不是溶解，而是像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般，由白转灰，紧接着又由灰转黑！
更诡异的是，面脂周围的水中，那些原本只是若隐若现的银色光点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骤然变得密集而活跃。它们疯狂地涌向那变黑的面脂，如同嗜血的虫群，水面甚至开始泛起极其微弱的、带着腥气的泡沫。
“果然如此！”墨云许的声音带着洞悉真相的寒意，他指着桶中那诡异的一幕，“井水被人投了毒，用的是一种极其罕见的、需要‘引子’才能彻底激发的慢性疯药。这毒本身溶入水中几乎无色无味，寻常饮用，短时间内只会让人精神萎靡，心神不宁。但是一旦遇到这种含有特定油脂和铅粉的面脂，尤其是直接涂抹在皮肤上，再被水汽或者汗水微微溶解渗透……两者相遇，便会在人体内发生剧烈的反应。”
他抬起头，看向瑾慕辰骤然惨白的脸，“如同火星落入火药桶一样，它不会立刻致命，却会疯狂冲击大脑，放大所有潜藏的情绪和恐惧，最终导致……导致彻底的癫狂和幻象。你母亲本就心神受损，长期使用这井水洗漱、饮用，再日日涂抹这含铅的面脂。日积月累，毒素早已深入骨髓。今夜这场暴雨，水汽弥漫，或许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引爆了她体内积压的毒性和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