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晚晚眼中泛起酸涩的泪意,她深吸一口气,双臂更紧地抱住瑾慕辰滚烫而颤抖的身体,用自己并不算温暖的怀抱给予他一点支撑和慰藉。她抬头看向墨云许,“动手吧。”
匕首的刃口在篝火的跳跃下闪烁着冰冷而危险的光芒,已经烤得发烫。
“按住他,会很疼。”
墨云许没有丝毫犹豫,用匕首划开瑾慕辰小腿伤口周围肿胀流脓的皮肉,暗红色的脓血混合着组织液瞬间涌出。
“呃啊——!”
即使在高烧昏迷中,剧痛依旧让瑾慕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身体如同离水的鱼般剧烈弹动起来。
墨云许面沉如水,手腕稳定得可怕。伤口深处的脓液、坏死的筋膜和可能嵌入的碎石泥沙……画面触目惊心。
清理干净后,墨云许拿起那瓶烈酒对着狰狞的伤口浇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墨云许才拿起准备好的伤药粉末,厚厚地撒在清理干净的创面上。药粉接触伤口,昏迷中的瑾慕辰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
篝火在山洞中央猛烈地燃烧着,干燥的枯枝在火焰的舔舐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火星如同细小的金红色萤火虫,随着热浪不断向上飞溅、消散在洞顶的黑暗中。
橘红色的火焰核心炽烈明亮,边缘则是摇曳不定的、近乎透明的金黄色焰舌,它们贪婪地向上窜动、扭曲、分裂又融合,将火光在潮湿冰冷的岩壁上投下巨大而晃动的影子。
终于,墨云许找了方干净的帕子给他包扎上,道:“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他的命硬不硬了。”
洞外狂暴的风雨不知何时停歇了,灰白的天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进山洞里。
洛晚晚抱着瑾慕辰,几乎一夜未眠。少年的身体依旧滚烫,但呼吸似乎比昨夜平稳了一些,不再那么急促和破碎。他蜷缩在毯子里,眉头依旧紧锁,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墨云许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他走到洞口,外面是一片被雨水彻底洗刷过的世界。山峦湿漉漉的,草木挂着沉重的水珠,空气清冷而潮湿,带着泥土和草木的腥气。雨虽然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厚重的铅云低垂,仿佛随时会再次倾泻。
“我去找点能吃的。”墨云许的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打破了洞内的沉寂,“他需要补充体力。”
洛晚晚疲惫地点点头,声音有些干涩:“小心点。”
墨云许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湿漉漉的山林晨雾之中,山洞里只剩下洛晚晚和昏迷的瑾慕辰,以及那堆奄奄一息的余烬。
洛晚晚小心地将瑾慕辰放平,让他躺得更舒服些,然后强撑着起身,往余烬里添了些相对干燥的细枝。
不知过了多久,墨云许回来了。他手里提着几样东西:一把还带着泥土的、类似山药的块茎,几枚鸟蛋,还有一小捆能吃的嫩蕨菜。他动作麻利,用匕首削去块茎的皮,切成小块,又用一块薄石片当锅,架在火上,将切好的块茎、敲开的鸟蛋和撕碎的嫩蕨菜一起放进去,加上一点水囊里收集的雨水。
没有油盐,食物在石片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散发出一种原始而朴素的香气,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简单的“早餐”很快做好了。墨云许将烤熟的块茎碾碎成泥,混合着煮熟的蕨菜和鸟蛋盛在一个洗干净的树叶里。他递给洛晚晚一份,自己则默默地吃着另一份,目光时不时扫过依旧昏迷的瑾慕辰。
洛晚晚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几口就放下,又拿起水囊小心地坐到瑾慕辰身边。
少年依旧紧闭着眼,嘴唇干裂起皮,呼吸灼热。洛晚晚用布条蘸了点清水,极其轻柔地润湿他的嘴唇。昏迷中的瑾慕辰似乎感觉到了清凉的滋润,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嘴,发出一点细弱的呻吟。
洛晚晚心中一紧,连忙小心地托起他的头,将水囊口凑近他的唇边,极其缓慢地喂他喝水。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一些,但大部分还是被他本能地吞咽了下去。
喂完水,洛晚晚又用沾湿的布巾擦拭着他滚烫的额头和脸颊,试图为他降降温。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淌。洞外的天色亮了些,但依旧阴沉。篝火持续燃烧着,发出温暖而稳定的噼啪声。
又过了约莫两个时辰,就在洛晚晚几乎要支撑不住睡意时,她怀中的瑾慕辰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洛晚晚瞬间惊醒,立即低头看去。
只见瑾慕辰紧闭的眼睫艰难地颤动了几下,那双被高热和痛苦折磨了太久的眼睛,终于费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大,映着跳动的篝火,却空洞无物。
瑾慕辰的目光在洞顶模糊的岩石阴影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一点点地转动眼珠,最终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洛晚晚脸上。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极其沙哑、微弱的气音。
洛晚晚连忙凑近,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喜悦,“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墨云许也立刻走了过来,伸手探了探瑾慕辰的额头,又检查了一下瑾慕辰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伤腿,伤口虽然依旧肿胀,但没有新的脓血渗出,皮肤的温度也趋于正常。
墨云许目光复杂地看着瑾慕辰那双逐渐恢复焦距的眼睛,“你还真是命不该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