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像被撕碎的棉絮,一点点重新聚拢。
洛晚晚最先恢复的是痛觉,因为后颈处那火辣辣的灼烧感已经顺着神经蔓延到太阳穴。
她下意识想抬手揉按,却发现手腕被粗糙的麻绳束缚着,细嫩的皮肤已经磨出了血痕。
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当她终于挣扎着睁开眼时,浓稠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压迫过来。空气里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腐朽的甜腥气,像是多年不见阳光的地下室。
“嘶——”她试着坐直身体,牵动脖颈伤处的瞬间忍不住抽气。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透了单薄的衬衫。右手下意识摸向口袋的手机,却发现那已经被人砸得粉碎。
不等她再多想什么,铁门铰链的吱呀声刺破寂静。一道狭长的光亮突然割开黑暗,洛晚晚条件反射地眯起眼。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修长的剪影拄着手杖缓步而入。
“醒了?”
男人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温润,却让洛晚晚浑身汗毛倒竖。
她手脚并用向后挪动,后背抵上冰冷的墙面,在黑暗中摸到半截断裂的木板。
光线随着来人的移动逐渐增强,当男人在距她三米远的沙发上落座时,洛晚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身后还站着个人。那个在医院袭击她的黑衣人此刻摘下了口罩,灰绿色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血动物般的幽光。
“是你!”声音比想象中尖锐,洛晚晚自己都被吓了一跳,“四个月前那个雨夜,还有当时在医院里挟持江烨的人,都是你吧。”
“洛小姐好记性啊。”拄拐男子轻轻抬手,黑衣人立即退到阴影里。他双腿优雅地交叠,手杖斜靠在膝头,“那么,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逆光中,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镀着一层冷银色。洛晚晚的视线落在他左胸口袋的银色徽章上,那是荆棘缠绕的十字剑,黑旗营最高指挥官的标志。
“陆百川。”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喉间涌上一股血腥味。
男人前倾身体,整张脸终于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
那道从眉骨贯穿到嘴角的伤疤像是被融化的蜡油重新黏合过,在过分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狰狞。他右眼微微眯起,左眼却睁得极大,眼白上布满血丝,像只随时会扑上来的野兽。
地下室的霉味混合着铁锈的气息钻入鼻腔,让她胃部一阵痉挛,“所以昨天那通电话,是你打给我的?骗我说家里出事。趁我心神不宁的时候绑架我。”
她竭力保持镇定,嘴角浮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堂堂黑旗营营主,居然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对付我这样一个弱女子,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陆百川收回手杖,金属杖尖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轻笑着拍了拍手,掌声在密闭空间里格外刺耳,“不愧是创世主啊。口齿如此伶俐,真让人想把你舌头拔下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眼神异常可怖,洛晚晚感觉后背渗出冷汗,黏在潮湿的墙壁上。
陆百川究竟对现在的情况知道多少?他究竟有没有看过那些刻在墙上的密文?
如果他看过,那么自己恐怕没有任何挣脱的机会了,他会立刻杀死自己,换取回到小说世界的机会。
可如果他没有看过......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的萤火,在脑中爆炸开来,让她心跳加速。
她故意提高音量,做出一副毫不心虚的样子,“所以呢,你们绑架我有什么用?难不成想要杀了我?”
她声音里带着刻意的嘲讽,手腕悄悄转动,让麻绳在背后的木刺上来回摩擦,粗糙的纤维刮得皮肤火辣辣的疼。
“你难道不知道,作为写下这部小说的人,作为你们的创世主,一旦我死掉,整个小说世界都会崩塌,到那个时候。你们全都会给我陪葬!”
“动动脑子想一想吧!如果不是我的生死会影响你们的世界,墨云许早就在见到我的第一刻就将我杀死了。”
她留心观察着陆百川的表情,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想想他这段时间的遭遇吧,他对我的恨意比你们剩下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多,依他的性格,如果不是忌惮我死后世界会崩塌,他没有任何理由会放过我!”
她直视着陆百川的眼神,表情坚定无比。
她的谎言编的那么真实,真实到连自己都要信了,可是陆百川却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样子,望向她的眼神满是蔑视。
“世界会崩塌?”陆百川大笑起来,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这笑声像钝刀刮过玻璃。疤痕在扭曲的面容上像条蠕动的蜈蚣。
他俯身凑近,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烟草和血腥的混合气味,“这个你大可以放心,我找到了能够在你死后,继续维持世界稳定的办法。而且,我也找到了能够穿越回去的办法。”
洛晚晚睫毛颤抖,后背撞上潮湿的墙壁,冰冷透过单薄的衣料渗入骨髓,“所以,所以你要杀我,是因为想穿越回去吗?”
“洛小姐,你未免有点过于高估自己了。”陆百川撑着拐杖缓缓起身,阴影完全笼罩了她瘦小的身躯。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垂死挣扎的蝼蚁,“你现在,无论是生是死,对我都没有任何价值了。”
地下室的灯泡剧烈闪烁着,尘土从天花板簌簌落下,弥漫在空中,叫陆百川咳嗽起来。他掏出手帕捂住嘴,阴影里的男人走上前,腰间匕首反射着冷光,“师父,不要跟她废话了,让我杀了她。”
“不行。”陆百川用手帕捂着嘴,目光阴鸷,“还没到时候。更何况,我等着一天等了这么久,若是没看到她痛哭流涕懊悔莫及的样子,那多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