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破碎,洛晚晚眼中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像是风中摇曳的烛火被突然掐灭,“所以在你的记忆中,我们消失后又发生什么了?你...不,是那个墨云许有没有脱困?”
“我不知道。”墨云许仍旧缓缓摇头,眼神空洞得令人心慌,“记忆断在那里了,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有没有存活下来,这一切我都不知道了。”
她沉默一瞬,“现在看来,只有一个人可以帮我们弄清楚这一切了。”
“林芝?”
“嗯,如果照你所说,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一切都形成了脑海中新的记忆,那么对于林芝而言,芷柔的那些过往也应该会成为她的新增记忆才对。只要找到她,一切不就都水落石出了吗?”
“前提是,她还活着才行。”墨云许冷声打断,起身走到窗前,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绝。
“她在你们穿越的那天就从精神病院里消失了,我怀疑是陆百川他们把人救走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追查他们的行踪,倒是有了一些头绪,只是...如果按照你想的那样,你们穿越到的世界真的是我们所在的小说世界,遇见的人也真的是我们的话。林芝,应该从这个世上彻底消失了才对。”
洛晚晚像是突然被刺了一刀。手指无意识地揪住病号服的领口,布料在她指间皱成一团惨白的花。
“总之,我先送你回家,然后会去联系她试一试。”
洛晚晚嘴角扬起,挤出一个微笑,只是这笑容里却藏着些许悲凄,“你直接去找她吧,不用管我,我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况且要走的话,总得跟江烨打声招呼才行。”
墨云许的身体突然僵住,胸口隐隐有些痛感作祟,“说起这个,这段时间江烨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什么意思?”
墨云许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一段监控视频。他放大画面,指着其中一个露出半张脸的黑衣人,“我查了你们消失那天的学校监控,那几个打晕你们的黑衣人行为举止都很奇怪,动作生疏地很,不像是黑旗营里出来的暗哨。我怀疑,那天发生的一切会不会都是江烨设计好的?”
洛晚晚明显不信,忍不住笑出声,"这太荒谬了。如果是他蓄意谋划,那兜这么大一个圈子是图什么啊?他可是真真切切地跟我一起被卷入这次意外,好几次都面临险境,差点活不下来。如果他是主谋的话,做这一切意义何在?产出跟收获根本不成正比嘛。”
墨云许眼神暗了下来,他俯下身,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影子完全笼罩住她,眼中翻涌着某种危险的情绪,“谁知道呢,也许他就喜欢这种游走生死边缘的感觉也说不定。”
"你越说越离谱了。"洛晚晚打了个哈欠,“我好累啊,还是觉得困得不行,让我再睡一会儿好不好。”
墨云许站起身,沉默地收拾着餐盒,又弯腰替她掖好被角,“放心睡吧,你现在只需要把身体养好,剩下的都交给我。”
“云许。”她突然拉住他的手腕,“说起这个,可不可以先不要消除江烨的记忆啊。之前他在医院已经被清除过一次了,这种记忆消除在一个人身上重复使用,不是会对他的大脑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吗?”
墨云许动作一顿,像是黑暗中锁定猎物的猛兽,"你还是很在意他。"
洛晚晚有些无奈,苍白的嘴唇张了又合,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又想到哪去了。”
她不明白,墨云许为什么总会对朋友之间的关心这么敏感。可是此刻她实在太累了,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应付他的怀疑,只好勉强撑起上半身,“总之,你先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清除他的记忆。我之后会再找江烨谈的,我保证,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情。”
“这样风险很大。”
洛晚晚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掌心还带着些许凉意,“好啦,就先听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会处理好的。"
说完,她便滑进被窝,像只困倦的猫般把脸埋进枕头里。
墨云许站在床边凝视良久。阳光渐渐爬上窗台,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最终,他妥协了,俯身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克制的吻,"好梦。"
晨雾在林间缓缓流动,一只翠鸟掠过水面,惊起圈圈涟漪,又在掠过别墅露台时被突兀的玻璃反光吓得折返。
城郊的独栋别墅内,江烨擦着湿发从浴室走出,浴袍下摆扫过波斯地毯,在看到客厅里的人影时微微一愣。
"爸,你怎么来了?"江烨将毛巾随意搭在肩上,水珠顺着脖颈滑进浴袍领口。
江院长转过身,正抬手调整领带,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折射着银白色的光,"昨天有人说在医院看到你了。消失了二十七天,连个定位信号都没有。回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还没来得及。”江烨走到酒柜前倒了杯威士忌,冰块碰撞声在寂静的客厅格外清晰。他仰头饮尽,喉结滚动时,锁骨处尚未愈合的擦伤若隐若现。
"事情办得如何?"江院长朝他逼近两步,古龙水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是不是真的如我们所料,他们手中掌握的,当真是超现实科技?"
"确实...如您所料。这段时间我跟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爸,你先别着急,让我缕一缕思路。等把一切都弄明白之后再去跟您汇报好吗?”
"江烨,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就是为了把他们的能力居为己用。你穆伯伯的实验室上周就准备好了!知道每天维持无菌环境要烧多少钱吗?"
手杖敲击地面,杖尾的金属包边与大理石碰撞出刺耳声响,"别告诉我你被那个洛晚晚迷昏了头。你如果在现在这个关键时刻动妇人之仁,我们的心血全都白费了,明白吗?”
江烨垂下头,看着地毯上蜿蜒的暗纹变成血色的溪流,“是。”
等防盗门"咔嗒"落锁,江烨踉跄着跌坐在真皮沙发上。浴袍下摆掀起,膝盖处狰狞的擦伤清晰可见。
这是穿越归来那夜,他在浴室摔倒时留下的。当时他盯着镜中伤痕累累的身体,竟分不清哪些伤来自现实,哪些来自那个血色世界。
他扯开医药箱,酒精棉球粗暴地擦拭伤口。棉絮粘在溃烂的皮肉上,被他一并撕下,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哈..."他突然低笑出声,笑声在空荡的别墅里回荡。
多可笑啊,他穿着浴袍,露出了满身伤痕,可父亲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像十年前母亲病危时,他竟然在手术室外还在接听实验室的电话那般。
不可否认,作为医学界的泰斗人物,江父这些年来救死扶伤,挽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作为一名医生,他当然值得尊敬,值得歌颂。但是作为一名丈夫、一名父亲,他对妻子孩子的关心却少的可怜。
就像这次,当得知林芝可能拥有挽留濒危人群生命的能力后,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安排江烨去调查,丝毫没有考虑过江烨会不会出事,会不会受伤,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这一切他通通都没有想过,或者说,比起那个远大崇高的目标,他不在乎这些小事。
书房内,夕阳余晖透过落地窗泼在橡木桌上。成堆的档案袋缝隙间,一支钢笔的墨迹早已干涸,在宣纸上晕出个黑洞般的污渍,江烨抽出最底层的加密文件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