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慕辰甩开墨云许的手，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
“娘……？”
没有回应。
“娘！！！”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爆发出来，瑾慕辰扑倒在云妃身上，小小的手拼命去捂那个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堵住生命的流逝。
“醒醒啊娘，求求你醒过来，别抛下我一个人，我求你了……”
他疯狂摇晃着云妃已经冰凉的身体，泪水混着雨水，一起砸在她苍白的脸上。
洛晚晚僵立在门口，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机械地转头看向墨云许，后者脸色铁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也不知过了多久，瑾慕辰的哭声突然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那张稚嫩的脸上泪水还未干，却已经没有了孩童应有的脆弱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惊的、冰冷到极致的平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洛晚晚和墨云许，最后落在母亲再无生息的面容上。
“皇后。我要她死。”
这不是孩童的赌气，不是冲动的誓言，而是一个灵魂在极致痛苦中淬炼出的、最纯粹的杀意。
雨，下得更大了。
一夜暴雨过后，清晨的天空却并未放晴，反而蒙着一层浑浊的土黄色。狂风卷着细碎的沙砾，呼啸着掠过正定县的街巷，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细小的鬼魂在低语。
瑾慕辰呆呆地坐在云妃的尸身旁，守了整整一夜。当房门再次打开时，他的眼睛已是一片死寂，“帮我把母亲带回家。”
墨云许沉默地点头，进屋将云妃的尸体小心抱起，瑾慕辰则紧紧跟在后面，一路无言。
回到金匠家后，瑾慕辰让墨云许将云妃放在床榻上，自己则去打了盆清水，拿了块干净的布，一点点擦拭着她身上的血迹。
洛晚晚见状，轻轻拉了拉墨云许的衣袖，二人默契地退了出去，关上房门。
“接下来怎么办？”
洛晚晚眉头紧锁，望着远方的漫天黄沙出神，“云妃已死，瑾慕辰的仇恨已经彻底被点燃，怕是不好办了……”
话音未落，院门处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二人猛地转头，只见金匠鬼鬼祟祟地探进半个身子，眼神躲闪，一见到他们便立刻缩了缩脖子，转身就想跑。
“站住！”墨云许厉声喝着，随即身形一闪，一把扣住金匠的手腕，猛地将他拽进院内。
“哎哟！疼疼疼——”金匠哀嚎一声，踉跄着摔在地上，再抬头时脸上满是惊恐和心虚，“你、你们是谁？怎么在我家？！”
洛晚晚刚想开口解释，墨云许却已经冷笑一声，手上力道加重，金匠顿时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
“昨晚去哪了？一夜未归，现在才鬼鬼祟祟地回来，莫不是知道昨夜有变故，特地来查看情况的？”
金匠眼神闪烁，结结巴巴道：“胡、胡说！我昨晚是去赶制一批首饰了！城西李掌柜家催着要，他女儿成婚用的！我、我什么变故都不知道！”
“你撒谎。”
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几人循声望去，只见瑾慕辰推门而出。他站在台阶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金匠，脸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眼瞳漆黑，像是两潭死水一般，毫无生气。
金匠脸色瞬间惨白，“你……你怎么还在这里？”
“否则呢？想让我一起被杀死吗？”瑾慕辰缓缓走下台阶，声音平静得可怕，“是你串通了皇后，想要置我们母子于死地是不是？”
金匠浑身一颤，猛地挣扎起来，边结巴道：“你、你胡说什么！我、我当初好心收留你们母子，要不是我，你们早就死在街头了！现在你竟然反咬一口？！”
瑾慕辰冷笑一声，“好心？你当年趁人之危强娶我母亲，娶了她之后也从不曾好好对她，这些年只顾着酗酒赌钱，何曾照顾过我们？我母亲精神失常，你非但不请医问药，反而日日辱骂，说她是个疯婆子。”
他猛地俯身，一把揪住金匠的衣领，眼中杀意毕露，“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本不愿赶尽杀绝，可你，你竟然串通皇后要害我母亲性命！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金匠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想要后退，却被墨云许死死按住，只好破口大骂：“小贱种！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些年装得温顺乖巧，可你骨子里就是个恶魔，天生的恶魔！”
瑾慕辰盯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既然早知道我的性格，你就该一早杀了我才对，而不是等到现在才后悔。”
“你，你……”金匠结巴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瑾慕辰盯着金匠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忽然觉得可笑至极。
这个曾经趾高气扬的男人，此刻像条濒死的狗一样瘫在地上，涕泪横流，裤裆间甚至洇出一片腥臊的湿痕。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配跟他母亲站在一起？！
他看向墨云许，伸手道：“匕首。”
墨云许沉默一瞬，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匕递给他。洛晚晚下意识向前半步，却被墨云许一个眼神制止。
金匠彻底慌了起来，他拼命向后蹭着，粗糙的麻布在地上磨出沙沙的声响，"慕、慕辰...你小时候发高热，是老子连夜背你去医馆，你有点良心好不好，而且我、我当初是真的喜欢你母亲啊！我、我——”
"是你在她的面脂里掺了铅粉，是你在井水里下了毒，"瑾慕辰突然笑了起来，拇指抚过金匠痉挛的喉结，"昨夜你在外面等了一晚吧，真是抱歉，让您失望了，没能等我们母子二人的死讯。"
洛晚晚的呼吸陡然一滞。她看见少年握刀的手稳得可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把淬毒的弯钩。
“你当初求娶她的时候，不是说爱她爱到骨子里，愿意为她献出生命吗？”瑾慕辰握着匕首，缓缓蹲下身，眼神冰冷，“那现在，你就跟她一起去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