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署
“进去吧，你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
“谢谢。”
狭小的审讯室门被打开，沈然走进去，发现顾闻时早已经在里面等候。
他身上穿了件这里面发的衣服，眼下一片乌青憔悴，下巴一层青茬，整个人都颓靡许多，可纵然是这么一副落魄模样，却还是难以掩饰骨子里的矜贵。
她昨晚上网看到了不少有关顾氏的新闻。
顾闻时并没有骗自己，现在顾氏集团的确是风雨飘摇，法人代表直接被捕，官方下场点名批评，股价一路飚绿连续几天跌停。
公司里彻底乱了套，股东们也成天吵的不可开交。
她拉开椅子坐下，却没有先说话。
顾闻时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灰暗的瞳孔才稍稍有了那么几分光亮。
他说：“现在，我们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了。”
“公司出了不小的问题，你应该喊林阳过来交代事务。”
沈然不自然的转移话题，有那段和他周旋的经历在，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直面他。
他脸上泛起苦涩，“离开我之后，你脸色看着好了很多，看来是有在好好吃饭。”
终于，他忍了很久，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最想问出的问题。
“你为什么就一定要举报我？”
沈然心头一跳，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问出口。
渐渐地，她眼底那点犹豫彻底被冷漠所替代。
“如果不这样，你会彻底放开手吗？”
她举报他，不出来最好，即使出来了，他也再不会对自己有半点兴趣。
不管怎么样，她都达到了目的。
不管是反目成仇，还是永不相见。
顾闻时一愣，旋即笑了。
“我不会。”
气氛又陷入了一阵沉默。
顾闻时低声说：“等你出去后，就去找林阳，他会带你去联系律师，那里有我留下的财产公证证明，有哪些钱你今后的生活也可以安然无忧，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沈然看向他，“我不会去的，你的钱，我不想要。”
他缓缓抬起头，他声线中说不出的疲惫和无奈。
“你不要，是因为不想跟我有任何牵扯？”
见她没否认，他笑了起来，“可你永远都曾是我法律意义上的妻子，这是无法抹掉的，你和我的牵连羁绊，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消失。”
沈然冷漠看着他，不带一丝温度开口：“一切都结束了。”
说着，她站起身就要走。
顾闻时却兀自开口：“你知道么？书房里有监控。”
他的话成功让沈然脚步一顿，她讶然回头。
却见他说：“书房里的监控早就拍下你拿到了什么文件，你所谓把孩子衣服少了，不过是为了让我愧疚加重，好忽略掉你的行为，对不对？”
见她脸色凝重，顾闻时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正是因为猜对了，心中却更痛。
“江致的那份文件我烧了，我也知道那是你故意的，那是一份假文件。还有那天在试衣间里，你的电话，我都听到了。”
他说着，不在乎的扯了扯唇角笑了，“其实你每一次示好，我都知道是假的，是你想要离开我身边，所以不得不虚伪敷衍，可明明是这样，我却还是选择自欺欺人... ...”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又不擅长表演，连主动讨好都显得无比笨拙。
当真相一点点被他揭开时，沈然才蓦然发现，自己做的一切竟都被他洞悉。
可他既然知道，为什么... ...
她突然想起之前他在别墅里说的话，他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对他做了什么，却还是选择了纵容。
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他口中说的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是这个意思... ...
忽然，沈然觉得她眼眶没由来的泛着酸。
顾闻时觉得现在的感觉像是亲自破开自己的心，血淋淋的展现在她面前。
他猩红了眼，眼底满是血丝望向她，“我觉得是我让你伤了心，我得弥补，我做的还不够。但我现在明白了，怎么弥补都是没用的，只是单纯不想要我了。”
她不要他，他就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丧家之犬。
他还想说，可沈然已经没有勇气再听下去。
她几乎是避开了他的注视，“别说了，没什么意义。”
说着，转身就要走。
顾闻时却说：“沈然，如果结局不是我想要的，那故事就还没有结束... ...”
沈然不敢再听，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站在外面，眼看着他被人押走，临进去前，顾闻时扭过头来朝她的方向张望。
两个人距离很远，身边有不少人窃窃私语。
可她还是一眼就能感受到，那是他在看她。
她心中直觉，他这一走，一切都会彻底变了。
“听说这位之前是北城赫赫有名的公司老总，这下恐怕不能压下去了。”
“牵涉到违法重大经济条款，他又是公司法人，自然难辞其咎。”
那些低声讨论，纷纷八卦。
沈然却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受。
她原本以为，即使自己对他下手，按照顾闻时的能力也不会就这么输的一败涂地。
可事实摆在自己面前，他竟然到了这步天地。
她一路上失魂落魄，竟鬼使神差回到了他们曾经住的那间房子。
打开门，发现里面所有的陈设都完好无损。
看来是他让人又重新搬回来好好布置的。
沈然坐在沙发上，她原本以为这就是她想看到的结局。
可她竟然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林阳的电话打了过来。
“什么事？”
“沈小姐，顾总之前为您做的财产公证证明，需要您跟我去律所确认，这些财产需要合法合规转入到您名下，您什么时间有空？”
沈然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不需要这些，全部撤销。”
林阳在那头语气略显迟疑，“这是顾总一早的布置，您别为难我。”
一早的布置？
沈然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她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直接问：“他什么布置？”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林阳转移了话题：“您如果有空，随时给我打电话。”
“林阳，你说清楚，他什么布置。”
沈然敏锐察觉到他话里的漏洞，她在想，会不会顾闻时还有别的打算？
是她不知道的，连她也被算计其中的？
可林阳很久都不出声，到最后无奈，据实相告：“顾总策划了一场和您的婚礼，他说这是他的第二步，他希望能够跟您携手共度余生，但现在... ...顾总没办法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