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
今天书房里的气氛冷清许多，沈然虽然也出现在这里，可却完全没有往日的欢乐。
她眼下一圈乌青憔悴，眼睛红肿看上去像是哭了很久。
苏老不止一次偷偷的打量着她，看了好几眼都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心里其实对沈然是极其愧疚的。
毕竟是自己的外孙女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这几天她都不来苏家，自己还以为她以后都不会过来了。
苏老沉默了许久，还是忍不住了。
他装作不经意间开口：“怎么不说话？”
沈然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我拿了画，等您题字。”
她昨天在医院呆了一晚，神经情绪高度紧绷之下很难得到休息。
倘若不是学校那边催的紧，其实她也是完全没心情来苏家的。
苏老掩饰性的轻轻咳嗽了下，提起了之前的事。
“柔柔做的那些事，是我们家对不起你，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可以给你任何补偿。”
他也是考虑了好久才这么开口的。
怕她误会，苏老连忙解释：“我说这话不是和你生分，只是我不希望任何人能够影响到我们师徒之间的关系。”
“事情已经过去了，林柔是林柔，您是您，她犯的错不该让您来买单，这些我分的清楚。”
世上之人大多都偏向自家亲人而枉顾对错。
苏老对自己一片爱护发自肺腑，她不感动是假的。
沈然走过来，轻轻打开了画卷，整幅画的泼墨山水一笔一画都透着韵味。
苏老细细端详，看了半天却说不出半个字。
洁白宣纸之上，山峰料峭，枯枝连连，寥寥几笔就能够勾勒出高山之险。
这幅画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惊世之作，只不过任何的文化产物，都是创作者隐含心绪下的产物。
他看下来竟暗暗心惊，目光越发幽深：“然然，你... ...”
迟疑了许久，他还是问了出口：“你画这幅画，我竟是有些看不透了，你是想要选择登上陡峭高山，不惧山崖凶险呢，还是甘愿在谷底呆着，任凭枯枝左右？”
他总是能一针见血的看出问题的本质。
他这一问，把沈然问的愣住了。
她细细思考了很久，最终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苏老若有所思收回视线，轻巧的拿起毛笔在旁边写了几个字。
只是他握笔时还是略显吃力，连字体写的都比往日要轻飘许多。
当他写完，取出了自己的印章印在了上面。
写完之后，苏老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可是他却是从心底里觉得高兴。
因为这是严格意义上他们师徒第一次合作。
而且能够在然然的画上留下自己的字迹，对于他们彼此来说都是一份极具纪念意义的事。
苏老轻飘飘说：“人不要活的迂腐了，任何事到最后，还是要跟从心的选择。”
沈然下意识想要否认。
“我不是想要回头... ...”
话刚出口一半，她就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她立刻闭上了嘴，可这一切却被苏老全都尽收眼底。
苏老瞬间明白过来，他就猜到是因为之前顾闻时上门那天，她和他之间的事。
“这世上只有心动是无法用理智强压的，不过如果是顾闻时的话... ...”
他说着，忍不住重重冷哼一下，“狗男人，他不配，你还可以找到更好的下一位。”
苏老说话向来诙谐，此刻沈然也不免被逗笑。
两个人题完字就等林迟隽等下过来收走做后续的工作。
如此这么聊着天，就去了后院。
天朗风清，苏老的后院子里栽了不少的花花草草，看着也是一起用心搭理的结果。
苏老坐在凉亭下，悠然的喝着茶。
沈然则是被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给吸引，蹲下身挨个去检查生长状态。
“师父，这儿的植物怎么都长的不太一样？”
虽然月季花居多，但是各自的品种和习性都是不太相同，更何况旁边还种了一圈的君子兰。
在最后的最后，甚至连小颗小颗的小苍兰都能够开的很好。
苏老轻轻啜饮一口，言语之间不免有些开心：“当然了，这里的每一株我都是用心了的。”
“可这些植物的生长习性都不相同，怎么能够都同时生长更茁壮？”
“因为土不一样啊。”
苏老随口一说，沈然却认认真真拨开花丛去抓那些土。
她目光在接触到那些土的时候瞬间愣住了，掌心里的正是北城所没有的黑土。
“这是... ...黑土，北城怎么会有这些？！”
这种均腐殖质土壤是需要特定的气候和地区才能够形成的天然土壤质地。
肥力高、性状好、极其适合植物的生长。
但目前来说只有东北一些特定的地区会有这些，哪怕是运过来北城，也会因为气候原因逐渐没有效力。
可是，这里的黑土地明显更优渥一些。
一提起这个，苏老就有些小得意。
“当初买下来就相中这块小园子了，平时都自己施肥，所以这些花才长的这么好。”
沈然也跟着傻笑，她直接说：“那把这些花都铲了吧。”
苏老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跟着傻呵呵的点头：“是啊是啊，确实应该把这些花都铲... ...”
他突然反应过来：“都铲了？”
是他年纪大了幻听，还是这小丫头疯了？
沈然把土极为珍惜的重新放了回去，随后拍了拍手站起身：“对，都铲了！”
她一直发愁手里的种子怎么找实验室来栽种，没想到船到桥头自然直。
这里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实验田？
苏文山顿时一脸心疼，他看向沈然的眼神都仿佛在疑问，这丫头莫不是受了情伤之后脑子傻了？
她报复老头子，也不能一开口就要扬了自己的后花园啊。
“——聊什么呢？”林迟隽闻讯赶到。
苏老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立刻就迎了上去：“你管管这臭丫头，她刚来我院子看上我的土地了，开口就让我把花花草草都铲了！”
沈然则一脸无辜：“您刚才说要补偿我... ...难道是假的？”
苏老顿时哽住，是啊，他刚才还说想要补偿她。
沈然轻叹了口气，装作无奈：“没事，毕竟我们没正式拜师，您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行这么做，那拜师的事儿不如就算了吧。”
林迟隽看着这小丫头戏精上身变脸一绝，背着苏老悄悄竖起了大拇指。
绝，论厚脸皮还得看沈姐。
苏老一听，自己的爱徒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强忍心痛，大手一挥：“铲... ...那还是铲了吧，反正我本身就不爱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