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东又追问。
“李婶，家里还有没有李叔留下的东西？要是照片什么的，您给我拿出来，或许用得上。”
李婶走进屋里老半天，才捧出一个破旧的饼干盒，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张文东。
“就这张，你李叔出事前几个月在茶园边上跟人吵架，我偷偷拍下来的，想要留凭证，可后来又不敢拿出来。”
张文东接过照片，背景是茶园，虽然看起来很模糊，但能够看出来，一边是李德贵，另一边那个摘了草帽、一脸凶相的人就是周岚台。
张文东攥紧了照片说。
“李婶，这案子我管定了！我向你保证，害死你叔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不了！”
李婶儿有了点希望，用力点头，张文东让人把小院保护起来。
回到招待所，张文东就接到了赵大刚的电话。
“张书记，逮着他们了，有两个小混混，拎着棍子，抹黑想去李婶家找事儿，被我的人给摁住了，人现在都关在了看守室里，他们说是自己要去的，没人主使，但正在审，肯定会让他们尽快开口。”
张文东马上就说。
“大刚，你干得很好！把他们嘴撬开，到底看看是谁指使的，不管是谁，只要揪出来，一定严惩！”
挂了电话之后，张文东知道，对方已经察觉到他接触李婶、拿到了照片。
这反应说明心虚，无论是周岚台还是王家，乃至凤溪茶叶，都和李德贵的死脱不了关系。
夜深了，张文东没有任何睡意。他看着照片，忽然外面有敲门声。
“你是谁？这么大半夜的，有什么事儿？”
对方压低声音说。
“张书记，我是林月荷，深夜打扰，有要事跟你说。”
张文东开了门，门外林月荷帽子压得很低，闪身进来，很快就把门关上了。
“林总，有什么事吗？这大半夜的，有事你就快说。”
林月荷有些疲惫，没有废话，拿出了一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
“张书记，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去了李婶家，拿到了照片，王家急了，周岚台也坐不住了，他们要对付李婶，就说明怕了，这是你之前想看的东西，五年前，凤溪茶叶和王家控制收购站的部分关键账本复印件，虽然并不全，但是能说明一定问题。”
张文东却没动，他冷冷地看着对方问道。
“林总，这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账本烧了吗？”
林月荷笑了一声。
“在这里做生意，总得给自己留后路，这是我当年偷印下来的，里面全都是王家的证据，李德贵只是反应最强烈的一个。”
她翻开了一页，指着其中一些数字说。
“这些东西，时间都在李德贵出事前后，收款方式备注：周处的协调费。”
张文东立刻就想到了周岚台。
林月荷深吸一口气说。
“另外，我知道你怀疑我。我和王家有旧怨，他们想吞我的茶园，逼得我父亲也是出了事儿，总之，我不希望他们为所欲为，我给你这些，是表达我的诚意。”
她直视着张文东说。
“我有条件：第一，保证我和我企业的安全；第二，扳倒王家后，我需要真正的公平。”
张文东拿起文件袋，看着这些东西。
他知道这是最需要的证据链，于是放下复印件，看着林月荷说。
“林总，这账本很及时，你只要是真心的站在法律这边，我保你平安，你的企业也不会被压榨和垄断。”
送走了林月荷，张文东看着这些东西。
他知道所有的线索正在汇聚起来，虽然说这些东西可能会让自己引火烧身，但是他更相信。
这火烧不死自己，只能烧死那些为非作歹的人！
县财政局那份关于“西山坳污染治理及联合调查组专项经费”的批复文件，被周岚台捏在手里。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对着站在办公桌前的财政局长老钱，慢慢地说。
“老钱啊，县里情况你也清楚，到处都要钱，到处都喊穷，难啊。”
他在文件上点了点。
“这个项目，立意是好的，但治理是长期工程，投入大，不是拍脑门就能定的事，涉及的利益方也复杂，需要论证风险，评估可行性，这钱，暂时压一压，等郑书记从市里回来，再上会研究。”
老钱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个是，接过那份被退回的文件。
西山坳那地方，他下乡时去过，那水他不敢深想。
几乎就在同时，市里招商引资总结大会上，郑怀远说道。
“同志们！稳定，是发展的基石！凤山县周岚台同志，就很好地把握了这一点，在复杂局面下，头脑清醒，顾全大局，确保了我们经济引擎的平稳运行，这种担当，值得肯定和学习！”
聚光灯下，郑怀远特意朝周岚台的方向投去目光。
周岚台在台下微微欠身，脸上是谦逊的笑容。
消息很快传回凤山县委大院。
跑到这里抱怨的何满春在办公室差点摔了杯子。
“论证风险？评估可行性？胡说八道，周岚台这摆明了就是卡脖子！那边郑书记还在市里给他撑腰？这还怎么查？拿什么治？”
赵大刚一拳砸在墙上说。
“玩阴的？治污救命的事，他敢拿这个卡？老子带人去堵他办公室门！”
“都闭嘴！”
张文东的声音不高，却打断了焦躁的空气。
“堵门？那是授人以柄，自乱阵脚，他周岚台要玩这套，我就陪他玩个大的！”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目光投向远处灰蒙蒙的天空，那是西山坳的方向。
“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全县副科级以上干部，大会堂开会！一个都不准缺席！”
第二天，凤山县干部大会堂。
周岚台坐在张文东左手边，端着保温杯，慢慢喝着茶水，其他常委表情各异。
张文东坐在主席台正中，目光扫过台下。
他没拿稿子，话筒往前拉了拉，身体微微前倾。
“同志们！今天这个会，只谈一件事：现在，西山坳的父老乡亲，正在喝重金属超标几十倍的水，他们的孩子，小小年纪就得怪病，他们的土地，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家园，正在变成人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