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荷脸上的惋惜更深。
“唉，事情过去久了，说法很多，治安队调查过，是意外失足，那个戴草帽的人，时间久了，谁记得清？也许是路人，张书记，这种事，翻出来对谁都不好，尤其现在茶产业是关键期。”
张文东冷笑一声，站起身说。
“发展的关键期，不能建立在茶农的血泪上。林总，我今天来，不是听故事，也不是喝茶的，我要看东西！”
“看东西，什么意思？”林月荷问道。
“账目，收购合同，尤其是五年前，李德贵出事前后，凤栖茶业与收购站、茶农的所有账目和原始合同，现在就看！”
林月荷笑容有些僵硬，说道。
“张书记，这时间跨度大，账目多，需要整理一下。”
“我等！”张文东重新坐下，说道。
“就在这里等，但别让我等太久。”
林月荷眼神动了动，无奈道。
“好吧，张书记稍等，我让人准备。”
她起身出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品茗室很安静。
张文东闭着眼，林月荷显得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财务总监抱着一摞账本和文件进来。
“张书记，林总，这是能找到的五年内部分账目和合同。”
张文东拿起几本翻看，又看几份合同，都是近期的，他翻到后面说。
“五年前的关键年份呢？李德贵所在片区的原始收购记录？当时收购站负责人是谁？他的工作记录呢？”
财务总监擦汗说道。
“张书记，抱歉，仓库前年失过火，受潮严重，好多老账本都毁了，特别是五年前的，原始记录都没了。”
“没了？”张文东抬头，看向林月荷说。
“林总，真巧啊！”
林月荷叹了口气，说道。
“唉！张书记，对不住，我也没想到，那场火损失太大！珍贵资料都没了，您看这怎么办。”
张文东盯着她看了十秒钟，林月荷努力保持镇定。
“好，很好。”张文东忽然笑了。
“账本没了，但人心还在，纸能烧掉，做过的事总有痕迹。林总，茶不错，多谢款待，告辞！”
他不再多说，起身离开。
林月荷看着张文东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她知道，张文东不会罢休。
回到县委招待所房间，张文东发现门缝下塞着一个厚牛皮纸信封。
没名字，他捡起打开，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印着红字的A4纸：
“管好你的嘴，别碰不该碰的茶，小心引火烧身！”
信封底部，有一把匕首。
张文东眼神很冷，他拿起匕首。
这时，桌上手机响了。
是市里一位副秘书长，语气带着官腔。
“张书记啊，听说你去凤栖茶业视察了？林总是市里明星企业家，纳税大户，为地方经济贡献大，郑怀远书记让我转达：现在全市狠抓营商环境，对凤栖这样的龙头、支柱企业，要多支持，监管要注意方式方法，把握尺度，不能因捕风捉影的事苛待企业，寒了企业家的心。”
张文东静静听完。
“王秘书长，请转告郑书记：营商环境重要，前提是依法依规！守法经营，自然有好环境，如果有人打着企业旗号违法乱纪、祸害百姓，对不起，该查也得查！郑书记觉得不对，让他直接给我下文件！”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支吾几句就挂了。
张文东放下手机，拿起匕首掂量一下。
他拨通赵大刚的电话，这位他力排众议从岭山借调来的凤山治安大队大队长。
“大刚，到我房间来，立刻！”
几分钟后，赵大刚赶到，看到匕首和威胁信，眼神一紧说。
“张县长，这谁干的？！”
“谁干的？查！”张文东把匕首和信纸拍在赵大刚手里说。
“就从这匕首、这信开始查，查来源、指纹，查背后是谁！暗中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对我亮刀子！”
赵大刚掂掂匕首，脸上表情变狠。
“您放心，交给我就行，这帮混蛋，敢动这心思，我掘地三尺也揪出来。”
第二天下午，张文东换了便服，只带司机，悄悄来到西山坳深处一个破败小院，这是老茶农李德贵的家。
院门半掩，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妇人坐在门槛上，手里搓着干茶叶梗。
她是李德贵的遗孀，李婶。
张文东示意司机留在外面，自己轻轻推门进去。
李婶抬头，看到陌生人，眼神惊恐，往门里缩。
“李婶，别怕，我是县里新来的干部，姓张，我来看看您。”
李婶儿好像是很害怕的样子，又像是被别人吓唬过多少次了，慌乱摆手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张文东没有表明身份，他看着旁边那相框上的照片说。
“李婶，你还记得不？二十多年前，隔壁村老张家那个在你们家茶园爬树掉下来的孩子吧。”
李婶看着张文东，好像在回忆什么。
张文东却指着自己额头的伤疤说。
“我当时都吓哭了，是你家李叔抱起我到村卫生所去缝针，又没有钱，就把自己一篓子好茶叶给压那儿了。”
李婶仔细看了半天才说。
“你是老张家那个皮猴东娃子？”
张文东用力点头说。
“是我呀，李婶，我是东娃子！我现在回来咱们凤山当书记了。”
李婶随即就是一阵唏嘘，她抓着张文东的手哭起来。
“东娃子，你当书记了！你可算回来了，你李叔死的冤，他不是摔死的，是让人给推下去的，那天从县里回来，有人说他要是再去告状就弄死我们全家，结果晚上出去解手就没再回来。”
等到李婶哭了一阵儿，张文东才问。
“李婶，你别怕，李叔出事儿前跟谁吵过架？有没有个带草帽的人？”
李婶抽噎着回忆说。
“有！就在茶园那边。那天下午你李叔气冲冲地回来，说是在茶园收购站那个新来的周干部，硬说他茶里掺着叶子要扣一半钱，结果你李叔不服，那个周干部摘了草帽就指着鼻子骂，还推搡着他。”
张文东立刻就想到了周岚台，五年前，周岚台正式分管农业和乡镇企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