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几辆考斯特悄开到了城西那片最大的棚户区。
车门一开,张文东第一个下来,后面跟着一堆局长,个个脸色发懵,不知道这位新书记唱的是哪出。
张文东指着眼前的破房子、到处乱拉的电线说道。
“这就是咱们贵山市的脸面?老百姓天天就住这环境?”
住建局局长王大海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上前两步,掏出手帕擦了擦汗。
“张书记,您息怒,这片区情况比较复杂,历史遗留问题多,我们局里一直很重视,也研究了好几轮改造方案了。”
“我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张文东根本不给他打官腔的机会,直接打断说道。
“我就问你方案在哪?钱在哪?什么时候能动。”
张文东从何满春手里接过一沓材料,摔在王大海怀里。
“这是三年前就做好的规划图!这是财政局报上来的资金测算报告,下个月,工程队必须进场,下个月不见挖机响,王大海,你自己跳进这臭水沟里给我游两圈,让全市老百姓都看看,你这个住建局长是怎么为民服务的!”
王大海抱着材料手都哆嗦,说道。
“张书记,这时间太紧了吧。”
“老百姓等了多少个三年了?还不紧?”
张文东没再理他,转头就朝着围过来的居民们大声问。
“老街坊们,你们说说,他们以前是不是也这么就把你们糊弄过去了?”
这一问可算捅了马蜂窝了。
“可不就是嘛,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来了多少拨领导了?光说不动,年年画饼,年年饿肚子!这破房子一下雨就漏,没法住人啊!”
人群里七嘴八舌,怨气冲天。
张文东指着王大海,说道。
“我张文东今天把话放这儿,这条路,这片棚户区,改造定了,下个月不动工,我第一个跳臭水沟,但是在我跳之前,该跳下去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张书记仗义!”
“这才叫为民办事!”
现场响起一片叫好声和掌声,老百姓个个拍手称快。
王大海和其他几个局长站在那儿,汗如雨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别愣着了,规划局,现场核对图纸,标注清楚哪些是违建,按政策该补偿补偿,该拆除拆除!城管局,配合行动,维持秩序,讲清政策,住建局,王大海你亲自带队,今天就给我挨家挨户做动员,讲清楚补偿政策,听清楚老百姓的诉求!有困难当场报给我,但不许拖!”
几个局长赶紧立正答应,再也不敢有半点马虎。
“财政局的老赵呢?”
张文东环视一圈。
财政局局长赵得汉赶紧挤过来。
“书记,我在。”
“资金保障能不能跟上?说句痛快话。”
“能,书记您放心,资金绝对优先保障棚改项目,我回去就安排,绝不让钱耽误事!”
张文东点点头,又看向周围群众。
“老街坊们,都听清楚了,谁要是敢在中间歪嘴念经,你们直接打我电话,或者找何主任,我给你们撑腰!”
人群里欢呼声更高了。
这时,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挤过来。
“张书记,俺家那房子有个角裂了好大缝,晚上睡觉都怕。”
张文东赶紧扶住老太太,说道。
“老人家,您别急,慢点说。”
他扭头就对王大海吼。
“听见没?马上派人去老人家看看,存在安全隐患的,先给我安排临时住处,人命关天,一刻都不能等!”
王大海一边擦汗一边赶紧让手下人记下地址。
在现场折腾了一上午,把大小问题都捋了一遍,下了死命令,张文东这才带着一群心惊胆战的局长们准备撤。
临走,他又把王大海叫到一边。
“大海,压力大我知道,但这事必须办漂亮了,这是咱俩的军令状,办好了,老百姓念你的好,办砸了,咱俩一起臭大街,明白吗?”
王大海这会儿也缓过劲来了,知道这是硬任务,也是机会,把心一横说道。
“书记,我王大海就是不吃不睡,也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绝不给您丢人!”
“要的就是这个劲儿!”
张文东拍拍他肩膀,说道。
“去吧,有什么难处直接找我。”
回去的车里,何满春小声说。
“书记,您今天这把火,可把有些人烧得不轻啊。”
张文东说道。
“不得罪这些人,就得罪老百姓,你选哪个?有些官当得太舒服了,就得给他们紧紧弦儿,通知下去,下午开会,各个区县一把手参加,就把今天棚户区的情况给我放幻灯片,让他们都看看,哪个辖区还有这种断头路,自己主动报上来,限期解决,等我查过去,就不是跳臭水沟那么简单了!”
“好的,书记。”
何满春赶紧记下。
还没到中午,各个局办的头头脑脑都坐不住了,纷纷打电话打听消息。
“喂,李局,张书记下一个不会来我们这儿吧?”
“快,把咱们那边那个信访积案再捋一遍。”
“赶紧的,把那些占道经营、卫生死角都处理了,别让书记挑出毛病!”
而那些棚户区的老百姓,则跟过年似的。
“哎呦,可算来个真办事的领导了!”
“张书记说话算话!咱们的好日子要来了,以后谁再说官不好,我第一个不服,得分人!”
市政府大楼里,张文东的办公室电话响个不停,都是各级干部变着法来表决心、汇报工作的。
张文东对何满春交代说道。
“跟下面说,活儿干好了比说一万句都强,少打电话多跑基层,我只看结果。”
几天后,棚户区改造项目指挥部正式挂牌成立,王大海直接把办公桌搬到了现场。
拆迁动员、土地平整工作以惊人的速度推进着。
张文东还真又偷偷去看了两次,见到工程进度确实没水分,这才满意。
棚户区改造项目一启动,最难啃的骨头立马就蹦出来了。
就那片最破的平房区,有个姓贾的老头,七十多了,死活不搬。
往那摇摇欲坠的门口一躺,旁边还放个破收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