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建平顺势接过话头，叹口气说。
“我这把年纪了，有时候是真感觉精力跟不上趟，不比你们年轻人。不过啊，在机关待久了，有个体会，这工作啊，它不光是埋头干就行，方方面面的很重要，有时候步子太快太急，容易让上面不放心啊。”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说道。
“我听说，省里有些老领导，对你还是很关心的，就是觉得你把握不好分寸，这次常务副的位置，盯着的人多，老哥我在省里多少还有几个能说上话的老关系，或许可以帮着转圜一二？毕竟，稳定压倒一切嘛。”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施压加试探，并且炫耀自己在省里的人脉，还想让张文东承他的情。
张文东心里冷笑，放下茶杯，看着邵建平，说道。
“邵市长，谢谢你的好茶，我张文东做事就认一个理：对事不对人，一切为了工作，只要出于公心，就不怕别人说什么，至于省里领导怎么看，我相信组织上是公正的，会全面考察干部，常务副的人选，我服从组织安排，无论谁干，我都会全力配合做好本职工作。”
软硬不吃，滴水不漏。
邵建平干笑了两声。
“那是，文东市长觉悟就是高，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讪讪地起身走了。
邵建平前脚刚走，何满春后脚就进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市长，刚得到消息，省里那位和磐石走得很近的姜副巡抚，下午在参加一个企业家座谈会时说，我们有些年轻干部啊，做出点成绩是好的，但要戒骄戒躁，不能因为一两件事就沾沾自喜，还是要沉下心来，多在复杂岗位上夯实基础，这样才能走得更稳。”
张文东嗤笑一声。
“这指桑骂槐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意思是让我在副市长位子上继续磨练，别想着常务副了？”
“就是这么个意思！”
何满春有些愤愤，说道。
“这不是明摆着打压您吗？肯定是冯坤那条线上的残余势力在使绊子！”
“跳梁小丑，嗡嗡叫几声罢了。”
张文东站起身，走到窗前说道。
“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证明他们怕了，怕我真正掌实权，会把他们那点脏烂事全掀出来，黑水河二期工程的现场推进会，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准时开始。”
“好。”
张文东笑道。
“通知下去，邀请省环保厅、省发改委的相关领导，还有省报、省电视台的记者，都请过来，咱们得把工作做得再扎实点，亮点得让更多人看见才行。”
第二天，黑水河治理二期工程现场，彩旗招展，机器轰鸣。
与以往不同的是，现场多了不少省里媒体的长枪短炮。
张文东陪着省里几个部门的副职领导，走在治理初见成效的河道旁。
他不用稿子，对着镜头和领导，侃侃而谈。
“一期工程只是解决了水里的问题，让河水变清。二期工程，我们要解决岸上和流域的问题，通过生态修复、产业导入，打造一条真正的生态经济带，预计能直接带动沿线五个乡镇的就业，相关绿色产业年产值预估能增加五个亿！”
他随手拉起岸边一个正在清理水草的工人，说道。
“老王，以前是西山坳的矿工吧？现在在这里干，感觉怎么样？”
那工人憨厚地笑着，对着镜头有点紧张，但话很实在说道。
“真好，张市长给俺们找的这活计，离家近，钱也不少拿，关键是这环境好了，心里透亮，俺家小子都说，河里有鱼了！”
省台的记者赶紧把话筒递过去。
接着，张文东又指向一片正在平整的土地说。
“那里，我们将引进一流的生态农业公司，打造绿色果蔬基地，已经和几家大型超市达成了意向协议。”
数据详实，案例生动，前景诱人。
省里来的领导听得频频点头，记者们的相机闪个不停。
晚上的省新闻联播，用了足足一分半钟报道贵山市黑水河治理的成效和规划，张文东的画面和讲话占了很大篇幅。
这报道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了那些说需要磨练、成绩只是个别的人脸上。
省委组织部的考察组原定下周一到，周日晚上，贵山市本地的论坛、贴吧以及几个微信公众号，几乎同时出现一批匿名帖子，标题相当引人注目。
《揭秘！黑水河治理背后的黑幕，张副市长与某公司不得不说的故事》
《独断专行？贵山市政府已成一言堂？干部敢怒不敢言》
帖子里写得颇为具体，称张文东在黑水河项目上，拒绝省里优质企业清德科技，执意将工程交给各方面都不行的本地企业绿水青山公司。
还暗示赵青山频繁出入张文东办公室，二人关系不寻常，甚至提及张文东的妻子陈芷晴或从中收取咨询费。
另一类帖子则主要批评张文东的工作作风，指他开会时常打断别人发言，容易发火。
多次公开批评一些老局长，对不同意见的干部采取穿小鞋等方式，导致市政府内部气氛紧张，无人敢直言。
这些帖子在周日晚上流量高峰期发布后，被大量转发和评论。
虽然网信办很快要求删除，但截图早已流传开来。
“真的假的？张副市长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啊？”
“无风不起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见面时间、次数都列出来了。”
“怪不得清德科技进不来，原来是有内情。”
“早就听说他很强势，看来是真的，先别急，让信息再飞一会儿。”
网络上的议论不断发酵，市政府内部也笼罩在一片低气压中。
周一早晨的食堂，不少人不像以往那样高声谈笑，而是聚在一起低声交谈，不时望向门口，留意张文东是否出现。
“那些帖子你看了吗？”
“小声点！真假还不清楚。”
“要我说，十有八九是真的。之前我们科室报的方案，被他打回来三次，问原因就只有一句不行，这不是霸道是什么？”
“考察组今天不是来了吗？这下可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