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李大夫搭在自己手腕上跟被电击似的手指,郑南十分怀疑他的专业性。
“公子抱歉,近来冬寒草民手指有些抽筋。”用锦帕擦了擦自己额头泛出的冷汗,李大夫险些站不稳脚。
郑南:“……”
“怎么样?”
边上楚北辰等了半天,见李大夫还没有动静,忍不住开口。
“这……”
“直说无妨。”
看了一眼郑南乱糟糟的头发,李大夫遗憾的摇了摇头:“公子之前从高处摔落伤了根本,只怕这病得跟着他一辈子了。”
郑南被李大夫的话气的俊脸一阵扭曲:“谁有病了?你这庸医!”
“王爷,得了痴病的人先会忘事,后随着时间越久性子也会变得异常急躁,更有甚者还会动手伤人……”
对上楚北辰同李大夫的眼神,郑南举在空中的手一僵。
“本王知道了,今日有劳费心,宋祁送李大夫出去。”
李大夫赶紧冲楚北辰行了一礼:“草民先行告退。”
看着李大夫逃一般的背影,郑南有些赌气的坐到床榻上,现在好了他还没完成宰相梦,便先被人当成了疯子。
“你这几日都未束发?”
瞧着他那乱成一团的墨发,楚北辰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郑南不高兴的将脸转到一侧:“头发太长了,梳不动。”
楚北辰被他负气的模样逗笑:“是本王考虑得不周到,明日本王便给你寻几个贴身小厮入府,专门替你打理屋内的事。”
看了一眼楚北辰头顶的赤墨藤纹发冠,郑南忍不住开口:“你是怎么用那玩意将头发绑住的?”
“你说这个?”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冠,楚北辰忍不住笑道:“这个很简单,本王教你。”
说着他便走到旁侧的束发镜前,伸手取下了别住发冠的银簪,银簪取下头顶发冠便固定不稳,他索性伸手将它们都取了下。
平日楚北辰喜穿白色锦袍,今日却意外的穿一身玄色锦衣,现下他将一头墨发放下,原本净朗的俊颜突然生出几分野性又沉敛的美,竟叫郑南一时有些看痴。
见他呆愣愣的瞧着自己,楚北辰愉悦的挑了挑眉:“你不是想知道如何束发?还坐着干什么。”
郑南有些惊慌的抓了抓头顶的乱发,一时之间竟闹了个大红脸。
接下来楚北辰十分细致给他将了如何束发,可等郑南自己真正动手操作的时候,不是发冠别不稳便是被银簪戳到了头皮。
“本王来吧。”
看着郑南在头顶不受控制的双手,楚北辰无奈的扶了扶额。
“本王这辈子还从未给人束过发,你是第一个。”接过郑南手中的木梳,他一边生疏的替他顺着墨发,一边忍不住抱怨。
“待我学会之后,换我给王爷束发。”
楚北辰拿着木梳的手一顿,望着镜中熟悉的眉眼有些失神。
以前韩璃也跟他说过这句话,只是后来没多久他便死了……
敛住情绪,瞧着镜子旁放着策论,楚北辰忍不住开口:“你为何一心想要本王去争夺政权。”
“王爷不想?”
“不想。”
郑南有些意外的抬起眼眸:“王爷为何不想?”
“朝堂纷争过于混乱,本王只求安稳度日。”
“王爷已经身处其中,何来的安稳?”
郑南的话叫楚北辰一怔,他好似从来没想过这点;自小他母妃便教他远避争斗,只做个闲散王爷度过余生便可。
而他一直以来也坚信只要他不去参与纷争,便可置身事外做他的闲散王爷,将来谁做皇帝都与他无关。
如今看来这些竟都是假象……
“这几日我通过长安城市面上的话本子,理出了如今朝堂的局势。王爷可知如今的大梁,褪去表面的繁华又是怎样一副模样?”
楚北辰将银簪给他别入发冠中,看着他一下子变得英气逼人的面容:“你说的这些本王改变不了。”
“王爷都未去做,如何改变不了?”
说着郑南便起身去案桌上拿过一张纸塞到楚北辰的手中:“王爷你看,如今的大梁贪官污吏横行,百姓困于下层根本连生存都有问题,还谈什么国富民安。”
瞧着手中跟鬼画符一般的大字,楚北辰颇为烦恼的拧了拧眉:“你这个……”
“我这个都是近些年百姓心目中的贪官大头目,当然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可终归是无风不起浪。”
将手里自己一个字都不认识的图纸放到一侧,楚北辰严肃的点了点头:“嗯……本王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所以王爷决定去调查这些官员了?”
“这个嘛……”
见楚北辰迟疑,郑南赶忙拍了拍胸口:“王爷放心,我已经看完了前朝所有辅国经策,往后王爷做什么我都可以跟在王爷身侧替你出谋划策,不会让王爷孤军奋战的。”
“大可不必如此……”
“王爷不用跟我客气,我是王爷幕僚,既然吃了王爷的饭,自然得替王爷办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调查这些官员。”
“现在?”
“对,我先王爷去一处地方。”说着,郑南便拉着楚北辰的手往殿外跑了去。
殿外侯着的宋祁见自家王爷同郑南出来,赶忙躬身拜了一礼,可谁知待他拜完礼起身那两人早已经跑了个没影。
于此同时的另一边,楚墨同秦若的马车也到了城门处,看守城门的士兵瞧见马车的徽印赶忙站直身子。
“拜见定王殿下,不知王爷出城可有公文?”
楚墨从袖中拿出一个烫金折子从窗口处递出去,嗓音一贯清冷:“本王去城郊义庄查案,天黑时便回城。”
登记的士兵赶忙在出入簿中记上他的话,然后恭敬的将折子又递了回去:“王爷慢走,放行。”
直到走出城门看不到身后的士兵,秦若这才不解的开口:“是每一个出入长安城的人都要登记?”
“眼下马上便是年关,城中看守比平日管得要严些。若是平日只需有出城的公文便可,他们不会追问何时回城。”
昨日的大雪刚化,融化的雪水将出城的道路弄得泥泞难行,乔书虽然已经尽力放缓了速度,可马车还是免不了颠簸抖动。
就在这时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乔书的声音从围帘外传入。
“主子,前方路堵了。”
路堵了?这可是官道。
秦若有些惊讶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瞧见前方路中堆着的一个土堆,瞳眸微微一缩。
这里距离城门不到一里,乔书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寻士兵来清理,秦若便从马车内走了下来。
后方楚墨也跟着她走了出来,见她盯着那土包面色惊异,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了?”
“血腥味。”
秦若只说了三个字,便不顾地上的泥水提着裙摆往前走了去。
方才她掀起帘子往外看的时候便闻到一丝极淡的血腥味,而这路中间的土堆更是像极现代乡下的孤坟,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她只得自己亲自走上前查看。
可还未等她走近,她这个猜想便被证实了。
后面楚墨同乔书也跟着追了过来,瞧见土堆下方露出的惨白断手,楚墨冷峻的眸子一沉:“乔书,去城门寻人过来,顺便让他们通知府衙的人。”
大理寺主要负责审核天下刑名,主判罪行之责,不陷无辜。赤瞳一案是因为涉及到了宫妃,且楚墨又自请做了大理寺少卿,才主要是交由他们在调查。
而像面前这种还未判定的案子,都是归于府衙进行查案追捕真凶。
看守城门的士兵很快便跑了过来,瞧见堵在官道正中的土堆,他们赶忙压低脑袋:“王爷恕罪,小的们这就将它搬开。”
“你们先将上方的泥土推到旁侧,不要弄坏下方埋着的尸体。”
一听尸体那几个士兵表情都变得有些惊恐,可有楚墨在他们面前站着,他们又不敢后退只得硬着头皮往那土堆走了去。
待他们看见那只露出的断手时,原本惊恐的表情瞬间变得一片煞白。
真是要了命了,谁这么缺心眼将人杀了埋在大路中间。
这边士兵刚将土堆上方的泥土清理到旁侧,府衙的人便赶了到。
“下官拜见王爷。”
陈玮是京城县令,得知城门外出了事便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
看着土堆中依稀可见的人形,楚墨嗓音微冷:“如今年节将至,凶手将人埋在出城必经的官道,为的就是引起恐慌。陈大人作为京城县令,日后城外也得费点心。”
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陈玮赶忙点了点头:“下官知罪,以后一定严加管控。”
“起来吧。”
从地上站起身,陈玮这才招呼着带来的官差开始清理尸体,没过多久一具被人分成六截的男尸,便被官差清理出来抬到了一侧。
原本有土堆掩着血腥味尚且不算浓烈,眼下尸体被搬出那些遮掩的血腥味瞬间都蹿了出来,只熏得秦若头脑发胀。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往后退两步的时候,她身旁的楚墨却突然抬步朝那尸体走了过去。
“主子……”
瞧见他往前走去,乔书赶忙拿出袖中备着的锦帕递上前。
“王爷?”
一旁的陈玮也被楚墨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可楚墨紧接着的话却叫他浑身一震。
“这是前些日子失踪的荆州刺史顾文,你一会儿直接将他的尸体送去刑部,待本王禀了皇上再行安排。”
上一月荆州刺史入京述职,却在入宫面圣的前一天晚上离奇消失;他随行的侍卫向皇上回禀此事,皇上便下令刑部彻查,却一直没有进展,不想此人却突然身死此地。
楚墨的话吓得陈玮一愣,他是知道荆州刺史入京失踪一事,却没想到眼前这个被人砍成六大块的男尸竟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