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墨没再看地上的死尸，而是转身走向马车：“我们先回城。”
前传荆州知府拥兵自重，多番增加赋税鱼肉百姓，皇帝才派顾文前去荆州查探虚实，不曾想这却成了顾文的催命符。
顾文入京本是密令，是谁得知了他的行踪将他掳走，又残忍的将他杀害埋在官道正中。
想着这些问题楚墨神情越渐凝重，脑海中却不自然闪过祈安殿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
调转马车往城门的方向走去，乔书看了一眼后方被白布遮住的尸体：“主子，我们现在是回府还是去大理寺？”
“回府。”
拇指轻捻腰间戴着的紫色麒麟玉佩，楚墨将目光投向自上马车便无比安静的秦若：“这几年赤瞳案的女尸都在城郊义庄，改日我再带你过去。”
秦若有些震惊抬起头：“这几年？”
她之前看楚墨给她的案宗，这几年单是长安城便发生了十八起赤瞳案，最早的已经推算到了五年前。在这极重阴司又讲究入土为安的朝代，他是怎么办到将这么尸体存放五年之久的？
看出她的疑惑，楚墨平静的开口：“那些女尸都没有亲人，这也是她们之间唯一共同点。”
秦若微微蹙了蹙眉，想起之前玉香楼死的那个花魁，心下大概猜到了凶手的用意。
长安城位于天子脚下，达官贵族、富商巨贾遍地都是，城中安保管治也颇为严格。若凶手每次都挑有亲族的女子动手，必定会惊动官府的人，到时候他再想动手就会受制。
而相比这些有家族亲人庇护的女子，对风月场所的女子动手风险就要小很多。一来这种地方的女子死了官府不会重视，二来此地一向鱼龙混杂，他动手之后想要脱身也很容易。
可若真按着这个思路推断，那凶手杀害瑜贵妃这件事情又要怎么解释？
想到这里秦若忍不住开口：“杀害那些女子的是同一个凶手吗？”
楚墨看着她的双眸深沉如海，闻言极淡的勾了勾嘴角：“不是同一个人。”
果然！
秦若正想着要开口，楚墨接下来的话却叫她彻底乱了思路。
“那十八个女子死法各不相同，依着手法判断凶手也应该是十八个人。”
十八凶手……
秦若在现代参与斟查过好几起大的刑事案件，也碰见过不少手段凶残暴戾的凶手，却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心颤惊恐。
“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见她不说话，楚墨有些懊恼的揉了揉眉心。
不管眼前的卫以洛怎么改变性子，她始终只是一个未及笄的闺阁女子，这些阴暗血腥的东西不是她该参与的。
秦若没理他，只顺着自己的思路问了一句：“这十八凶手难道没有一点关联？”
“没有。”
“不可能。”楚墨的话刚出，秦若便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他。
“他们之间一定会有关联，不然无法解释被他们杀害之人双目都会赤色这件事。”
秦若继续凝眉沉思：“如果他们不是团伙作案，或者这十八个凶手根本互不认识，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受人指使！在这十八个杀人凶手背后，还有一个操纵全局的真正凶手。”
女子脆生生的嗓音在马车内响起，尚且稚嫩的俏颜上一双黑眸清润干净，被她静静的一望便可穿透你的灵魂。
这样的卫以洛叫楚墨很陌生却又很惊奇，就好像他以前从未真正认识她一般。
“王爷之前怀疑我手腕的符文，同那些女尸的赤瞳是同一种蛊毒，可是在调查中发现了什么？”
秦若从思绪中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楚墨，却发现楚墨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王爷？”
“那些只是我的猜测。”
安静的将眸子转向窗外，楚墨清冷的嗓音有些低沉：“至于是真是假现在也尚不可知。”
马车已经入了城，听着街道两侧的喧哗声，秦若若有所思的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符文，或许卫悭知道这符文的真相。
“王爷，是贤王殿下的马车。”
乔书的声音打断了秦若的思绪，自她来到这个朝代便只听过楚墨这个定王，还从未见过别的王爷。
想着她便伸手想要将车窗的帘子掀起，不料却被楚墨伸手拦了住。
“继续往前走，不必停下。”
外头乔书听见他的话当即应了一声，而贤王府的马车好似有什么急事也未停下，所以两辆马车就这样在大街错了开。
等到贤王府的马车走远，楚墨这才松开秦若的手：“近来长安城人员流动大，上次的刺客也还未找到，你往后出府记得别坐窗边。”
秦若愣愣的点了点头，心底陌生的悸动叫她有些慌张。
“小姐。”
外面珍珠的声音响起，乔书这才勒住缰绳将马车停稳。
楚墨：“我马上得进一趟宫，就不护送你回府了；简善。”
侯在大理寺门外的简善赶忙开口：“属下在。”
“你护送卫府的马车回府。”
“是。”
……
另一边贤王府的马车里，郑南一边翻着手中的书本，一边忍不住皱了皱眉：“上次我标记的东西怎么不见？”
楚北辰：“什么东西？”
“地址。”
“地址？”
见楚北辰听不懂自己的用语，郑南连忙改口：“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望着越渐靠近的城门，楚北辰有些头疼的开口：“你可记得那地方有什么东西。”
“有很多人。”
楚北辰：“……”
“还有很多一个专门说书的先生，地方不大但很热闹。”
“望雪茶肆？”
闻言，郑南赶忙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地方。”
无奈的揉了揉眉心，楚北辰：“你准备带本王去哪里干什么？”
“王爷可别小瞧那个地方，我打听过了整个长安城消息最灵通的地方，除了黛雪阁便是这里。而黛雪阁主要以贩卖消息为主，我们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需要找他们，那这个望雪茶肆便是最好去处。”
郑南一双长眸生得极好看，此刻只是兴奋的说了几句话，便给过于英气的面容添了几分疏朗之气。
楚北辰懒靠在软榻里瞧着他，连带着嘴角也忍不住翘起：“小六，去望雪茶肆。”
外头赶车的小六应了一声，马车很快便调转车头往回走了去。
郑南不解的探头出去望了一眼：“我怎么记得它是这个方向？”
“长安城分为四方，东西南北各有一条主街，且这个四条主街中心点有交汇。皇宫落在正北上，而本王的府邸落在皇宫的西侧，上次侍卫随你去了东城，望雪茶肆正好在东城的中心，所以我们刚才往南走的这个方向是反的。”
正说着外头小六将马车又调了一个方向，驶入了东城的主街。
默默在心中将楚北辰说的事记下，郑南忍不住问了一句：“王爷去过望雪茶肆？”
懒懒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楚北辰：“整个长安城就没有本王没去过的地方。”
要不然他这个闲散王爷也当得太不称职了。
“那王爷对黛雪阁了解多少？”
上次他去东城闲逛，见周围商铺皆开着，唯有黛雪阁一间白日闭着门；一问竟得知黛雪阁数年来只在夜里开门，且入门就得交付千金，众人除了知道它里面贩卖消息，其余的也一概不知。
“不了解。”
郑南原本充满好奇心的眼神，在听到楚北辰的回答后瞬间爬满了失望：“整个长安城还有王爷不了解的地方。”
楚北辰斜睨着眼神看了他一眼：“本王只说长安城所有地方本王都去过，没说所有地方本王都了解。”
“那王爷也去过黛雪阁。”
“去过。”
郑南赶忙追问：“王爷去做什么。”
将马车内温着的茶水倒了一杯在手边的茶杯中，楚北辰嗓音染上几分冷冽：“买凶杀人。”
抱着书本的郑南闻言面色一僵，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杀、杀谁？”
“自然是杀惹了本王的人。”
略带苦涩的茶水从舌尖滑入腹，楚北辰漫不经心的语调，却透着浓浓的邪肆与嚣张。
郑南没在继续追问，只是安静的将目光投向了窗外；自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朝代的第一天起，他便告诫过自己要顺应规则，至少在他自己没有权利改变这个规则的时候，他得顺应它。
马车很快便停到了望雪茶肆门外，一如那日他来时的模样，望雪茶肆今日也是听客爆满。
好在望雪茶肆门口招揽生意的小二眼尖，认出楚北辰腰间配着的王室玉佩，这才给他们专门腾了一间雅房出来。
坐在二楼雅间的躺椅上，正巧可以看见楼下大堂说书的先生，望着围了一大堂的人，郑南忍不住开口问边上给他们添茶的小二道：“今天说书先生都讲了什么？”
“上午先生讲了荆州刺史离奇失踪一案，现在正在讲前朝吴皇后离奇暴毙的一事。”
说着，那小二又小心的看了一眼楚北辰的脸色道：“若是二位客官不喜欢，小的可以叫说书先生换一个。”
楚北辰还未说话，郑南便赶忙开口：“不用麻烦，我们就听这个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