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说书先生正说到激动之处,只望着堂内众人道:“你们猜吴皇后身边的宫女这时去了何处?”
一时间众说纷纭,见气氛炒得差不多,那说书先生才猛的将手中醒木往桌上一拍继续道:“原来不是那宫女侍主不力,而是因为她早前便被那贼人打晕丢入了莲池,待查宫的太监寻到她时早已经没了性命。”
堂内听客闻言不免又是一阵唏嘘。
“只说这贼人是如何躲过满宫侍卫杀害了当朝皇后,还连带着皇后身边的宫女也跟着落了命,大理寺总共给了三种说法。”
说书先生话音落下,一个年轻男子当即站起身:“三种说法?意思就是大理寺没寻到凶手?”
将醒木又往桌子上一拍,那说书先生开口道:“正是如此,此案扑朔迷离便是大理寺众多能人也勘不破其中玄机,最后也只能道说一些推测。”
二楼雅房郑南被堂下说书先生的话绕得云里雾里,好看的眉心也忍不住紧紧皱了起。
楚北辰端过边上的茶杯在手里转了转,邪魅俊逸的面容藏着几丝冷意:“不过是个故事,听听便罢,不必上心。”
“难道前朝吴皇后真的死于歹人之手?”
楚北辰:“皇宫层层守卫,一般歹人岂能动得了当朝皇后。”
“王爷的意思是宫里的人动的手?”
将手中残着余温的茶搁到桌子上,望着郑南满是好奇的眼神,楚北辰极低的叹了一口气:“具体真相本王也不知,只是据前朝密文记载吴皇后后期与绥安帝离了心,还执意要剃发出宫修渡。”
剃发!
郑南神情一震,正想要说什么不料却被堂下说书先生的话给断了思路。
“我们再说回这金凤簪子,根据我们大梁的礼法,凤乃中宫之主的象征。所以自绥安帝将吴皇后迎入中宫之后,便心心念念着要送她一只金凤簪子;据说这金凤簪子的样式乃前朝书画大家洛千所绘,打造制成皆是宫中顶尖的妙手,更有绥安帝的亲自监工最后才得以完成。”
金凤簪子……
说书先生的话将郑南惊醒,想起自己随秦若去的那个古宅,他双眸一亮。
莫非他们去的那个古宅便是皇宫?那个杀死他的金凤簪子就是前朝吴皇后的遗物?
堂下说书先生的话又惹来了一阵讨论,最后还是那个年轻男子从人群中站起大声道:
“莫非是有宫妃嫉妒绥安帝对吴皇后的宠爱,最后才用金凤簪子将她杀了死。”
他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了众人附和,毕竟相比歹人跑入宫残杀了当朝皇后,宫妃因为妒忌杀人显然要靠谱许多。
“这个看客说得在理,大理寺最后给出的三种说法里面便有这么一说,只是最后绥安帝清查了后宫一应妃嫔,也未找到与之对应的妃嫔。”
没有这么一个人?
在场众多看客顿时陷入迷茫,说书先生见状当即拍了拍醒木:“此案本就是悬案,在场诸位不必困扰,待我说完大理寺另外两种说法,诸位再行思索也不迟。”
闻言,在场众人当即又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之前说到大理寺最后给了三种说法,其中一种便是宫妃妒忌绥安帝对吴皇后的宠爱,所以用金凤簪子将她杀死在了宫殿中。”
“另外两种说法,一是吴皇后与绥安帝离心不愿困守深宫,故用象征她与绥安帝真挚爱情的金凤簪子自戕了。二是吴皇后乃她身边贴身宫女所害,因为那宫女与宫中侍卫私通被吴皇后不巧碰见,秽乱宫闱乃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为了避免连累亲族所以那宫女铤而走险,选择与吴皇后同归于尽。”
说书先生口中大理寺给出的三种说法,除了第三种听起来有些不靠谱,其他两种倒也有不是没有可能性。
想到这里郑南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楚北辰:“王爷觉得是第几种。”
提起手指漫不经心的敲了敲桌子,楚北辰嗓音平静:“都不是。”
“为什么?”
“如果这三种说法里面有一种是真相,那这个案子还会成为悬案?”
他的话叫郑南愣了一瞬:“好像是这个道理。”
“戏也听完了,我们该回府了。”
见楚北辰起身往雅房走去,郑南赶忙站起身追上前:“王爷再等等,我带你来这儿其实是有件要紧事需要调查。”
“何事?”
“调查御史大夫吴邑贪污一事。”
楚北辰往前走的脚步一顿,漆黑的眸子有些冰冷:“本王为何要调查他。”
“王爷……”
不等郑南开始他的那段说词,楚北辰便脸色不耐的打断了他:
“本王知道自己是皇子,需要肩负起照顾天下苍生的重担;但韩璃你别忘了本王在朝中的处境,若本王真的伸手开始管这些事,你知道本王都会面对些什么吗?”
“这就是王爷一直退缩的原因?”
对上郑南那双过于干净的黑眸,楚北辰突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吧,怎么查。”
见他松口,郑南当即兴奋的从袖中取出他不知何时藏的图纸:“王爷你看,这些都是我查到有关吴邑的消息。”
余光扫了一眼依旧是自己不认识的鬼画符,楚北辰索性道:“你直接跟本王讲怎么做。”
“吴邑每天晚上都会到玉香楼听曲,为了掩人耳目他每次都会先走进望雪茶肆,然后再从后门绕去玉香楼。据我在话本子里看到的消息,那些下面的官员贿赂他也多是在玉香楼;所以王爷随我只需要在这里等着他,再抓他个收受贿赂的现形,后面的事情就好处理了。”
顺着郑南的目光往堂下看了一眼,楚北辰若有所思的开口:“我们抓到他罪行后,又当如何?”
“自然是将他从现在这个位置上拉下来,将御史大夫的位置换成我们自己的人。”
御史大夫可是个重要职位,他不仅代朝廷起草诏命文书,还负责监察百官。若想在后面的夺位之争中胜出,这个位置上的人必须是自己人。
吴邑他查过,此人不仅中庸碌碌且贪婪无性,这种人便是拉拢到他们麾下也不靠谱,还不如趁此机会直接将他换了。
楚北辰:“换成我们自己的人?御史大夫可不是想换便能换。”
“王爷无需担心此事,待我们先抓到这个吴邑的犯罪现场再说。”
“犯罪现场?”
“收受贿赂就是犯罪,他收受贿赂的地方就是犯罪现场。”
……
定王府
沈闻抱着长琴从屋子里走出,瞧见换上一身官袍的楚墨正要出府,赶忙快步走上前:“王爷入宫可是为了赤瞳案?”
“荆州刺史的尸体找到了,本王入宫将此事禀给皇上。”
沈闻心底一颤,有些不敢置信的开口:“顾文死了?”
楚墨藏着风雪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清冷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淡漠:“当年与母妃有关的人,如今算来也只剩你一人了。”
冰冷的风卷起细小的雪粒打在枯枝上,冷得人骨头直发寒;可比起长安冬日的冷冽,沈闻最怕的却是楚墨碎入骨子里的冰冷。
“王爷,马车已经备好。”
管家陈义的声音打破了此时的冷硬的气氛,楚墨从乔书手中接过飞羽密织墨龙纹披风系好,极冷看了一眼沈闻手中的长琴:
“定王府不养闲人,乔书让账房将这月城外庄园的账本送去他屋里,日后那些账本都由他打理。”
乔书喏喏的应了一声,瞧见楚墨的身影走出府,这才转身冲沈闻拜了一礼道:“沈公子莫气,王爷就是念及顾大人被害,心情不好这才说话冷声了些。”
沈闻:“你不必代他向我赔罪,一会儿让人将账本送到我房里,这长琴今日便不弹了。”
说着他便转身往来时的院子走了去,瞧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乔书顿时头疼的皱了皱眉。
皇宫
楚墨绕过三重正宫门进入内宫的时候天色已经变沉,金华殿外照明的宫灯将他沉稳的身影拉得老长,打在还会融完的白雪上留下一抹暗影。
“皇上,定王殿下来了。”
殿内,楚延天正在批改折子,听见通传太监的话,当即收住朱笔稳声道:“让他进来。”
没一会儿楚墨便走进了殿,殿内燃着地龙的热气将他肩头的细雪热化,凝成一个个小水珠。
“儿臣拜见父皇。”
他冲着案桌前的楚延天拜了一礼,依旧疏离的语调。
“近日杨洲太守上奏启令,说杨洲边界一带流寇盛行,地方官差几番绞捕效果皆不理想;他希望朝廷能出兵镇压流寇,还地方百姓一个太平,定王你认为朕该不该应允?”
边上冯忠见这父子俩又开始了,当即无声的往外殿的方向退了几步。
“扬州边界临海,杨洲太守所说的流寇也大都是常年靠抢劫为生的海贼,这些海贼通常整队出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单靠扬州地方的官差确实无法将他们彻底镇压住。”
楚延天:“那你的意思是朝廷应该出兵镇压?”
“父皇心中不是早有定夺,又何须故意转问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