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人正吵着,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钟鼓声,紧接着通传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
“皇上驾到!皇上娘娘驾到!”
原本吵闹的大殿瞬间静下,殿中大臣带着家眷恭跪入地,秦若也随着人群伏跪在了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帝后落座,一道威严声音才从殿上方传来:“都平身吧。”
随着人群站起身,秦若借机往高座看了一眼,只见九龙宫灯烛火惶惶,身着明黄色绣五爪金蟒锦绣长袍的帝王端坐在龙椅里,两鬓微微寒霜,威炯的目光不怒自威,俨然一副久居高位的模样。
在他身边还端坐着一个身着丽色宫装的女子,便是当今皇后上官芜华。她已年过三十却依旧容颜娇媚,只是那通身雍容华贵的气度,给她疏淡的眉目添了一丝冷厉。
上官芜华,自楚延天还是王爷的时候便嫁于他为妻,年过三十有二膝下依旧没有子嗣,如今还能稳坐在皇后的宝座上,全都是倚仗着她身后的上官一族。
高座上,楚延天抬眸扫过殿中众人,当即皱眉望向一旁的宫人:“定王和贤王都还没到吗?”
“回禀皇上,宴贴昨日便送到了二位殿下手中,现下只怕是有事情耽搁了。”
“若说定王有事耽搁了,朕还相信;怎么今日连贤王也还未来。”
说着话,帝王眉心已有不耐。
回话宫人将脑袋压低,正想要再派人去催催,外头通传太监的声音便响了起。
“贤王殿下到!”
秦若顺着人群的目光往殿门的方向看去,便见一个身穿绛紫色绣烈火腾纹的男子,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不同于楚墨清冷寡欲的模样,眼前的男子邪魅而凛寒,即使他刻意做出一副慵懒不羁的模样,依旧掩不住眉宇间暗藏的戾气。
就在众人都被他吸引住目光的时候,秦若却注意到了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男子,那男子长得清俊疏朗,同楚北辰走到一起竟也丝毫不逊色。
明明是陌生的面容,秦若瞧着他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看着高座上的楚北辰同上官芜华,楚北辰先拜身跪入地。跟在他身后男子见他跪下,这才忙跟着也拜了一礼。
“贤王,你身后这人,本宫怎么从未见过。”
楚北辰:“回禀母后,他是儿臣新识的江南琴师,名叫韩璃。”
韩璃二字落入殿中,高座上楚延天脸色瞬间一沉:“今日乃盛宴,你也这般荒唐。”
“韩璃琴技高超,儿臣这才将他带入宫,念着让他给众人演奏一曲助兴,不知有何荒唐?”
眼瞧着父子俩又要吵起来,边上皇后当即笑着缓场道:“不过一个琴师罢了,陛下不必动怒;一会儿叫他随着乐司监坐下便是。”
听了她的话,楚北辰当即应道:“儿臣代韩璃谢过母后。”
“不成体统!”
虽然有皇后在中间缓场,但楚延天依旧沉着一张脸,直到通传宫人报楚墨入宫,他面色才稍缓。
卫翎随楚墨走进殿,平日喜穿墨色锦衣的楚墨,今日却意外的穿了一袭白衣,暗绣在白衣上的雪莲随着他的走动带出浅浅光晕。越发衬得他清冷的眉眼不沾红尘,俊美如谪仙。
“儿臣来迟,给父皇和母后请安。”
轻掀衣袍跪入地,如清月一般出尘的男子,嗓音却噙着几丝凉意。
五年前他母妃就死于这个宫宴上,如今却叫他再临其境,何其的残忍。
这边楚墨眉眼皆是苦意,边上的卫翎却抱拳看着楚延天和上官芜华道:
“皇上,皇后娘娘。臣原本都是到宫门处的,念着怕定王殿下忘了入宫的时辰,这才折去了定王府耽搁到了现在。你们看能不能就不罚我跳舞了?”
原本因为楚墨穿白衣略带不满的楚延天,闻言大笑了起来。
“那可不行,不管是什么理由,只要迟到,这舞就必须得跳。”
“可臣不会跳舞!”
卫翎崩溃的哀嚎了一声,顿时惹得在场许多世家小姐捂嘴笑了起来。
“那朕可不管;冯忠,传乐司监众乐师进殿,给卫爱卿伴奏。”
冯忠笑着应了一声,没一会儿怀抱各色乐器的乐司监乐师便入了殿。
“卫爱卿选曲吧,朕同众大臣还等着你跳完舞好开宴呢。”
有楚延天在前面带头,殿中大臣也不客气,当即便给卫翎出起了主意。
“我听说长安城最近时兴一种胡旋舞,跳舞者腰系彩绸,随着音乐旋转起舞后,彩绸绕其腰身美不胜收,卫大人跳此物想必十分合适。”
说话的人正是唐惍的亲爹,户部尚书唐渊。他此言一出,瞬间引来了在场众大臣的附和。
眼瞧着众人只把矛头指向自己,卫翎赶忙抬起手指了指身旁的楚墨:“定王殿下也迟到了,你们怎么不说他?便是要跳舞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跳。”
他话音落下,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见状秦若不免头疼的扶了扶额。
人太笨了,也是硬伤。
对上楚墨藏着冷意的眸子,卫翎当即吓得把手一缩:“我……我就是随口说说,殿下自是不必跳舞。我去跳!我去跳!”
说着他赶忙从地上蹦了起来,看向边上的乐司监众人:“你们这儿可有什么能系腰身的彩绸?”
“冯忠,去给卫爱卿找跳胡旋舞的彩绸。”
得了楚延天命令的冯忠很快便去殿外寻来了三段彩绸,看着苦着脸将彩绸绑在腰上的卫翎,原本沉寂的大殿又热闹了起来。
“卫大人,你还没说要什么伴奏曲呢。我瞧着着胡旋舞本传自西域,也当用西域的曲子才合适,大家以为呢?”
唐渊话一出,高座上的楚延天也点了点头:“朕觉着唐爱卿说得有理,那便选一首西域曲子,给卫爱卿做伴奏吧。”
事已至此,秦若只得对殿中的卫翎抱以同情的眼神。
“老大,我要不救救卫大哥?”
边上唐惍瞧见卫翎实在有些可怜,忍不住开口。
秦若略一挑眉:“怎么救?你去帮他跳?”
“不不不,我也不会跳舞。”
见唐惍盯着自己,秦若赶忙开口:“你都不会跳,我就更不用说了。”
“老大,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高兴?”望着秦若嘴角愉悦的笑容,唐惍有些怔愣的开口。
“有吗?”
说着,她嘴角的笑容又往上扬了一分。
唐惍:“……”
他们这边正聊着,旁侧乐司监的乐师已经开始拨琴,听见琴声殿中卫翎赶忙迈动步子转了一圈。
起先他还能踩着琴声摆动腰身,可随着后面琴声越渐激烈,他本就歪歪扭扭的舞步瞬间没有章法,乍眼一看就跟疯了的野猩猩没什么区别。
“哈哈哈哈!”
高座上平日最是威严的帝王已经把眼睛都笑没了,坐在他边上皇后本来还顾忌着仪态,可最后也忍不住用锦帕捂着嘴笑了起来。
人群中若要说笑得最大声的,还得当数卫悭,秦若看过去的时候,卫悭已经抱着身边的兵部尚书许志险些笑断了气。
整个就像卫翎是他捡回来的儿子一般!
一舞毕,殿内众人的笑声未停,卫翎已经开始破罐子破摔了。
“若是陛下喜欢,臣还可以再给你们跳一段。”说着,他提起彩绸作势又要开始。
“别别别!”
见状,楚延天赶忙从冯忠手中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不必跳,卫爱卿一支舞足矣,再跳的话,朕怕卫臣相要笑抽过去了。”
这时,卫翎才注意到一旁自己那捧腹大笑的亲爹。
被卫悭抱住的许志此时也是一脸无奈:“回禀皇上,臣以为卫臣相需要被送下去冷静一下。”
“好好,来人,把卫臣相送下来冷静,我们正式开宴。”
看着被宫人扶下去还在笑的卫悭,秦若:“……”
她现在终于知道卫家如今手握重权,楚延天为什么不出手整治了,依着卫悭同卫翎这智商,若是她也不懒得出手。
随着楚延天的一句开宴,乐司监瞬间转变曲风,早就侯在长秋殿外的乐姬听见音乐齐齐涌入殿内,开场便是难度极高的鼓点宴舞。
殿内众人目光被乐姬的舞姿吸引,唯有秦若一人望着自进殿便净冽冷言的楚墨。他就坐在圣驾下端,一袭白衣与这喧闹的大殿格格不入,孤寂而漠然。
“妹妹。”
卫翎从殿中退下,腰间系着的彩绸被他扯得绕在了一起,混着身上的锦服莫名给人一种滑稽感。
“卫公子。”
瞧见他走过来,站在秦若身旁的萧染俏脸微红,赶忙低身福了一礼。
谁知卫翎这个呆瓜看见她先是一愣,憋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你是?”
见卫翎不认识萧染,边上唐惍赶忙介绍道:“卫大哥,她叫萧染;她爹是殿内大学士萧辅成、萧大人。”
“萧大人?这个我认识!”
秦若:“……”
萧染:“……”
另一边,郑南成功靠着楚北辰的瞎编乱造混入了乐司监里,乐司监总管喜祥见了他,当即恭敬的拜了一礼道:
“不知韩公子惯用那一类琴,奴才也好叫内务府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