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未大亮,护国公府就亮起了一大片灯笼。
湘水院里,秦若已经穿好外衣,正站在窗前望着回廊里来回走动的下人,一袭红袍软甲的卫翎同殷歌便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妹妹!”
秦若回头望向他们,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的软甲,心头又是一窒。
见她这副模样,卫翎当即笑着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
“西北的紫铃花很是好看,等我这次从西北回来的时候,一定给妹妹带一株。”
秦若:“西北距离长安这么远,等你将花带回来,只怕早枯死了。”
“我让人用土将它养着,这样便不会死在路上。”
卫翎此话刚说完,管家章修就从院中疾步走了来。
“公子,时辰到了。”
“好,我这就来!”
应了管家一声,卫翎便赶忙从袖中取出一个十分精致的盒子递到秦若手中。
“给我的?”
卫翎:“不是,这是给染儿的,只是我一直没找到机会给她,等我去西北后,你帮忙将这个转交她。”
“……”
有些郁闷的将那盒子搁到梳妆台上,秦若:“哥,你也太偏心了。”
站在卫翎身后的殷歌闻言,终于鼓起勇气将他藏在袖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见秦若诧异的望着自己,他有些别扭的开口:“上次你帮过我一次,这是谢礼。”
瞧着他手中做工十分精细的珠花,卫翎眼睛登时变得老大:“这珠花可真漂亮,你在哪儿买的,下次我给染儿也买一朵。”
避开他伸过来的咸猪手,殷歌一把将珠花塞到秦若手中,就转身朝门外走了去。
望着他的背影,卫翎有些气急败坏的追上前:“小歌子,你也太不道德了,给我妹妹买谢礼,居然没我的份。”
“难道卫大哥也想要一朵珠花?”
“行啊,只要你买来送我,我就要。”
殷歌:“……”
瞧着他们逐渐走远的身影,珍珠忍不住望向身旁的秦若:“小姐,你当真不去送公子他们吗?”
“我还是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去城门处迎接他们吧,送别太伤感了。”
珍珠:“可奴婢听说定王殿下今日也要去西北……”
走入一旁置着的椅子坐下,秦若:“我知道。”
“那小姐也不去送王爷?”
抬眸望着她,秦若不悦的皱了皱眉:“珍珠,你今日是怎么了?”
“奴婢……奴婢就是觉得西北好远,小姐若是今日不去送王爷,只怕要好几月后才能看见王爷。”
拿过一旁的书翻开,秦若自我安慰道:“王爷此去西北是为了治病,很快便会回来的。”
见她这副模样,珍珠也不好再多言,只是望出房门的目光,却是怎么也收不回来。
半个时辰后大军出征的钟鼓声响起,清越醇沉的钟声远远传来,叫秦若拿着书卷的手一僵,心底那不断翻滚的酸涩,顷刻间就她整个人淹没。
不知用了多久,她才勉强压制住情绪,一边安慰自己楚墨虽然去了西北,但是前些日子的那些案子她还得打起精神继续调查,一边起身往府门外走去。
护国公府门外,楚北辰坐在马车里望着她出来的身影,有些愉悦的勾了勾嘴角。
“本王昨日还以为你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你今日竟真的没去送他。”
提起裙摆踩着踏脚凳走进自家马车,秦若嗓音淡淡:“王爷不是想去巡抚司看韩公子吗,别耽搁了时辰。”
“看在你还记得要去巡抚司看望韩璃这件事,本王便不再往你伤口撒盐了。宋祁!”
外面宋祁闻声,赶忙对车夫打了个手势,两辆马车就朝着巡抚司的方向驶了去。
于此同时的皇宫大殿
目送完大军出征的楚延天,有些惆怅的抬头,望向远处穿透云层而出的晨光。
“护送定王的人可安排妥当?”
站在他身后的冯忠替他系好披风,赶忙点头应声:“回皇上已经安排妥当,选的人都是宫中的老手。”
“若是瑜贵妃还在,看到定王被朕害成如今这副模样,只怕非得骂死朕。”
冯忠身子一震,连忙抱着拂尘跪入地:“定王殿下乃是上官野所害,皇上万不要因此而怪罪自己。”
“当年若非朕留下了上官野那条命,定王又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行了,你也起来吧,该随朕去上早朝了。”
“是……”
这边楚延天动身去上早朝,祈福殿里宫冥却是整夜未眠。
“国师,曲烟姑娘来了。”
将手中新画完的画纸丢到一旁,宫冥抬起眼眸,看了一眼从殿门外走进的曲烟:“本座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完了?”
曲烟提裙跪入地,垂着脑袋将袖中信纸奉上:“回禀主子,除了司言,其余人皆已铲除。”
接过奴才递上来的信纸,宫冥粗略扫了一眼被红色墨迹叉除的名字,没什么表情的开口:“司言的下落可找了?”
“已经找到了,就住在定王府。”
宫冥眉梢微挑:“定王府?”
“是。”
起身将手中信纸置于烛火上,看着它烧卷成灰烬,宫冥这才慢悠悠开口:“定王都去西北治病了,想必如今的定王府应该没什么人。”
曲烟赶忙应声:“属下这就带人去定王府。”
“不慌,俗话说夜黑风高月,杀人放火天,要动手杀人也得等到晚上不是。”
“主子教训得是。”
宫冥:“起来吧,今夜本座陪你去一趟定王府。”
……
巡抚司大门外
两个内门太监接过楚北辰手中的令牌,这才恭敬的领着他们往司内走去。
“陈公公入宫去了?”
走在前端的太监闻声,赶紧开口:“回贤王殿下,昨儿个皇上急召,干爹这才连夜入了宫。”
“父皇急召?可有说什么事。”
“奴才不知。”
一路说着,那两个太监便将楚北辰领到了训练场门外。
“殿下,韩公子就在这里面。”
望着紧闭的石门,楚北辰伸出的手一顿,回头望向站在她身后的秦若。
“你不是吵着要来见他吗?还不开门。”
秦若无语的翻了他一个白眼,认命走上前将太监递给他们的钥匙,插进了石门上的凹槽里。
瞧着打开的石门,楚北辰有些别扭的咳一声:“你走前面。”
“我说殿下,你人都走到这儿,还在乎谁在前、谁在后?”
楚北辰不太高兴的瞪了她一眼:“你话怎么这么多,让你走,你就走!”
“如果我不呢?”
“你……”
秦若挑衅的望着他:“我现在突然不想见他了,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王爷不是说我一直吵着要见他吗?我现在不想见了还不行。”
见她真的转身往回走去,楚北辰心底一急赶忙追上前:“卫以洛,你言而无信!”
“是又怎么样?”
“你……你说吧,到底怎么样才愿意帮本王打掩护。”
终于等到他这句话,秦若赶忙道:“王爷去西北了,但保不齐有不长眼的人找定王府的麻烦,到时候还得劳烦殿下出手相助一下。”
楚北辰眼眸微眯:“你怎么知道有人要找定王府的麻烦。”
“猜的。”
“……”
“行,本王答应你。”
巡抚司的训练场修在地下,穿过石门秦若同楚北辰又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看见了聚集在场地里训练的众人。
对于楚延天是怎么在长安城地底下,修建了这么大的一座训练场,秦若是百思不得其解。
“王爷,卫以洛,你们怎么来了?”
身穿灰色剑袖长袍的郑南看见他们二人,赶忙丢下同他训练的人跑了过来。
“咳!”
听着楚北辰的咳嗽声,秦若无语的在心底翻了个白眼,这才看向郑南道:
“那日你走得急,我有些话还没来及说,这才求了贤王殿下将我送来找你。”
瞧着站在秦若身后,根本不拿正眼看自己的楚北辰,郑南眸色一暗:“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对了,你说那日有些话还没来得及跟我说,你都想说些什么。”
秦若表情微愣,见郑南不解的盯着自己,这才一咬牙开口道:
“就是我之前去大明寺给你求一个平安符,想着说那日该拿给你的,结果给忘了。”
说着,她便忍痛取下腰间平安符,递到郑南手中。
这平安符可是她花了一百两特意去大明寺求来的,她还没带几天呢,想着秦若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谢了。”
接过平安符,郑南也不客气,直接就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好了,我要说的话,说完了。王爷,你若是没什么想说的,我们便回去了。”
见两个人都盯向自己,楚北辰张了张嘴,刚想说自己没什么话想说的,可在对上郑南望向他的眼神时,又转过话锋道:
“你走后,宋祁派人收拾了清石院,里面还遗留了一些书,你看还要不要。若是不要的话,本王便安排给你丢了。”
秦若:“……”
明明可以好好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不好好说话?
果不其然,楚北辰此言一出,郑南还遗留在眸子里最后一丝光亮,也没了。
“不要了,劳烦王爷帮我丢了吧。”
楚北辰有些恼怒的看了他一眼,当即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瞧着他们两人这个样子,秦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跺了跺脚:
“你们两个到底在闹什么别扭,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郑南眸色微黯,只觉得自己十分委屈:“我刚一走,他就迫不及待将我住的院子清空,我还要怎么好好说话。”
“那你直接骂他呀!多简单的事。”
“算了,他是王爷,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秦若无语扶额:“你跟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啊。”
见郑南目光哀怨的看着自己,秦若赶紧解释:“你和我是来自二一世纪的人,能跟他是一个世界的人吗?别说你了,我也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秦若:“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可是郑南,就算你像我一样穿越到了世家大族子弟身上,你们二人的问题就真的能解决吗?”
“我不知道。”
望着他负气的背影,秦若长叹了一口气:“这世间有很多事情,可以用法规条例约束管治,可也有很多事情是管治不了,也不能管治的,就比如人的感情。”
郑南转身望向她,暗沉的眸子隐着一股阴郁的情绪。
“既然都这么艰难了,又何必要折磨自己呢?”
秦若的这句话,犹如一把利刃,一瞬间便将困扰在郑南身上的东西全斩了断。
瞧着他重新亮起的眸子,秦若笑着开口:“王爷应该不会走远,你追过去便能看见他。”
她话音刚落,郑南就飞身朝着楚北辰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看着他的背影,秦若有些欣慰的顺了顺自己的秀发,看来,她这情感专家的本事,还没减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