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的路上,秦若一直懒倚在车窗边望着天上的白云,只见白云和风飞逝,早些时候望见的形状,顷刻间就消失不见。
云海翻腾,飞云变幻,人生亦是如此。
承明殿里,楚延天听完秦若的话沉默了许久:“大军明日便会出城,你当真想让朕将定王送去西北?”
秦若扣头入地:“是。”
瞧着她这副心意已决的模样,楚北辰低叹了一口气:“罢了,那便依你的话,送定王去西北寻医治病。”
“臣女谢皇上。”
从宫中出来已是近暮时分,远边白净的飞云被霞光染红,远远望去很是惊艳夺目。
秦若拢紧身上披风回头冲卫悭拜了一礼:“爹,女儿想去定王府一趟。”
“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望着秦若远走的背影,卫悭长叹了一口气,平日十分威炯的目光,此时也化作了无奈。
马车行至定王府的时候,王府护卫已经将府门外的灯笼点燃,望见是护国公府的马车,早就侯在府门外的乔书赶忙迎上前。
“大小姐,两个时辰前王爷突然病情发作,眼下宫中太医也彻底没了办法,你快去看看吧。”
他的话叫秦若心头一惊:“这段日子不是一直控制得很好吗?怎么会突然发作。”
乔书跟在她身后疾步往住殿的方向走去,闻言有些自责的低下头:“都是属下的失职。”
住殿门外,苻栎同一众太医瞧见她来,都跟见了救星似的迎上前。
“大小姐。”
秦若没功夫跟他们废话,直接开口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苻栎:“王爷将自己关在了殿内,一有人靠近便会厉声吼叫,属下等实在……”
不等他说完,秦若就快步朝闭着门的住殿走了去。
她这边刚推开殿门,楚墨的嘶吼声便从里殿传了出来。
站在她身后的一众太医听见动静,全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在她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时,又不太自在的顿住了脚步。
“今天晚上的药呢?”
边上乔书反应过来,赶忙开口:“属下这就去取。”
等到药取过来,秦若也不再理会他们,端着药碗就朝里殿走了去。
殿内日光昏暗,楚墨正躲在床榻后方警惕的望着她,见她朝自己走过来,当即害怕的往后退了两步。
“王爷不用怕,我是来给你送药的。”
秦若将手中药碗端起给他看了一眼,见他没有抗拒,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上前。
“我喂王爷吃药好不好?”
瞧着他跟孩童一般澈亮懵懂的双眸,秦若浅浅一笑。
楚墨没什么反应,依旧是眼带警惕的盯着她,却并没有像方才那般厉声嘶吼。
“王爷生病了,若是不吃药,我便只能叫外面的太医进来替你诊治,王爷想见到他们吗?”
楚墨似是听懂了她这句话,当即害怕的退了一步。
“只要王爷吃了药,他们便不会进来。”
说着,秦若用汤匙喂了一点药递到他嘴边,楚墨先是愣愣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张嘴将那药喝了下去。
望着他这副懵懵懂懂的模样,秦若心口一疼,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生怕自己会吓着他。
等到那碗药喂去一大半,楚墨却突然痛苦的皱了皱眉头,就在秦若心惊不解的时候,便听见他小声说道:“太苦了。”
虽然只有三个字,可秦若还是心底一喜。
“王爷觉得苦,等喝完了我去给你拿蜜饯怎么样?”
一听蜜饯这两个字,楚墨连忙点了点头,那模样要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虽然知道他是生病,可秦若还是被他这个样子萌得心口砰砰直跳。
但她这愉悦的心情没持续多久,就被楚墨接下的称呼给毁得一干二净。
“娘,药喝完了,我要蜜饯。”
娘……
秦若嘴角一抽,望着化为大型巨婴的楚墨,十分艰难的点了点头:“我……这就去给你拿。”
“那墨儿在这等你。”
说着,楚墨又抱住双腿乖乖的蹲在原地望着她。
秦若险些被他那懵懂乖巧的眼神,给萌化整颗心。
住殿门外
见秦若出来,苻栎赶忙走上前:“大小姐,王爷可是睡下了?”
“没有。”
“那我能不能进去看看他?”
秦若摇了摇头:“不行,王爷现在意识错乱,你贸然进去只会刺激到他。”
说着,她便看向一旁的乔书:“府中可有蜜饯?”
“有。”
“去拿一点来,王爷要吃。”
乔书走出的步子一僵,有些惊愕的回头看了她一眼:“给王爷吃的?”
秦若懒得跟他解释,只点头道:“快去拿,晚了我怕王爷会生气。”
乔书飞快从厨房取了一盘蜜饯回来,还没来及问楚墨的情况,秦若就端着蜜饯了走进了殿内。
望着她的背影,他有些挫败的叹了口气。
再怎么说他也楚墨的贴身侍卫,如今却连住殿门也进不去,想想都觉得失败。
里殿,楚墨还维持着秦若离开时的样子。
望着他披散在身后凌乱的墨发,秦若将蜜饯放到床榻边的桌子上,这才冲他招了招手:“过来。”
楚墨愣愣的看了她一眼,还是乖乖起身走到了她身边。
虽然这种心理有些变态,可秦若还是不得不说,如今的楚墨她实在是太喜欢了。
“你坐这儿吃蜜饯,我帮你梳头。”指着床榻,秦若有些神气的开口。
见楚墨当真乖乖坐到床榻边开始吃蜜饯,秦若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这感觉简直太爽了!
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里,她替楚墨梳理好墨发,又陪着他吃完那盘蜜饯,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朝殿外走去。
见她离开,楚墨也不说话,只睁着一双湛黑的眼眸盯着她,那眼神简直比剜秦若的心,还要叫她难受。
“大小姐,你没事吧?”
殿门外,瞧着秦若有些苍白的面容,苻栎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我没事,宫中宣旨的太监可来了?”
苻栎:“已经走了,大小姐放心王爷此去西北,我一定会尽力护他周全的。”
秦若有些疲惫的点了点头:“明日你们何时出发?”
“皇上特意下令,让王爷随出征大军一起走,所以明日天一亮,我们便会启程。”
“好。”
从定王府出来,外面夜风飞卷,明明不带寒气,却叫秦若遍体生寒。
“小姐,奴婢扶你上马车。”
避开秋桐伸过来的手,秦若回头望向定王府门前的牌匾,嗓音低哑:“你说王爷此去西北,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小姐放心,王爷这次去西北只是为了治病,用不了多少便会回来的。”
秦若目光黯淡:“用不了多久,是多久?”
“这个奴婢也不是很清楚,总不会超过一年吧。”
一年……
捏紧披风的带子,秦若失魂落魄的望着府门前,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灯笼,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府。”
秋桐:“是。”
马车一路朝着护国公府而去,行经富月楼前时却突然仓促停下,未等秦若询问,车夫福海的声音便响了起。
“大小姐,是贤王殿下的马车。”
贤王?
秦若不解的掀开帘子望出去,便见一身墨色锦衣的楚北辰,正从马车里走出来。
宋祁:“卫姑娘,我们王爷有请。”
“不知王爷找我有何事?”
“姑娘来了便知。”
富月楼二楼雅间,楚北辰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添了酒,这才望向坐到自己对面的秦若。
“听说你向皇上请旨,要他将四弟送去西北治病?”
秦若点头。
瞧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楚北辰懒懒的扯了扯嘴角:“既然舍不得,又何必要这么做。”
“因为只有西北的神医才能治好王爷的病,只要为了他好,我就没有不舍得。”
楚北辰端着酒杯的手一顿:“只要是为了他好?”
“对,王爷留在长安病情只会越来越严重。如果他去西北能治好他的病,便是暂时不能在一起,我也无所谓。”
楚北辰面露讽意:“你倒是想得开。”
“王爷可是在为韩公子去巡抚司的事情伤心?”
楚北辰望向她的眸色一凌,有些气愤的搁下酒杯:“本王何时为他伤心了!”
“现在。”
楚北辰表情微噎,有些恼怒的瞪了她一眼:“真不知道定王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女子。”
“巡抚司就在长安城,王爷若是想韩公子了,大可去看他便是,不必在这儿自己折磨自己。”
“像他那种没心没肺、没情没义的人,本王怎么会想他!”
秦若被他这副口是心非的模样逗笑。
“你笑什么?”
“我笑王爷明明心里很想韩公子,嘴上却不承认。”
楚北辰:“本王都说了自己不可能会想他。”
“那王爷今日为何要单独见我?难道是王爷看上了我的美貌?”
楚北辰一口酒噎在喉咙,险些没被自己给呛死。
“卫以洛,你当真是半点自知之明也无。”
秦若面上笑意更甚,笑过之后一想到楚墨明天便要离开,又十分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贤王爷,你说王爷此去西北要多久才会回来。”
懒靠在窗沿上望着天上的圆月,楚北辰嗓音低沉暗哑:
“少则四五月,多则一两年。你要是真舍不得,索性请旨跟他一起去西北得了,少在这儿唉声叹气,惹得本王厌烦。”
秦若有些难受的敛低眼眸:“此次征战匈奴,我哥是副将,若是我再走了,我爹不得伤心死。”
“明日大军出征,你若是想去送他,看来你上次收留韩璃的份上,本王可以带你去。”
“不去了,看见他走我更难受。”
说完这句话,秦若见楚北辰定定的望着自己,有些不解的开口:“怎么了?”
“本王都帮了你一次,你难道不准备回报本王。”
秦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王爷何时帮过我?”
“本王说带你去看大军出征,可不是帮了你一次。”
“可我没说想去。”
端起酒杯喝完里面的清酒,楚北辰没什么表情:“你想不想去不重要,重要的是本王帮了你一次。”
秦若:“……”
“那王爷想要我怎么回报你?”
楚北辰懒看她一眼:“韩璃是你的朋友,巡抚司里面那么凶险,你就不想去看看他?”
搞了半天,原来是自己想去见韩璃,却又拉不下面子,这才跑来找自己。
秦若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想去,怎么会不想去!韩璃是我的朋友,巡抚司那么凶险,我关心他一下也是应该的。”
楚北辰满意的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明日本王到护国公府来接你,毕竟巡抚司是宫中府司,若没有本王,你也进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