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哭得几尽颤抖的肩膀，秦若眸中只有冷意。
“你难道不知道，岭山家中还有一个等着她拿钱治病的弟弟。你自认为你说的这些话，只能算得上是一些威胁，殊不知却成了压死她的最后稻草。”
珍珠还在哭，秦若却没了耐心：“你我主仆已尽，如果你还念着卫府对你的恩情，就告诉我昨夜给你钥匙的人是谁。”
“奴婢不认识……”
“你可有看到过他的面容，亦或者他的穿着有什么特殊的没有。”
珍珠哭声稍弱：“他带着面具，奴婢没看到他的面容，但他的口音有些奇怪，不像是长安本地人。”
“口音？”
“嗯，奴婢听着有点像……江南一带的口音。”
江南……
秦若同楚墨对视，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从牢房出来，望着天上疏朗的白云，秦若嗓音晦暗：“徐大人，珍珠的刑期，大概什么时候能定下来。”
徐炜以为她是厌恶极了珍珠，盼着她早点受到惩罚，所以带有几分讨好的开口：
“下个月容华公主就要去西北和亲，皇上有令最近三个月内都不能有死刑犯伏法，所以最快也是来年去了。”
“来年……”
卫翎的婚事就在来年初春，也不知这算不算是惩罚。
边上楚墨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劝道：
“她害死一个无辜的人，这一切都是她罪有应得。”
“王爷以为我是在为她伤心？”
楚墨没说话，只安静的望着她。
“我是在为岭山难过，无论什么理由，肆意伤害别人的人，都得不到原谅，也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原谅她。”
楚墨眸色微暗：“虽然知道道歉无济于事，可如果连道歉的醒悟都没有，不更无耻了吗？”
秦若抬头望着他：“王爷是在说自己无耻，还是说珍珠无耻。”
“我是在说自己。”
秦若眸光微动，收回视线望向远方，嗓音淡然清脆：“王爷不必感到自责，这段日子我已经想清，之前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讲，你也是无辜的。”
“你原谅我了？”楚墨眼眸瞬间变亮。
“在讨论这个问题之前，王爷难道不觉得我们更应该讨论一下，给珍珠送钥匙的人？”
“你是说苦乐阁？”
秦若看了他一眼：“看来王爷记忆恢复得差不多了。”
楚墨神情一僵，澄清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慌乱。
“别装了，从你上次去护国公府，我就发现你记忆恢复了。”
“没有！”
秦若挑眉。
楚墨赶紧改口：“我是说，那个时候我记忆还没全部恢复。”
“那你现在记忆全部恢复了？”
楚墨可怜巴巴的摇了下头：“还没有，我就想起了一些片段。”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别忘了，你失去记忆的这段时间，你是怎么对我的。”
“我错了……”
望着他拉耸眉眼，委屈可怜的样子，秦若嘴角微翘。
“行了，不是说讨论苦乐阁的事吗？你这段日子，可有调查到关于他们的消息？”
“有一些。”
“找到他们在长安城的据点了？”
见她这么问，楚墨还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你既然开始关心苦乐阁，那你必定就是想起了，以前我们对苦乐阁的调查，所以我会这么问有什么奇怪的吗？”
楚墨笑着揉了下鼻子：“你现在突然变得好聪明。”
秦若没好气的翻了他一个白眼，往前走去：“走吧，我们今夜就去他们的据点，我现在对这个江湖帮派，是越来越好奇了。”
于此同时的贤王府，楚北辰刚检查完江南送入京的账册，林辞就急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
“王爷，出事了。”
楚北辰眉心微皱：“什么事？”
“这是孔岩急令送入京的信笺，王爷请看。”
从林辞手中接过信笺看完，楚北辰当即气得一掌拍到桌子上：“找死！”
“王爷，这些商户之前都跟周家有不浅的交情，如今这番景象，只怕是要反了。”
楚北辰冷笑一声，沉黑的眸子中划过几分骇人的杀意。
“反？就凭他们几个商户？传本王命令下去，叫孔岩好好压制住他们，若他们实在不受控制，就不必留了。”
听他这么说，饶是林辞也吓了一跳：“王爷，不可！这些商户几乎遍布整个江南，若贸然对他们动手，只怕会惊动皇上，到那时就不只是商场上的事了。”
“便是惊动父皇又如何，本王要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林辞：“王爷就算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韩公子着想吗？这几次若非王爷一力担保，又在皇上面前揽下了江南赋税管收一事，只怕韩公子早就被皇上下令赐死了。”
“所以如今王爷千万不能惹怒皇上，否则到时候王爷受责罚事小，若真叫皇上对韩公子起了杀心，那才麻烦了。”
见他提及郑南，楚北辰盛怒的表情才稍稍缓和些许。
“既然不能对他们用强硬手段，那你说现在这些商户要怎么处理。”
林辞：“王爷若信得过我，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一个月内，我一定给王爷一个满意的答复。”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办。若最后实在解决不了，稍微死几个人，也没什么关系。”
“是。”
站在殿门外的郑南，只觉得周身血液都冻结到了一起。一直到林辞从里面打开殿门，被他吓了一跳，他才恍惚回过神。
见他这副神情，林辞就猜到他肯定听到自己同楚北辰的对话了。
“韩公子，你怎么过来了？”
里间，楚北辰听见声音，当即快步走了出来。
而呆站着的郑南望见他，这才缓缓的眨动眸子：“王爷，我有话要问你。”
楚北辰看了他一眼，对一旁的林辞开口：“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
林辞赶忙对他行了个礼，飞快抬步往院外走了去。
等到他身影消失，楚北辰这才对郑南道：“进来说。”
走进里殿，望着尚且搁在桌子上的信笺，郑南只觉心如刀绞。
“方才本王跟林辞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听着他如此云淡风轻的问话，郑南心中突然涌出一股难以明说的悲愤。
“那些商户在王爷心中，当真卑贱到了这个地步？”
楚北辰坐入椅子，没什么表情看着他：“你是在责怪本王漠视人命？”
“难道王爷不是在漠视人命？”
楚北辰低笑一声：“韩璃，你还是太天真了，你可知道如果本王不这么做，那些商户又会怎样对本王？”
“你是大梁高高在上的贤王殿下，他们不过是没权没势的百姓，他们难道还能跃过你去？”
楚北辰嘴角笑意微僵，有些失望的望着他：“在你心中，本王就只是会仗势欺人，草菅人命的权贵？”
“我从来没这样认为过王爷，可王爷却真真实实在这样做。”
“韩璃！”
郑南不明白他明明做错事，哪里还有脸敢对他发怒。
“王爷不必在我面前拿出你皇子的威势，若王爷当真问心无愧，又何必虚张声势。”
“本王虚张声势？”
楚北辰险些被他气笑：“韩璃，你别忘了，若没有本王，你早就死了。”
“王爷说错了，若没有王爷，我就不用死了。”
这句话，对楚北辰而言，无异于万箭穿心。
“你再说一遍。”
他从椅子里起身，走到郑南面前：“你把你刚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我说，如果没有王爷，我就不用死了，更用不上王爷救。”
“韩璃，你当真以为本王不会杀了你吗？”
喉咙被他掐住，郑南神情却丝毫不退缩。
“我……我从来就没这样……认为过。”
“嘭！”
捂住自己被摔疼的肩膀，郑南挣扎着从地上起身，分毫不让：“周家的人到底犯了什么罪，竟然叫王爷连一个五岁的小孩也要赶尽杀绝。”
望着他眼中的怒意，楚北辰突然面无表情的开口：“韩璃，你别忘了，当初是你叫本王去争的。”
郑南瞳孔猛的一缩，直觉得自己呼吸都有些艰难。
“周武是静王的人，同时还在江南贩卖私盐敛财，以供静王买武器囤积，你说本王应该怎样对他们。”
“可孩子……”
楚北辰出言打断他：“你是想跟我说孩子是无辜的？再无辜，他不也是周家人，不也是静王的人。”
“他才五岁。”
“正因为他才五岁，你就不想想一个五岁的小孩，又怎么会从本王派去的杀手手下逃脱。”
“可是……”
楚北辰耐心告罄：“没什么可是，周逸必须死，帮他的人也必须死。”
见他如此冷酷无情，郑南又是一阵语噎。
“你不是一直不想做本王的男宠，一直想给本王证明你自己。那这次江南的事，就交给你同林辞去办，你若是不愿意杀人，那你就自己想办法解决。”
说完这句话，楚北辰就不再理他，自顾自抬步往殿门外走了去。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郑南表情闪过几丝茫然，几番挣扎过后，还是陷入僵局。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变成了这样，他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竟是这变化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