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若赶去前厅的时候,楚墨正在同卫悭喝茶闲聊,今日他穿了一身暗红宽袖锦袍,墨发用玉冠高高束起,整个人风神如玉,俊美无俦。
似是听见声音,他下意识抬眸往厅门的方向望去,目光正巧同凝望他的秦若对了上。
“洛儿来啦。”
望见她,卫悭很高兴,当即笑着开口道:“今日大明寺僧人诵念清经,你哥一大早便领着人去维持秩序了,你晚些时候可想过去逛逛?”
大明寺……
秦若略一停顿,当即抬眸望向楚墨;见她望过来,后者这才出声道:“今夜河岸会有很多人放孔明灯,我们晚些时候去逛完大明寺,夜里再去河岸赏灯。”
平日最是漠然冷冽的嗓音,此时轻柔低沉,似是藏着无尽的宠溺。
秦若听得俏脸微红,正想应答,便被一旁的卫悭抢先开了口。
“洛儿这孩子每年最喜欢去河岸看人放孔明灯了,只是老夫同她哥哥每年这个时候都不得空,今年有王爷陪着,也算全了她的这点玩性。”
也就在这时,管家章修领着人进来说,午膳已经备好,他们一群人才起身前往膳厅。
用完午膳,定王府的马车就等在府门外,秦若随着楚墨上了马车之后,便开始前往大明寺。
一路上秦若都有些坐立不安,事到最后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小脸:“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王爷老盯着我看干嘛。”
楚墨勾唇一笑,将手中的书卷搁到矮几:“本王就是觉得你今日,跟往常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就比如,这里……”
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指了指秦若红润的脸颊,楚墨刻意压低嗓音,缓缓开口:“是为了本王,才画的吗?”
意识到他说的是胭脂,秦若俏脸飞速红了个彻底。
见她这副模样,楚墨笑意更深,明明是清冷自持之人,却笑出了几分风流韵味。
“不用害羞,本王很喜欢你今天的打扮。”
听他这么一说,秦若更是恨不得钻到软榻底下,再无脸见人了。
今日她穿得是一身月青色穿花云缎裙,裙摆绣了大片的海棠花,行走之间万花绕着裙摆浮动,自有步步生莲的美姿。
即便是她此时安静的坐在软榻里,那月青色的云缎裙,也将她骨子里的恬静娇俏,给衬托得淋漓尽致。
见她害羞,楚墨也不再逗她,只从袖中摸出一个东西递到她手边:“这是付玉石,本王命人雕了一对麒麟,白色的这只给你。”
感受着手边凉润的触觉,秦若原本埋着的小脑袋才慢悠悠抬起。
“不喜欢吗?”
见她不接,楚墨当即问了一句。
“没有。”
慌张辩解一句,秦若快速的将那麒麟放在手中,整颗心跟泡在蜜罐里似的。
就在这时,马车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未等他们开口询问,简善便在围帘后面开口道:“王爷,有只猫坐在路中间,属下这就让人将它赶走。”
猫?
秦若好奇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便对上一双湛黑明亮的圆眼睛。
是那只黑猫,她之前在忧远书院看到的那只。
“喵~”
瞧见她,那只黑猫当即叫了一声,转身便朝街道旁边的一处铺面跑去。
秦若有些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正想说叫简扇继续走,那只黑猫又折了回来,嘴中还叼着一只没怎么睡醒的小猫。
“大小姐,你看这……”
望着被黑猫丢到马车的前方的小奶猫,简善有些呆愣的看了一眼秦若。
他们这是被强卖强买了?
“喵~,喵……”
此时那只小猫已经醒过了神,望着周边陌生的环境,有些害怕的叫了两声。声音又细又软,叫人听了就止不住的心疼。
“你去哪儿?”
见秦若起身要下马车,楚墨当即伸手攥住她的手腕。
“我要去救那只猫。”
“你确定要养一只黑猫?”
听着楚墨的问话,秦若有些生气的甩开他的手:“莫非王爷也相信黑猫引灵的荒唐说法,这世间最为险恶的是人心,跟黑猫还是白猫没有一点关系。”
“本王不相信黑猫引灵之说,只是不代表别人也不相信,你若是养了它,只怕会给你惹来很多麻烦。”
秦若:“若是怕惹麻烦,便任由一条无辜的生命枉死,我做不到。”
说完,她也不再看楚墨,冷着俏脸就下了马车。
马车外,乔书正领着几个护卫守着那小猫看,见秦若下来当即开口:“大小姐,这小猫应该还没断奶;太小了,不太容易养活。”
“我看看。”
乔书忙捧着那小猫放到秦若手中。
小猫软软的,眼睛尚且还是蓝色;此时望见秦若,正供着背做出一副奶凶的样子,奈何它这副样子一点威力都没有。
“这附近有买羊奶的吗?”
“羊奶?”乔书微微一愣,猜到她是要买来喂着小猫,有些迟疑的开口:“大小姐,这可是只……”
不等他话说完,便被秦若凌厉的眼神吓得不再敢开口了。
“去买!”
冷着小脸丢下两个字,秦若便抱着那小猫折回了马车里。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乔书有些茫然的搓了搓鼻梁,方才秦若生气的那一瞬间,跟楚墨实在是太像了,竟叫他都有些被震住。
这一小插曲很快过去,马车又继续往大明寺里。
望着他们离开,懒靠在富月楼二楼窗边的殷歌,这才慢悠悠的端起酒杯将里间酒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方才消失在街道旁侧的那只黑猫,突然翻窗爬到了他身边,轻轻叫了一声。
望见它,殷歌将手中酒杯丢到一旁,蹲下身:“你放心,她是护国公府的大小姐,你的孩子跟着它,绝对不会受苦的。”
“喵~”
“走吧,我们也回去了;赶明儿我有空,再带你翻墙去瞧你儿子。”
“喵~”
……
贤王府
郑南正抱着一本国学歪在椅子里睡得正香,紧闭的殿门便被人从外面推了开。
“韩公子,王爷找你去前殿一趟。”
金鸿是楚北辰最近派给郑南的贴身随从,平日主要负责郑南的安全,以及替楚北辰盯着郑南,谨防他抽风干出一些不太正常的事。
“王、王爷?”
郑南从睡梦中惊醒,有些茫然的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抬起头:“王爷在哪儿?”
金鸿:“在前殿。”
“我这就……嘭!”
望着从椅子里摔倒在地上的郑南,金鸿有些头疼的扶了扶额。
以前的韩璃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十分聪明,眼前这个傻不拉几的,顶多算一个低配版。
正殿
楚北辰正在同林辞下棋,便见郑南捂着屁股,呲着牙从外面走了来。
瞧着郑南别扭的走姿,林辞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开口:“韩公子,你屁股怎么了?”
“摔地上去了。”
有气无力的回了他一句,郑南这才挪着步子,走到楚北辰身旁坐下。
林辞一双眼睛来回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当即笑着开口:“需要帮你请大夫吗?”
“你若是再废话,本王便叫人将你的嘴缝起来。”
被楚北辰冷着面容瞪了一眼,林辞这才赶忙咳嗽了一声坐好。
“昨日年节宴,本王原本准备向父皇引荐你,可谁知出了燕国礼臣那件事。如今庄妃母子回宫,此事不可再拖,今夜你便随本王入宫。”
听他这么一说,林辞也没了方才不正经:“我听说皇上下令重新修缮静王府,只怕不日便会恢复他静王的身份。”
“便是恢复了他静王的身份又当如何,莫非有了那件事,父皇还会将他立为储君。”
楚北辰眸中一片冰冷,说出这话时眉间戾气深重,整个人像一块寒冰。
林辞略一思忖,严谨的开口:“既然庄妃母子能从凉城活着回来,便说明他们并非像面上那么的简单,我们还需仔细防备才是。”
“先把你送上御史大夫的位置,其他的到时候再行商议。”
“好。”
同林辞说完话,楚北辰这才转头看向郑南,可谁知后者已经趁着他们谈话的缝隙,又歪头睡了过去。
望着楚北辰越渐黑沉的面容,林辞这才笑着开口:“许是昨夜太过折腾,韩公子没睡好。”
想起昨晚在马车上就睡得直打鼾的某人,楚北辰暗暗磨了磨牙:“金鸿。”
侯在殿门外的金鸿闻声走入:“属下在。”
“从今日起,你领着他开始习武;若再让本王发现他如此懒怠,本王连着你一块罚!”
“属下遵命。”
看着楚北辰这副模样,林辞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王爷何须如此上心,他不会武功留在身边,不是更稳妥吗?”
“你若是跟他待上几日,你便可明白本王的用心。”
想起方才郑南捂着屁股走来的傻样,林辞不禁有些失笑:“我倒觉得,他待在王爷身边这段日子以来,王爷比以前要开心了许多。”
从椅子里起身,望着殿外梨树枝上挂着的红灯笼,楚北辰嗓音暗哑:“本王喜怒只由心,不由人。”
大明寺作为长安城唯一的内寺,此时被前来听念清经的信徒,堵得水泄不通。
秦若不放心那只小黑猫留在马车里,便用绒布将它抱在了怀中,一起带着进了大明寺。
“老大!”
他们这边才踏进大明寺的大门,便瞧见唐惍立在榕树底下,拼命的朝他们挥手。
“小姐,是唐公子,他也来听念清经了。”
唐惍经常到湘水院蹭饭,同珍珠等人混得比较熟,眼下见了他,珍珠还有些激动。
“眼下人太多,不可走散,叫他到后院来找我们。”
珍珠忙点了点头,扯着嗓子朝唐惍喊了一句。
很快便听唐惍高兴的回了一句:“好的,我一会儿就去禅院找你们。”
“……”
珍珠:“不是禅院,是后院。”
“什么院?”
“后院!”
不理会这两人跟智障似的对话,秦若抬步便跟着楚墨朝后院走了去。
走到中途,楚墨不乐意的瞥了一眼,她小心翼翼抱在怀中的小东西:“简善同一群护卫都守在马车边,你将它带进来,要是一会儿跑不见了,你可别哭。”
秦若还在为他之前对黑猫的歧视而生气,闻言也不理他,犹自板着一张小脸便走到了他前面。
瞧着她这个样子,楚墨有些无奈的低笑了一声,快步走上前挨到她身边:“怎么还生气了?”
“王爷不是觉得黑猫不祥吗?我现在怀中就抱着一只黑猫,你最好还是离我远一点。”
楚墨:“我没觉得黑猫不祥,我只是不喜欢你被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那种滋味并不好受。”
“王爷又没被人用异样的眼光对待过,怎么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秦若憋着一股气,说话也不怎么好听。
听了她的话,楚墨静了片刻。就在秦若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却听见他嗓音低哑的开口:“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被人这么对待过。”
秦若愣了一瞬,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漆黑的眸子隐着几丝痛楚,只觉得心底疼得一抽。
见她愣愣的望着自己,楚墨禁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慢悠悠开口:“我虽贵为皇子,可自小过得也并不开心;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同你说我以前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