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
取过一旁的外衣穿好,郑南不解的随着他下了马车。
马车外侯着的宋祁见了他们,赶忙提着手中灯笼走上前。
“属下让人新备了一床绒被,已经送到客卧里。”
楚北辰略微点了点头,也不理身后的郑南,抬步便往驿站里走去。
“韩公子,你还跟不上去?”见郑南还愣在原地,宋祁赶紧小声提醒了一句。
郑南此时才醒过神,赶忙应了一声,便追着楚北辰进了驿站后院的客卧。
因着此处驿站靠近皇城,来往所经之人,不是达官便是富商,所以驿站一应陈设都比较精贵。
此时楚北辰所住的客卧,正是驿站寻常用来招待高官的地方;从正门进去,共有里外两间小屋;外间主要搁置的都是桌椅茶具,里间则是一张黄梨花拔步大床,从大床边上的窗户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外间院中孤零零立着的枯枝桃树。
“今晚你就睡这儿。”
指着大床边一处矮榻,楚北辰面无表情的开口。
瞧了一眼矮榻,又看了一眼他身旁宽阔大床,郑南有些为难的开口:“可这张床睡我们两个人,也睡得下。”
楚北辰:“……”
“你若是瞧不上这矮榻,可以自己出去睡马车。”
见他一言不合就又生气,郑南当即尴尬的笑了笑:“跟马车比起来,这矮榻似乎也不错。”
楚北辰懒得理他,自顾自脱掉身上外衣便钻进了大床绒被里。
“王爷……”
“若是再多言,本王便叫人将你丢出去。”
郑南:“……”
外面夜色黑沉,偶有狂风凌厉的刮过,直打得门窗猎猎作响,听着就让人发寒。
望着置在床边的矮榻,郑南只得认命的走上前,他这边刚脱掉外衣躺上去,楚北辰便一掌打灭了窗边的烛火。
“王、王爷,这矮榻是不是有点短。”
蜷缩着身子躺在软榻上,郑南不知道睡了多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床榻上,被他反复翻身折磨得才睡着的楚北辰猛的睁开眼:“韩璃,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努力将露在矮榻外面的双脚缩回被子里,郑南有些委屈的开口:“这矮榻太短了……我都伸不直腿。”
“你!”
披上外衣从床榻里起身,借着外间透进来的浅寒月光,楚北辰怒着面容瞪了他一眼:“上来。”
“啊?”
“本王让你上床榻里来!”
郑南眼眸一亮,赶忙提着身上的绒被起身。
见他这副半点都不客气的模样,楚北辰心中又是一阵郁闷,可话已经说出来了,他也不好反悔。
“王爷,你是想睡外面,还是想睡里面?”
望着坐在床榻上没有动静的楚北辰,郑南生恐他反悔赶忙又道:“王爷若是想睡中间也可以,我睡觉不占位置的。”
楚北辰:“……”
“你睡里面。”
得了他的话,郑南当即屁颠屁颠的抱着绒被爬到了床榻里面。
等他躺下后,楚北辰这才冷着面容躺回了被子里。
夜里四下寂静,从矮榻换到宽阔大床的郑南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可他身边的楚北辰却破天荒的失了眠。
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楚北辰突然生出几分恍惚感。自他记事起,他便一直都是一个人睡,那个时候他还小,住在深宫四处围绕的都是规矩。
即便是孩童时期害怕打雷,落到他高高在上的父皇眼中,也成了怯弱胆小。
直至后来他被封贤王,自立府邸出宫独居碰见韩璃,这样孤寂的日子才稍稍被打破。
可如今韩璃已死,身旁的男子身份难辨,他又变成了独自一人。
心中悲伤情绪逐渐蔓延,楚北辰难捱的闭上双眼,正想着起身出去透透气,一条粗壮的大腿却突然压到了他肚子上。
“烤鸡,好香的烤鸡……”
睡梦中,郑南嘴馋的嘟囔了一声,歪着头又睡了过去。
楚北辰俊脸一黑,当即伸手将肚子上的大腿扒拉开,可未他缓一口气,郑南又紧追着缠了过来。
“烤鸡……”
“韩璃!”
他终于忍无可忍,挣扎着便要起身,不曾料他越挣扎,郑南缠得越紧。事到最后,他整个人都被郑南死死抱在了怀里。
楚北辰:“……”
翌日
天和气清,明亮的阳光从窗外透进,给人一种夏日错觉。
“醒了?”
伸了个懒腰的郑南正准备睁眼,一道低沉沙哑的嗓音便闯进了他耳朵里,直吓得他身子一颤。
“王、王爷……”
望着被自己困在怀中,两眼乌青幽幽盯着自己的楚北辰,郑南觉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你还准备抱着本王到什么时候?”
郑南赶忙收回手脚,不等楚北辰动手,便一溜烟跳下了床榻:“我、我去给王爷准备早膳。”
说完,他也顾不上穿外衣,胡乱扯过一旁楚北辰的锦袍,便逃出了客卧。
“韩公子!”
客卧外面,宋祁端着洗漱用的温水正想要进屋,便迎面撞上了意图逃命的郑南。
“别问,若是一会儿王爷找我,你就直接给他说我死了。”
说着,郑南崩溃的扯了扯自己俊脸:“你还是直接给他说我已经化成灰了吧,兴许这样他心情会好些。”
“你把王爷怎么了?”
瞧着他身上的锦袍,宋祁面容微僵,一时间也不敢进屋了。
“我……”
郑南正想要告诉宋祁事情的经过,突然听见里屋传来一道声响,瞬间吓得他拔腿就往驿站外跑。
驿站里,三个礼臣带各自的随从正在用早膳,突然瞧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从后院蹿了出来,直吓得他们赶忙拔出了各自的佩刀。
“你是何人!”
郑南正忙着逃命,也没工夫跟他们解释,只胡乱丢下一句话便跑了出去。
“都住手。”
那三个礼臣还想追问,身着随从衣衫,还端坐在凳子上用膳的南信,却出言冷冷的打断了他们。
“是。”
得了他的命令,那三个礼臣当即乖乖的收住了佩刀,可各自面上依旧留着些许郁闷。
“他是贤王的人,你们即便是问了,也动不得。”
贤王的人?
三个礼臣互相望了一眼,都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姿态优雅夹了一筷子玉笋豆腐放在碗中,南信慢悠悠的开口:“方才跑出去那人穿到的是贤王的衣裳。”
经他这么一说,那三个礼臣瞬间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
四爪蟒纹锦袍,除了当朝王爷,还有谁能担得起这样的服饰。
等到他们早膳即将用完的时候,楚北辰才穿着一身白色锦衣从后院走了过来,瞧着他眼底的乌青,南信又暗中勾了勾嘴角。
看来这大梁皇宫,比他想象中的要有趣得多。
“拜见贤王殿下。”
随着三个礼臣给楚北辰行了一礼,他这才低身退到人群后方。
楚北辰本就堵着一肚子的怒气,现在瞧见这三个礼臣,面色越发变得难看,“本王还有要事,就不陪几位闲聊了。”
见他要走,其中一位礼臣赶忙道:“殿下,我们何时启程入京?”
礼臣的话音刚落,人群后方的南信便瞬间沉了面容,可眼下时机不对,他也不能出声阻止。
“明日。”
冷冷丢下两个字,楚北辰便大步朝驿站外走了去。
得了他准确的答复,那礼臣瞬间在心底松了一口气,可随他一起的另外两个礼臣却并不怎么轻松。
……
卫府,湘水院
珍珠端着厨房新做的糕点走进屋,瞧着站在窗前临摹字帖的秦若,忍不住开口道:“小姐,奴婢方才听见其他下人说,秋桐自请去了公子身边伺候。”
秦若捏着笔杆的手一顿:“我爹同意了?”
“老爷没同意,可秋桐又跑去求了公子,公子念着他之前救你有功,便将她留在了外屋伺候。”
卫翎身边自来只有小厮,此番虽然只是将秋桐留在了外屋伺候,可落到府中一些心术不正的丫鬟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想到这里,秦若当即将手中毛笔搁下:“我哥现在可在府中?”
“公子一大早便出了门,想来现在应该还没回来。”
“走吧,随我去见见秋桐。”
卫翎所住的勤逸院,同湘水院所去甚远。不同于秦若湘水院的清雅别致,勤逸院处处都露着一股简朴的气息。
秦若领着珍珠过去的时候,只有一个粗使下人在洒扫庭院,见了她那下人赶忙拜身行了一礼。
“秋桐可在院里?”
见秦若在打量勤逸院,珍珠便代她问了一句。
“秋桐姑娘说公子巡职辛苦,勤逸院饭菜又太过粗简,所以她自请去厨房准备午膳了。”
下人的话刚出,秦若便皱了皱眉头:“你去知会她一声,就说我找她有事。”
“是。”
这边她们刚走进勤逸院正屋坐下没多久,秋桐便黑着一张俏脸从院中走了进来,“小姐找我?”
珍珠脸色微沉,想要开口训斥,可最后又忍了下。
“我听说你自请到了我哥院子里伺候,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秋桐:“大公子已经答应将我留在他身边伺候,小姐莫非想把我赶走?”
听着她语气中怨念颇深,秦若忍不住低叹了一口气:“我哥身边自来只有小厮,你留在这里也只能做一个粗使丫鬟,你何不随我一同回湘水院。”
“小姐身边已经有贴身丫鬟了,秋桐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