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辰话音落下,郑南竟真的捏住他的下巴开始往嘴里灌药。
这草药乃清火抑寒所用,本性极苦,又经由下人文火慢熬了三个时辰,将里间的苦性算是全熬了出来。
眼下楚北辰牙关紧闭,却还是被从牙缝间渗进去的草药,苦得眉头紧皱。
望着顺着自家王爷下巴流进衣领里的草药,宋祁险些被吓得魂飞魄散,偏偏眼下这两位主儿,谁也不让谁,都在憋着最后一口气折磨他。
“韩、韩公子,王爷今早没用早膳,这药这么苦,可不能这么灌的!”
郑南冷着俊脸收回手,望着楚北辰嘴角溢出的浅褐色药汁,面无表情的道:“有病就得吃药,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宋祁险些直接给他跪下。
而某位被灌药的王爷,虽然嘴里很苦,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喂完了?喂完了就出去,本王不想看到你。”
郑南:“既然王爷不想看到我,那我便留在这里陪你吧。”
说着,他便将手里的药碗递给宋祁:“去让人准备热水,给王爷沐浴。”
宋祁现在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两位都是他的祖宗,他谁也惹不起。
听见郑南安排人给他准备沐浴的热水,楚北辰懒勾了一下嘴角:“怎么,你还想留下来伺候本王沐浴?”
“王爷若是想要我伺候你沐浴也不是不行,只是我得告诉王爷一件事。我手劲很大,如果你不怕背上的皮被我搓下来,便尽管叫我伺候。”
“哈哈哈。”
这么久了,楚北辰还从来没像现在这么开心过。
等到笑够了,他这才歪头凑到郑南耳边低声道:“本王皮糙肉厚,不怕你搓。”
与此同时的定王府,秦若抱着食盒赶到楚墨住殿外,见门窗依然紧闭,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听见她的叹息声,秋桐当即不解的开口:“小姐,你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做卫以洛真不容易。”
“小姐这话便说得吓人了,难道你还做过别人?”
瞧着在院中梨树枝丫上打闹的麻雀,秦若慢吞吞的点了点头:“自然是做过。”
“小姐别乱说,大白天的怪吓人的。”
见秋桐抱着胳膊一脸害怕的模样,秦若突然凑到她面前,用一种阴森森的语气问道:“白天讲吓人,那我晚上再给你讲?”
“啊!”
瞧着被自己吓得蹲在地上抱成一团的秋桐,秦若忍不住笑出声:“你怎么胆子这么小。”
“小姐!你专程吓我做什么,你就不怕把我吓死了,没人伺候你。”
住殿里
楚墨听着院内秦若的笑声,忍不住将手中刚写完的宣纸,揉成一团砸到了地上。
简直岂有此理,他在里面伤心得要死,秦若居然还笑得那么开心,还有没有天理了!
就在这时,外面秦若已经走到殿门边,这次她学聪明了,没有像之前那样先喊楚墨,而是直接伸手推了推殿门。
因为之前她离开的时候,楚墨便已经将门栓取下,所以眼下她一推,那殿门便被她推开了。
“王爷。”
望着坐在案桌后面板着俊脸不看自己的楚墨,秦若讨好的抱着食盒凑上前。
“这是我特意去富月楼给王爷买的午膳,都是王爷喜欢吃的。”
一听她居然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楚墨脸色瞬间缓和了不少,却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
“你别以为随便买点东西,本王便会原谅你。”
秦若讨好的替他捏了捏肩膀:“王爷大人有大量,自然不会同我一般见识的。”
“哼!”
等他气稍微平顺了些,秦若才赶忙伸手将搁到桌子上的食盒打开。
“王爷就算生我的气,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这份雪耳鲤鱼汤,很是鲜美养胃,你快尝尝。”
“无事献殷勤。”
秦若:“这怎么能叫无事献殷勤呢?王爷被我惹生气了,我今日就是专程哄你来的,所做这些事情都是有目的,算不上是无事献殷勤。”
接过递到自己面前的汤碗,楚墨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还知道你把本王惹生气了?”
“知道,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用汤匙喂了一点汤到自己嘴里,楚墨面无表情的开口:“你的保证,一般都没什么用。”
“有用的,还望王爷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望着可怜兮兮给自己作揖赔罪的秦若,楚墨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听见他的笑声,秦若眼睛一亮:“王爷不生气了?”
未等楚墨回答,乔书便急急忙忙的从殿外跑了进来:“王爷,薛府出事了!”
一听是薛府,秦若赶忙站直身子:“出什么事了?”
“薛太傅同薛夫人……服毒自尽了。”
此前王姝静一事对薛蕴同王氏的打击很大,因着是自己找出的真相,未免叫他们夫妻二人瞧见自己心底难受,所以在王姝静死后,秦若便没再去过薛府。
不曾想,她再一次来到薛府的时候,竟是如今这般模样。
“卫小姐怎么来了,如今我们薛府主仆皆散,也没有你要找凶手,竟也能牢你大驾光临。”
听着薛府管家刘生的话,秋桐气得就要上前理论,却被秦若制止住了。
“我知道你是怪我间接害死了你的主子,可眼下你就能保证你家主子,真的是自尽?”
刘生表情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跟在薛太傅身边多年,在你的印象中,你认为他是会服毒自尽的人?”
原本还有些愣怔的刘生经她这么一问,瞬间僵在了原地。
见他被自己点醒得差不多,秦若这才问道:“他们的尸体在哪儿?”
“就在后院。”
前段日子还留有生机的薛府后院,眼下全部白绸压得死气沉沉,就连往日院中开得正好的月季,此时也是一片垂败光景。
从住房里出来的徐炜瞧见她,忙上前问道:“大小姐,不知王爷可来了?”
“王爷眼下在前院,应该一会儿就过来。”
一听楚墨也来了,徐炜心底才稍稍镇定了几分。
从后院进房门,里间两个仵作正在验尸,秦若便站在官差守着外围等他们验完,开口问道。
“可验出所中何毒?”
一个年龄稍大一点仵作应声:“是砒霜。”
说着,他便将写完的验尸单递到秦若手中。
“此类砒霜是寻常百姓家用来毒耗子的,一般药店都有卖。”
飞快看完那验尸单上的内容,秦若这才望向一旁的徐炜:“徐大人,这验尸单上说那砒霜是下到了茶水里,不知送茶水的下人可都拿下了?”
徐炜低叹了一口气,回道:“此事说来很奇怪,本官问遍了整个府中的下人,都说今日没往这里送过茶水。无奈之下,本官便派人将府上的下人都拿下了。”
“府中下人,每日至少得往主子房里送三次茶水,眼下已是傍晚,他们竟没有人送过茶水来?”
她此言刚出,楚墨便从门外走了进来:“照眼下这种情况,便是有人说谎了?”
一旁徐炜赶忙俯身行礼:“下官拜见王爷。”
楚墨没看他,只问道:“现在那些下人都在哪儿?”
“回王爷,都在后院柴房关着。”
“那便去后院柴房看看。”
经过前几日的大雨,今日一朝放晴,初春的寒气便散得差不多了。
薛府的柴房修在东南角,在柴房的不远处便是府中后门,平日给府中送菜和送柴火的人,便从这个后门进来。
因着东南角离正厅很远,又有多道院门相隔,所以柴房这边就显得有些冷清。
眼下徐炜让官差将府中下人都关在这里,倒把平日最冷清的地方,变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望见他们,守门的官差忙行了一礼,徐炜便开口:“把门打开!”
听见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屋内或坐着或蹲着的下人都抬起了头。而秦若一进来,便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众人对她的敌意。
“王爷,除了府中安排丧事的管家,其他人都在这儿了,你看怎么审问。”
站在门口的楚墨冷眸扫了一眼众人,便走到了一旁椅子里坐下:“卫以洛,你来审,本王陪着你。”
“她又不是大理寺的官差,凭什么由她来审问我们?”
说话的人是王氏生前的贴身丫鬟巧儿,依着之前她对王姝静的态度,秦若就知道这丫鬟不简单,眼下见她竟然敢直接顶撞楚墨,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徐炜:“大胆,王爷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
“我家老爷是当今皇上的师傅,如今我家老爷死得不明不白,你们不审查也就算了,还让一个长安城都知道是草包的人来审,到底大胆的人是谁。”
徐炜为官多年,见过不少胆子大的人,却从来没见过像巧儿这般不管不顾,一来就搬出皇上当靠山的人。
就在他想着说让官差将这丫鬟弄走,免得惹怒了楚墨,便听见后者慢悠悠开口道:
“你既然说她是草包,那你应该很聪明,既然这样,今日这场审讯便由你来审。”
原本还怒气冲天的巧儿闻言一怔:“我来审?”
“怎么,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既然王爷要我来审,那我审便是。”
说着,巧儿便冷着脸从地上起身,首先望向跪在角落里的一男一女:“王东,喜鹊,老爷同夫人房内的茶水,平日都是你们二人在管,怎么今日老爷同夫人一出事,你们便不承认了。”
被她点名的一男一女,赶忙压低脑袋跪到地上:“巧儿姑娘,今日我们二人确实没往老爷同夫人的房里送过茶水,还望姑娘明察。”
“那你们的意思是,今日你们刻意耍懒,连主子都不伺候了?”
喜鹊:“姑娘明鉴,今日是夫人特意吩咐我同王东不用送茶水的,当时刘管家也在旁边,他可以给我们作证。”
旁边徐炜赶忙给身边下属递了个眼色,没过一会儿那下属便去前院将管家刘生找了来。
望着屋中站着的巧儿,刘生一头雾水的给徐炜同楚墨行了一礼,这才开口问道:“不知道大人找小的来,所为何事?”
不等徐炜说话,巧儿便接过去问道:“刘管家,喜鹊同王东说今日是夫人不让他们二人送茶水,不知可有此事。”
“是有这么回事,可你问这事做什么?”
“王爷将审人的事情交给我来办,我自然是要问。”
一听楚墨让巧儿审人,刘生当即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王爷,巧儿虽是夫人身边的丫鬟,可眼下老爷同夫人死得蹊跷,是万不能让她来审人的。”
“刘管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若非巧儿是他看着长大的,刘生恨不得直接一巴掌给她拍过去。
“住口,还不给王爷跪下赔罪,眼下老爷同夫人的死因未明,你我二人都有嫌疑,岂能由你来审人!”
听了他的话,巧儿才猛的醒过神,赶忙着跪到楚墨面前:“巧儿不知天高地厚,还望王爷恕罪。”
“你是薛夫人的贴身丫鬟?”
“是。”
楚墨:“那薛夫人同薛太傅中毒的时候,你可曾在他们二人身边?”
“……没有。”
“你即是薛夫人的贴身丫鬟,为何他们二人中毒的时候,你没在他们身边?”
巧儿垂低脑袋:“当时正值用午膳时分,奴婢去后厨看午膳准备的情况去了。”
“可是他们误了时辰,你才去看?”
巧儿脑袋垂得越发低沉:“不是……”
“既然他们没有耽误午膳的时辰,你又为何要去厨房查看。”
见巧儿被楚墨逼问得说不出话,刘生赶忙开口道:“回王爷,巧儿她只是性子强势了些,并无恶意。”
“她有没有恶意,本王自会审问,何时轮到你替她说情了。”
刘生身子一颤,赶忙扣低脑袋:“小的知罪。”
秦若知道楚墨这是在为她出气,可若任由他这般刁难巧儿,只怕会耽搁正事。
想到这里,她当即走到楚墨边上扯了扯他的衣袖:“马上天便黑了,接下来的事我来问吧。”
“哼!就你这样子,也只会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