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紫衣用剪刀将燃透的烛芯剪掉一截,待烛火明亮后才看向软榻里躺着的曲烟。
“姑娘,雪狼还跪在下面。”
扯过一缕肩头的秀发绕在手中,曲烟笑意微懒:“他愿意跪,就让他继续跪着便是。”
“那雪月的尸体……”
“噬血蛊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哪儿还有什么尸体。”
紫衣闻言惊骇的垂低脑袋,她同雪月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到底相识一场。
如今瞧着雪月最后落得死无全尸的下场,若说不惊惧那是假的。
翌日,天刚亮没一会儿,窗外风雪便停了。
长街上,店铺掌柜纷纷招呼自家小二洒扫门前积雪,准备着新一日开业工作。
这时,一队肃整威严的禁卫军突然从街道另一头走来,街上洒扫的小二见了,忙退到一侧。
直到那禁卫军走近,望见后方跟着的马车,那些小二才忍不住窃窃私语道。
“据说今年燕国礼臣也会进宫朝拜,想来这些禁卫军就是去接他们的。”
边上另一个小二捏紧扫帚,目光紧随禁卫军而行:“我听外面入京的商客说,这几年燕国势大,燕国皇上有意将静安公主接回去。”
“燕国势大,难不成还能敌过我们大梁?”周围众人不以为然的嗤笑了一声。
那小二见状也不再多言,等到一行禁卫军离开后,才垂头安静的处理起积雪。
往年燕国礼臣入京,朝中何曾如此兴师动众的让人迎接,就更别提动用当朝王爷了。
燕国如今不仅势大,而且还势大到叫宫中天子都心生了警惕。
马车里,郑南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抬眼瞧着自上马车便安静看书的楚北辰,忍不住开口道:“王爷,不过是燕国的礼臣入京而已,何须如此劳师动众?”
“如今燕国早已不同往日,自然不敢轻视。”
合上书卷,楚北辰将手旁点心递到郑南面前:“迎礼臣入宫琐事颇多,今日午膳估计不能按时吃了,你最好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听他这样说,郑南俊脸瞬间一挎:“今天早饭吃得这么早,若是午膳再延迟,我非得饿死不可。”
“所以本王叫你多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我不想吃点心。”
将面前的点心推开,郑南当即掀起车帘对外面跟着的宋祁道:“这附近可有买烤鸡的店铺?”
烤鸡?
宋祁握住缰绳,往四周看了一眼:“韩公子想吃什么烤鸡?”
“什么烤鸡都可以,记得多买一只,我得留着一会儿中午吃。”
楚北辰嘴角一抽,不耐烦的将他拽回来:“你丢不丢人?”
“丢人总比饿死的强。”
“晚吃一顿饭,能把你饿死?”
楚北辰眉头挑得老高,大有他敢说是,就一脚将他从马车里踹下去的打算。
郑南迟疑片刻,委屈的望着楚北辰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楚北辰被他这表情吓得手一哆嗦,赶忙故作镇定的整理了一下衣衫,才冷着面容开口:“韩璃,你怎么跟个女子似的。”
郑南:“……”
迎接礼臣的人马一路沿着长街出城,直到走到城外山林,宋祁才提着两只用荷叶包好的烧鸡从后方跑了上来。
“韩公子。”
听见他的声音,郑南赶忙掀起帘子:“买到了?”
“买到了。”
将手中烧鸡递到郑南手中,宋祁正想着退到马车后方去,结果却一不小心对上了自家王爷凉飕飕的眼神,当即吓得后背一紧。
莫非郑南想吃烧鸡,没经过他家王爷的同意?
里间郑南一拿到烧鸡,便迫不及待的打开了一只:“王爷尝尝吗?”
楚北辰嫌弃的看了一眼他手中油腻腻的烧鸡,十分干脆的拒绝:“不吃。”
“那好吧,我自己吃。”
说着郑南便利落的扯下一个鸡腿塞到了嘴里。
楚北辰:“……”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剧烈的抖了一下,郑南嘴里的鸡腿经过这一颠簸直接卡到了嗓子眼,直接憋得他喘不过气。
“你怎么了?”见他直翻白眼,楚北辰不解的皱了皱眉。
郑南忙指了指自己嘴中的鸡腿。
“本王不吃。”
郑南两眼一翻:“救……救命……”
终于楚北辰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赶忙凑上前:“你别动,本王帮你把它取出来。”
说着,他也顾不上嫌弃那鸡腿的油腻,伸手便扯住露出外面的骨头,意图往外拉。
谁知他刚一动,郑南眼泪便直接掉了下来,瞬间吓得他再也不敢动了。
“停车!”
外面宋祁闻声赶忙叫停马车,谁知马车刚停,他便听见里面楚北辰带着轻哄的嗓音道:
“你忍着,本王这次轻一点。”
紧接着没一会儿,马车里便响起了郑南痛苦的呜咽声。
对于楚北辰的传言,在场禁卫军都是听过一二,眼下听着马车里面不太正常的声音,众人赶忙背身转到另一侧。
宋祁原本有心替自家王爷解释,但瞧见这一幕后,便没了开口的勇气。
就在这时,马车里突然传来剧烈的一道撞击声,宋祁被这声音吓得不轻,赶忙着便将马车围帘给掀了开。
“王爷,韩公子!”
马车里楚北辰正俊脸铁青的躺在地毯上,手上还拿着一个沾着口水的鸡腿。
见宋祁掀起围帘,他这才咬牙切齿的望着倒在自己怀中的郑南:“还不起来。”
“王、王爷……”
郑南艰难的爬起身,被鸡腿卡伤的喉咙还在一阵阵的抽疼。
“韩璃,本王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人。”
冷着俊脸直起身,楚北辰将手中鸡腿丢出马车外,这才抬眸盯了一眼还探着头看戏的宋祁:“活腻了?”
宋祁身子一颤,赶忙收回手跪入地:“属下知罪。”
“把本王备用的锦衣拿来,从今日起韩璃出行一律骑马,不准再上本王的马车。”
郑南:“王爷,我不会骑马……”
将身上沾上鸡腿油渍的锦衣脱下,楚北辰面色不善的看了他一眼:“你不会骑马,难道没长腿吗?”
郑南还想再争辩几句,但瞧着楚北辰那要杀人的眼神,便只能不情不愿的下了马车。
……
玉芙宫
南滟正坐在窗边矮榻上抚琴,宫女香阳便掀开幔帐从外殿走了进来。
“公主,奴婢打听到今年入京的礼臣共有三人,其中两人都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近侍。”
南滟琴声微顿,仓促留下一截余音:“信儿的近侍?”
香阳点了点头:“殿下一直念着公主,只怕这两个近侍也是殿下特意安排了。”
“父皇如今同母后失心,他在宫中的日子必定不好过,只可惜我什么也帮不上他。”
香阳:“公主千万别这么想,奴婢听说皇上有意将你迎回国,想必此次礼臣前来就是为了此事。”
抬起玉手摸了摸面前古琴冰冷的琴弦,南滟冷艳的面容闪过几丝悲伤:“近几年燕国势大,大梁皇帝心底忌惮,岂会那么轻易的放我回去。”
“公主不必担心,有殿下在,他必定会想出妥善的办法。”
明亮的阳光刺破云层从空中透下,照在积着寒冰的莲池里,闪出琉璃般的光晕。
南滟身上素色的云衫锦裙被冷风卷起,在阳光的晃照下显出银线暗暗勾勒出的芍药花纹。
“皇后娘娘到!”
通传太监尖细的嗓音在殿外响起,香阳当即惊惧的往后看了一眼:“皇上不是下令将她禁足了吗?怎么出来了。”
“放肆!”
她话音刚落,上官皇后身边的掌事宫女从霜便掀开幔帐冷斥了一声:“皇后娘娘的事,岂是你一个小宫女敢私自议论的?”
望着站在从霜后方面容冷寒的上官芜华,南滟淡定的提起裙摆跪到地上:“静安拜见皇后娘娘。”
“静安?本宫看这两个字,你是一个也没沾上边。”
“娘娘教训的是。”
南滟恭顺的垂下脑袋,自打她从燕国来到这个牢笼,最先学会的便是伏低认错。
“今日燕国礼臣入宫,你心中可是十分欢欣?”冷着面容坐入殿椅,上官芜华这才盯着南滟开口。
“是。”
“打!”
一贯的行事作风,南滟早已经习惯,所以在她说出“打”这个字的时候,她便听话的将头抬了起来。
清脆的巴掌声在殿中响起,直至南滟双颊通红,从霜才收住手。
“本宫再问你一遍,你心中可是十分欢欣?”
“是。”
“继续打!”
眼瞧着从霜又要动手,香阳终于按捺不住护到了南滟身边:“皇后娘娘,我家公主体弱多病,扛不住打的;你若是想要发泄,就打奴婢吧。”
“一个贱婢而已,也敢公然顶本宫,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
见上官芜华眼中又露出熟悉的杀意,南滟赶忙将香阳推到一旁:“娘娘恕罪,是静安没有管教好下人,自当受罚。”
“你自是要受罚,可本宫也不会饶了这贱婢!”
望着殿椅中穿金戴银,一派雍容华贵却言辞粗鄙的上官皇后,南滟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不明白这样的女人是怎么当上皇后,若是在她们燕国,这样的女人别说为后了,就是给他父皇当妃子都不资格。
“把她给本宫拖出去,别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