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不小心……”
本就孤僻少言的人,突然被众人齐齐盯着,竟一时连话也说不顺畅了。
瞧着他慌张无措的样子,秦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楚墨手中提着的玉佩。
“段大人。”
边上段云鹤闻言赶忙走到楚墨跟前:“微臣在。”
“院中可还有别的书宛?”
“回禀王爷,还有两处书宛分别在西侧的长廊后方。因着近来冬寒,所以才将日常授课的地方移到了此处。”
望着屋内置着的四个地龙,楚墨了然的点了点头。
虽然忧远书院在长安城是以严格出的名,但因为前来习书的都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他们也不能真的叫他们受苦落上病。
“凶手的事,你可有思路?”
望着明明已经理出思路,却偏偏要让自己出面的某个王爷,秦若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回禀王爷,臣女依据现场的情况,只找到了查案的方向,还不能确定真正的凶手。”
她的话叫楚墨微微勾了勾嘴角:“那你来给大家说一下你的思路。”
从人群走出,秦若首先看向溢出不少鲜血的屏风。
“凶手会武功且有帮凶一事我之前便说过,现在我想说的事便是凶手的这个帮凶。”
女子站在人群中,一袭藕丝琵琶衿上裳衬得她小脸越发白皙清透,唯有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却不自觉噙了些许凉意。
“凶手早先掳走了薛南星,再将她杀害分尸移到此处,至少需要两个人帮她。一个是假的薛南星,这个人需要代替真的薛南星来书院上课,给凶手制造足够的时间进行杀人分尸;另一个便是熟悉书院地形的透明人,他负责给凶手规划路线并且帮助假的薛南星离开。”
边上殷歌闻言,忍不住开口:“你怎么知道凶手不熟悉书院路线,而是有人帮的他。”
“你说的这个我起先也想过,可这个猜想在我得知院墙后方的巷子通向金雀楼的时候,便不成立了。”
秦若转头看向众人,清脆尚且有些稚嫩的嗓音坚定而平静:
“凶手从院墙那里翻进来,将尸体放在屏风后面的时候,正好是我们得知官差过来开始哄闹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很短,所以凶手并没有将分开尸体按他事先准备的顺序排好,而是胡乱丢在后面便又从原路翻了出去。”
“而如果我没有猜错,凶手本来的逃走路线应该不是后面院墙,而是前面的正门对不对杨佑。”
被她点中名字的杨佑猛的一颤,有些惊恐的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个玉佩是你对吧。”
从楚墨手中拿过那枚断裂的玉佩,秦若直盯着杨佑开口:“别说谎,这个玉佩到底是不是你的,我们可以查得到。”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之前被众人盯着说话还结结巴巴的人,现在突然变得无比流利,便是早先那怯弱小心的眼神也一下子锋利了不少。
“你会明白我在说什么的。”
看着玉佩断开的裂痕,秦若转身看向乔书:“你放才说这玉佩是在凶手身上拿到的?”
乔书点了点头:“是官差在与凶手交手的时候,从他身上抢过来的。”
“你们在何处追到了凶手。”
“金雀楼外。”
乔书的回话叫在场众人一愣,之前秦若说因为得知后方巷子通向金雀楼的时候,所以猜到了凶手不熟悉路。
眼下乔书又说官差在金雀楼外追到了凶手,难道凶手真的如秦若所言根本不熟悉书院周围的地形?
“这便对了。”
得了乔书的回答,秦若这才又看向直盯着自己的杨佑:“我不知道你跟薛南星有多深的仇恨,也不知道你是如何认识的这个凶手,但你伙同凶手杀害薛南星却是板上钉钉的事。”
“卫以洛你别以为自己仗着有家世,便可以随心所欲的冤枉人。一个连女四书基本知识都没学透的人,现在却装起了判官,当真是不怕笑掉众人的大牙。”
见平日连说话都不敢放大声的人,如今却这般凌厉凶悍,在场众多世家子弟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他的话不但没有激怒秦若,反而叫她更平静:“那你告诉我,你手背上的伤痕是从哪儿来的?”
眼瞧着众人都看向他的手背,杨佑顿时将背又挺直了一分:“这伤与薛南星的死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因为我在薛南星的指甲里,发现了一些皮肤组织。”
在众人还没弄清楚皮肤组织这四个字是啥意思的时候,秦若便面朝楚墨问道:“王爷可从大理寺带了仵作过来?”
“就在正门外。”
之前是因为秦若在查找线索,他怕仵作进来验尸会破坏现场,这才一直没叫人把他带进来。
“那劳烦王爷让仵作进来看一下蒋南星的尸体。”
“乔书,去把人带进来。”
对于秦若公然使唤当朝王爷,当朝王爷还半丝怨言都没有样子,沈子苓简直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说定王很讨厌卫以洛,为了躲避卫以洛的骚扰,他甚至恨不得直接搬离京城吗?
果然谣言都是骗人的!
很快一个身穿深灰色简朴长衫的中年男子便被乔书带了进来;因为仵作乃下九流的贱籍,又长年跟尸体打交道,所以这个中年男子进来的时候,在场众多世家子弟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而那个中年男子显然也习惯了被别人这么对待,整个过程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拜见王爷。”
将手中提着木箱放在地上,那中年先是给楚墨拜了一礼。
“尸体在屏风后面,你看一下她指甲里的是什么东西。”
“是。”
见那仵作往屏风后面走去,秦若下意识想跟上前,却被杨佑出声阻止道:
“仵作验尸你跟上前,谁知道你会不会收买他,趁机将杀人这个罪名栽赃到我身上。”
唐惍闻言气得俊脸一歪,当即怒目瞪向杨佑:“平日我瞧着你跟个哑巴似的,现在怎么这么多话!”
“她污蔑我,难道还不许我说?”
“我老大从不污蔑人,你杀没杀人你心里没点数吗?”
边上楚墨被这两人吵得头疼,当即冲乔书递了个眼色,乔书顿时冲上前一把将唐惍的嘴给捂了住。
唐惍:“???”
两人吵架,凭什么只捂他的嘴!
这一闹屏风后边仵作已经验完尸走了出来。
“启禀王爷,尸体的指甲里的东西,属下初步判断应该是来自人身上的某处表皮。”
他的话犹如一个惊雷炸向众人,站在杨佑身旁的世家子弟更是惊恐往后退开了好几步。
“就因为我手上碰巧有伤,所以你们便说她是我杀的?”
秦若:“她不是你杀的。”
在场众人一愣,边上站着的沈子苓彻底沉不住气了:“你一会儿说是杀他,一会儿又说不是他杀的,卫以洛你闹着玩呢?”
“薛南星不是他杀的,但是他害死的。真正动手将薛南星杀害并且分尸的人,是之前躲在院墙后面的那人;而杨佑是将薛南星绑走,亲手交到凶手那个人。”
杨佑现在虽然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怯弱,但以他的胆子让他去杀人分尸根本不可能;而反观那个抛完尸不离开,还躲在院墙后面偷听她们查案的凶手,显然不论是武功还是心理素质都更像是会动手杀人分尸的人。
“不是我!”
对上众人戒备惊恐的眼神,杨佑突然崩溃的往后退了一步:“不是我,杀死她的不是我!”
看着他,秦若不解的开口:“你为什么要绑走她。”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我根本没想杀死她。”
此言一出,在场众多世家子弟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根本没想杀死她,他明明答应过我不会杀死她,这些我根本都不知道!”
见杨佑心理防线被击破,秦若赶忙追问:“他是谁?”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是他突然找上我,他知道薛南星那日在正街上侮辱我的事,就问我想不想报复她出一口恶气,我、我就答应了。可我真的以为他只是替我吓吓她出气,没想到他会杀了她!”
说着,杨佑突然转身往内书宛外修着假石山的观景池方向跑了去,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声突然在空中响起,紧接着一支长箭便径直穿破了杨佑的喉咙。
“啊!”
看到这一幕的世家小姐瞬间尖叫了起来,更有甚至直接便被吓晕了过去。
乔书同殷歌几乎是同一时间往箭飞过来的方向追了去,可如今的忧远书院早被官差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等他们真正赶过去的时候,别说人了,连只多余的苍蝇都没有看到。
“老大,你没事吧?”
内书宛里唐惍先是躲到了桌子底下,可眼瞧着周围都混乱了,秦若还愣站在原地,这才又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不是同一个人。”
唐惍不解的看了一眼四周:“什么不是同一个人。”
“杀死杨佑的,同杀害薛南星的不是同一个人。”
院墙后方的那人的箭没有哨声,想着秦若当即快步朝杨佑的尸体走了去,而比她更快还有一人。
“王爷,是惊云箭。”
看着穿破杨佑喉咙的箭头,听见声音从正门处跑进来的徐炜赶紧道。
楚墨蹲在杨佑尸体前,望着那长箭特殊的箭簇,一双黑眸几乎要冻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