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瑜贵妃暴毙,当时虽严令宫人不准私下议论,可有关庄妃逼迫威胁瑜贵妃的事情还是泄露了出来。
这事说来也奇怪,瑜贵妃盛音无论是家世还是位分都高于庄妃,怎么偏偏被矮自己一头的人给威胁了,其间种种曲折未等众人探查,楚延天便一旨圣令将庄妃母子逐去了凉城。
凉城自来苦寒贫瘠,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们绝无翻身机会的时候,楚延天竟又将他们召了回来。
想到这里,上官芜华不经暗暗攥紧了手中锦帕:“皇上何时下的令,本宫怎么从未听闻。”
从霜:“陛下瞒得紧,奴婢也是瞧见内务府在收拾翠微宫,几番追问下才得知了此事。”
上官芜华冷冷一笑,清润的眸子凝出几分寒意:“也好,左右这几年定王一直都在追查他母妃暴毙的真相,庄妃母子回宫后,也能叫他清醒几分。”
“如今盛家衰微,娘娘不觉得这是一个好的机会。”
听了从霜的话,上官芜华稍稍眯了眯眼眸:“你是想本宫将定王殿下收为己用?”
“定王殿下自来聪慧,又深得陛下宠爱,若非有瑜贵妃这件事,定王殿下只怕不仅仅是个王爷这么简单。”
外面夹着凉意的清风透过殿门吹进殿,将殿中垂下的珠帘幔帐吹得沙沙作响,四周越显寂静。
上官芜华从贵妃榻起身,走到窗边置着的矮几前,眸光幽深如海。
是啊,她入宫这么些年,膝下别说皇子了,就连公主都没有半个。虽说楚延天的这四个皇子现在都还没显出什么野心,可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她总归得为自己、得为上官一族做打算了。
见她不说话,从霜以为她还在迟疑,当即忍不住又道:“庄妃母子的野心娘娘也是知道的,凉城那个地方如此苦寒,他们都能熬到如今,只怕回京之后所求会更多。”
一个皇子所求的是什么,自然是储君的位置。
上官芜华戴着镂金凤凰护甲的手指死死扣入矮几桌角,她绝不能叫储君之位落入那对母子手中!
……
大理寺后院
昨夜徐炜刚从杨府回来,便得知燕国礼臣在浮世客栈出了事,当即吓得他又连夜赶了过去。
这一来二去几番折腾,等他再次回到大理寺的时候,外面早已经晨曦微亮,日光高照了。
“拜见王爷。”
望着面前突然冒出的徐炜,楚墨同秦若两人都吓了一跳。
“徐、徐大人,你昨天夜里去干嘛了?”
瞧着徐炜面上偌大的两个黑眼圈,秦若弱弱的咽了咽口水。
扶了扶歪到一侧的发冠,徐炜虚弱的笑了一声:“本官……本官昨夜查案去了,现在可能精神有些不太好。”
楚墨:“……”
秦若:“……”
你老人家这那叫精神不好,你整个看过去都有点像是神经不太好了。
“今日你就回府休息吧,不用过来了。”揉了揉眉心,楚墨头疼不已的开口。
听他这么一说,徐炜当即两只眼睛都亮了:“下官谢过王爷。”
“去吧,去吧!”
见徐炜连走路都有些飘忽,秦若忍不住开口:“在大理寺任职,一直都这么凶残的吗?”
楚墨垂眸看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我觉得应该是。”
抬起手指弹了一下她眉心,楚墨这才大步往后院的方向走去:“今日少了一个帮手,你不想变成徐炜那样,就赶紧过来。”
秦若快步追上他,有些不满的开口:“我又不是你们大理寺的官差,你这样会不会过分了。”
“如今跟着我办事,你还有意见了?”
秦若扬起小脸,端出几分嚣张的气势:“那是自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帮了你这么多,你怎么也得给我点报酬才对。”
楚墨停下脚步,有些好笑的看着她:“你想要什么报酬?”
“自然是银子,越多越好。”
楚墨:“好,我一会儿就叫乔书把银子送到卫府去。”
见他答应得这么爽快,秦若双眸一勾顿时笑得十分开心:“谢王爷。”
“出息。”
后院依旧是那间熟悉的停尸房,望着明显比往日多了一倍的看守官差,秦若不禁暗暗皱了皱眉。
“拜见王爷、卫小姐。”
守门官差给他们两人行了一礼,当即拿出腰间的钥匙将门上的锁打了开。
等到门打开后,楚墨这才吩咐:“去把赵凌给本王找来。”
“是。”
今日气温回升,为了控制住尸体腐烂的速度,徐炜安排人将屋内的冰块又增加了不少。
所以秦若刚抬步走进屋,便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寒气。
“可是觉得冷?”
见她打了个寒颤,楚墨当即问了一句。
“还好,就是从外面进来有些不适。”
看着她有些变白的小脸,楚墨忍不住开口:“你去外面院中等我便是,我查看完尸体的情况便出来。”
想起楚墨那严重的洁癖,秦若忙摇了摇头:“我可以的。”
见状,楚墨当即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就在秦若准备往里屋停放着的尸体走去时,突然觉得身子一暖。
回头一看,楚墨不知何时绕到了她身后,竟直接将她揽在了怀中。
“王、王爷……”
感受着耳边清晰的呼吸声,秦若只觉得自己嗓音都有些打颤。
谁知她话语刚出,楚墨便若无其事的松开她,改为了牵手。
“走吧。”
望着男子微微变红的耳朵,秦若沉默了片刻,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她刚刚是被人占便宜了?
李峥的尸体就躺在里屋置着的木板上,面色灰白,表情狰狞。在胸前的部位有大片大片的血迹,混着藏青色的衣衫,显出几分暗沉的墨色。
秦若蹲下身粗略看了那伤口,忍不住皱眉:“应该是匕首或者短刀之类的武器。”
就在这时,赵凌急匆匆从房门外走了进来。
“拜见王爷。”
他似是没睡醒,拜礼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迷糊。
“昨夜是你带领官差去的浮世客栈?”
赵凌:“正是下官。”
“现场可找到凶器?”
赵凌忙点了点头,回头吩咐下人将凶器拿了进来。
“王爷过目。”
将一把刀柄雕刻着苍鹰的匕首递到楚墨手中后,赵凌这才继续开口:“下官调查过,这把匕首正是李峥自己从燕国带过来的。”
“李峥自己带过来的?”
听见秦若声音,赵凌有些惊愕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但估计是听说她的近来查案的事情,也没露出轻视,反而恭敬的点了点头:“正是。”
“赵大人赶过去的时候,这把匕首是插在他胸口上的吗?”
赵凌摇了摇头:“说来也奇怪,下官赶过去的时候,这把匕首正被李峥握在手中,看那样子……似是他自己从胸口拔出来一样。”
秦若眉心一皱,从楚墨手中接过匕首仔细端详了一下。
“仵作的验尸单可在?”
“在的。”
赵凌忙转身走出房门,没过一会儿便拿着一份仵作手写的验尸单走了回来。
“大小姐请看。”
看过验尸单,秦若面上凝重的神色不减反增。
“赵大人可检查过案发现场的门窗,以及一应接触过李峥的人?”
赵凌:“下官检查过门窗,都是完好无损,至于接触过李峥的人,除了同他一起从燕国过来的另外两个礼臣,便只有浮世客栈的小二。”
燕国过来的另外两个礼臣……
秦若眼眸微动,将验尸单递还给赵凌:“如今另外两个礼臣在何处?”
“李峥出事之后,贤王殿下禀了皇上,便将他们送去了京郊别苑。”
京郊别苑就修建在荣欣街附近,同皇宫的红墙只隔了一条护城河。
秦若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卫翎正带着禁卫军在那附近盘查,瞧见他们时还愣了几瞬。
“妹妹,你们怎么来了?”
秦若没回他,只望着层层的禁卫军,不安道:“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卫翎:“昨夜燕国礼臣在浮世客栈遇刺,今早皇上便下旨责令禁卫军严加守卫,为防又出乱子,我便亲自赶了过来。”
“燕国礼臣可在别苑中?”
“刚刚宫中来了人,将他们领进宫去了。”
闻言,秦若同楚墨对视了一眼,楚墨当即开口招呼简善调转马头。
“妹妹,你要去哪儿?”见他们要走,卫翎忙问。
“浮世客栈。”
因着昨日出了这么一件大事,所以浮世客栈今日并未开门,秦若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刑部还有些人在哪里守着。
望见楚墨那些人赶忙俯身行了一礼。
“拜见定王殿下。”
楚墨抬步往浮世客栈里面走去,边走边问跟在他身边的刑部官差:“昨日燕国礼臣住的都是那些客房?”
“回禀殿下,都在二楼。”
说完那官差赶忙领着楚墨往二楼走去。
浮世客栈因其布置奢华,住价昂贵在长安城很出名,每年从外地入京述职的官员多住在此地,所以这个客栈收成也颇丰。
不同于一楼的小舍,二楼多是雅居,望着每间客房门口置着白玉琉璃灯盏,秦若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句。
真有钱!
“王爷,此处这三间便是燕国礼臣昨夜所住客房。”指着靠近通道末尾的三间客房,刑部官差恭敬的开口。
望着那三件客房,秦若若有所思:“贤王殿下昨夜可住在此处?”
“在的,贤王殿下昨夜就住在楼梯拐角处的那件客房。”
楼梯拐角处……
楚北辰住在哪里,想必也是担心夜里会有人对燕国礼臣不利,可惜最后还是没能防住。
“李峥昨夜住的是哪一间?”
官差上前将靠近他们右手边的一间客房打开:“昨夜李大人便住在此地。”
望着屋中地毯上还未清理的血迹,秦若同楚墨抬步走了进来。
客房里布置十分精细奢华,波斯白绒地毯,宽敞梨花拔步大床,白色云缎幔帐,皆是不凡之品。便是一旁置着的桌椅,也是上好的黑檀木所制。
走到窗边,将白玉瓷瓶里沾上鲜血的绿梅取出,秦若忍不住暗暗咂舌。
这绿梅存活极难,一株长势完好的绿梅,足以价值千金。结果到了这浮世客栈,也不过是个随意插瓶观赏的摆件。
“卫以洛。”
后方传来楚墨的声音,秦若不解转过头,便见他正奋力的趴在床脚:“这里面有东西。”
一听有东西,秦若也顾不上手中的绿梅,抬步便朝他走了去。
“什么东西?”
照着他的样子趴在床脚往里看了看,瞧见一个黑色的包袱,秦若眼睛一亮。
“王爷,你伸腿进去将它踢出来,我来捡。”
楚墨俊脸一黑,就在趴在床脚的姿势瞪了她一眼:“你怎么不自己伸腿踢?”
蹬了蹬自己的小短腿,秦若一脸无辜:“长度不够。”
楚墨:“……”
黑色包袱从床底下被踢出来的时候,秦若赶忙着站起身追了过去;等她将包袱抱在手中,见楚墨还是一副趴在地上的姿势,顿时忍不住开口:“王爷,你怎么还不起来?”
楚墨挣扎了两下,好看的俊脸瞬间黑得要滴出墨来:“卡住了。”
“卡……卡住了?”
秦若赶忙丢下手中包袱跑到他身边,见他一条腿正好卡在床榻凹陷的地方,心下一急:“我去叫人搬床,王爷等我。”
“不准去!”
“我不去叫人,这床我一个人也搬不动呀。”
楚墨别扭的开口:“反正不准去!”
见他这副模样,秦若恍然大悟般的拍了拍大腿:“王爷是怕被人看见那包袱对不对,等等,我先去将它藏好。”
楚墨张了张嘴,一脸呆滞的望着她将包袱藏到桌子底下。
眼瞧着她又要往外面走去,这才赶忙开口:“不用去喊人,你帮我将这张床稍微往上抬一下,我便能出来了。”
“真的?”
“真的。”
秦若半信半疑的走到床榻边,伸出自己两只白白净净的小手握住床榻的木环,死命往上面一抬:“王、王爷,你快出来!”
望着纹丝不动的大床,楚墨沉默了片刻,便开始努力往外面抽动大腿。
结果两人挣扎了半天,秦若汗水都跑出来,楚墨卡住的大腿还是半点不动。
“王爷,我觉得这个方法不可行。”累瘫得坐在地上,秦若有气无力的开口。
“还用你说。”
楚墨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因为方才奋力挣扎而泛红的俊脸,别有一番风味。
“王爷,我突然觉得你长得还是挺好看的。”
楚墨俊脸一僵:“莫非在此之前你觉得本王长得丑?”
一想到这个可能,楚墨一张俊脸便阴沉得吓人:“卫以洛,你是不是眼瞎。”
“我夸你好看,我怎么还眼瞎了?”
不高兴的地上站起身,秦若居高临下的望着某只被卡住的王爷:“现在总得要我去找人了吧。”
“不准去,你要是去了,从今以后就别想上本王的马车。”
秦若:“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别扭,我不去找人救你,难道你准备在这里卡一晚上不成。”
楚墨傲娇的扬起俊脸,不满的开口:“卡一晚上便卡一晚上,反正本王不许你去叫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