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上次楚墨的异样,秦若心下一颤,原来是因为蛊毒,难怪。
见她表情暂缓,苻栎赶紧继续道:“王爷性子倔,若体内一直埋着那祸根不除,只怕日后会惹来大麻烦。还望大小姐能在中间劝劝王爷,让他早日消除对我的偏见,我也好着手帮他清理余毒。”
“你能解毒?”
“那是自然,我可是名盛四海的鬼医大人,这世间就没有我不会解的毒。”
斜睨着看了他一眼,秦若没好气的开口:“那你当年怎么没有替王爷清理完体内的余毒?”
“这……这不是因为当时在西北药材匮乏,又处于行军打仗期间,我的医术没能完全施展嘛,才导致了今日之事。”
站起身,将手中书卷搁到书架上,秦若这才慢悠悠开口:“既然王爷能把你从定王府里赶出来,那便说明王爷对你意见颇深,所以即使是我出面,王爷也不一定会松口。”
“会的!会的!只要大小姐愿意在王爷面前替我美言几句,王爷便一定会让我入府。”
“你就这么确定?”
苻栎拍了拍胸口,当即讨好的道:“那是自然,我同王爷认识这么些年,从未见过王爷对那位女子像对大小姐这么上心,足以证明大小姐对王爷有多特殊。”
从湘水院出来,望着升至正中的太阳,苻栎一想到过不了几日,自己便可以逃离贫穷落魄的勤逸院,回到金碧辉煌的定王府,便觉得心情大好。
“苻兄!”
此时卫翎刚巡视完正街回府,瞧见他立在湘水院门口,当即笑着打了声招呼。
“翎兄今日怎么回府这么早?”
卫翎:“回府用午膳而已,一会儿晚点还要出去。”
一听午膳二字,苻栎顿时觉得脑门疼。
不管怎么说,这段日子也是年节,可府中下人依旧累打不动的给勤逸院送一些清粥小菜,半点油荤也无;偏得卫翎这货经过这么些年的摧残已经习惯,弄得他好几次想说改善一下生活,都觉得不太好意思。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下身后处处透着精致的湘水院,灵机一动:“翎兄,这段日子是年节,你同卫丞相整日早出晚归的,难道就没发现大小姐心情不太好。”
一听他提秦若,卫翎当即紧张的开口:“洛儿心情不好?她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怎么了。你看整个长安城,那个府上年节不是一家人一起过的。你们倒好,一个两个忙于朝政,将大小姐一个人丢在府中。”
听苻栎这么一说,卫翎顿时内疚的拧了拧眉:“你说得对,平日我同爹忙于朝政,确实疏于陪伴洛儿。”
“其实翎兄也不必如此内疚,如今年节还未过,翎兄现在补偿也来得及。就比如今日陪大小姐一起用一次午膳,也算是陪伴了。”
“多谢苻兄指点,既然如此那我就去陪洛儿用午膳了,至于勤逸院那边,就交给苻兄了。”
苻栎一时没反应过来,当即有些结巴的开口:“交、交给我,把什么交给我?”
“午膳呀!我爹说饭菜当惜,不可浪费。眼下这个时辰,勤逸院的饭菜后厨只怕早做好了,若没有人吃,多浪费。”
“所以你、你是让我一个人回勤逸院吃饭?”
见他这副模样,卫翎当即低叹了一口气:“自古少有两全事,我今日要陪洛儿用午膳,那自然便不能陪苻兄了。不过苻兄放心,晚上我一定陪你用晚膳,不会叫你一个人的。”
苻栎:“……”
谁要你陪,人家是想吃湘水院的大鱼大肉,若是能给他大鱼大肉,让他一辈子一个人吃饭,他也愿意。
望着大步往湘水院走去的卫翎,苻栎心中流淌的眼泪,已经快把他自个给淹死了。
这都叫什么事!
作为京城禁卫军统领,每到年节卫翎便格外的忙;这不,才陪着秦若用完午膳还没坐多久,便得了下属的消息,又急匆匆出了府。
望着他消失的身影,珍珠提过桌上的茶壶,给秦若面前的茶杯添了一点热茶。
“奴婢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萧大人知道江家老爷在外面养了外室之后,连夜便跑去了江家退婚,如今江家正乱成一团。”
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秦若漫不经心的摸了摸桌子上雕刻的花纹:“那个江家公子可有表态?”
“奴婢没听到江家公子的消息,倒听说江夫人不同意退婚。”
“萧辅成虽然性子顽固,可他是朝中老一辈的清官,颇得皇上的信任。如今江家虽算不上衰败,可若想往上爬,萧家这门婚事便是极好的。”
听了她的话,珍珠当即皱着眉头开口:“若是江家执意不退婚,再另寻别的方法,引得萧大人又答应这门婚事,那可怎么办?”
上次玉佛寺,她能看出来卫翎十分喜欢萧染,若是萧染最后不能嫁过来,只怕会惹得卫翎伤心。
想到这里,她当即垂垂了脑袋,敛住眼底酸涩的情绪。
秦若没注意她的变化,犹自站起身走入里屋,清软的嗓音远远传来:“我都说了萧大人性子顽固,又岂是会轻易妥协之人;至于江夫人,若她不肯放手,便由我出手帮她一把。”
珍珠随着她走进屋内:“小姐准备怎么做?”
“江大人不是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吗?章修可查清那外室的身份。”
“说是那女人原本是玉春楼的当红歌妓,跟着江大人之后,江大人便给她在荣欣街边上买了一处小宅子,现在一直都住在哪里。”
玉春楼的当红歌妓?
秦若懒懒的勾了勾嘴角:“那便是,晚一点我们去见见她吧。”
“小姐要去见她?”
珍珠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眼下江家正闹得一团乱,他们这个时候去见那个歌妓,可不是明摆着告诉江家,此事是他们在后面安排的。
“慌什么?我既然要去见她,自然有办法叫她不要把这件事往外说出去。”
入夜,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荣欣街林西巷口外,马车刚停稳没一会儿,一只玉白小手便从里面掀开了藏蓝色的围帘。
福海:“大小姐,从这往里第三间便是那歌妓的院子,这几日事发之后,江大人都在府中,如今那院中只有一个丫鬟和小厮守着。”
秦若冲他点了点头,当即扶着珍珠的手下了马车;躺在她怀中的小黑猫被动静吵醒,当即茫然的睁开圆眼睛往四周看了一眼。
“福顺,快睡吧。”
虽然早前已经听到过自家小姐唤这黑猫叫福顺,可眼下珍珠还是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大梁百姓多说黑猫乃不祥之物,她家小姐却偏给这黑猫取名福顺,也不知在同谁作对。
前方院中,自打得知江家人知晓了自己存在,绾宁这些几日便没睡过好觉,连带着面容都憔悴了不少。
丫鬟喜鹊从外面疾步跑进,气都没喘匀便赶忙开口道:“姑娘,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护国公府的小姐。”
一听来人了,绾宁当即吓得从椅子里起身:“护国公的小姐?你可认清不是江家的人,莫要被她糊弄了。”
“江家夫人身边的人,奴婢都认识,看门外那小姐的穿着打扮,确实不像是江家的人。”
见不是江家人,绾宁才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她可有说找我做什么?”
“她只说找姑娘有事,让我进来通传一声。”
不管秦若是什么意思,就冲她护国公府小姐的身份,绾宁也不得不见。
秦若进院的时候,绾宁正故作镇定的站在放门前,望见她,绾宁心底原本的担忧瞬间消散了不少。
毕竟单看秦若的外表,她不过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便是身份再高贵又能聪明到哪儿去。
“卫小姐。”
望着给自己行礼的女人,秦若淡淡点了点头:“绾宁姑娘,我们进屋说吧。”
摸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绾宁只得恭敬的点了点头。
走进屋内,望着里间一应奢华的陈设,秦若不禁暗暗咋舌,看来这歌妓还挺受宠。
见她只顾打量屋子,绾宁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卫小姐今日找绾宁所谓何事?”
“找你做个交易。”
“交易?”
秦若点了点头,坐入一旁的椅子里,她怀中的福顺当即伸了伸自己的小短腿。
殊不知它这一动作,可把边上站着的绾宁吓惨了。
“黑、黑猫!卫小姐这黑猫乃是不祥之物,你怎么把它抱进来了。”
望着自家小姐阴沉下去的脸色,一旁站着的珍珠,当即在心底为绾宁默哀了几秒钟。
自打她家小姐养了这福顺,已经收拾了不少歧视黑猫的人,首当其冲便是他们那胆小的大公子。
“怎么?我将它抱进来,还得经过你允许?”
绾宁此时已经退到了房门处,素白的小脸拧成一团:“我无意冒犯小姐,只是这黑猫确实是不祥之物,还望小姐能将它抱出去。”
“如果我不把它抱出去呢?你能奈我何。”
“这……”
见她这副模样,秦若当即不悦的冷哼了一声:“看来我们的交易也没有必要进行了,明日江家夫人便会带着人找到这里来,你应该很清楚自己到时候的下场是怎么样的吧。”
本朝律令,官员在外养外室乃作风不正,轻则贬职,重则头上那顶乌纱帽都不保。
绾宁不傻,若她身份被发现后,像江清这种男人肯定会放弃她,保住自己的官位。
到那时,哪怕是江家夫人要把她弄死,她也是没有半点法子。
想到这里,她赶忙跪到秦若面前:“卫小姐,我不怕黑猫了;我只求你不要告诉江家夫人,我还不想死。”
“不怕黑猫了?”
“不怕了!”
说到这里,绾宁怕秦若不相信,还颤着手摸了摸福顺的毛。
见状,秦若当即恶劣的勾了勾嘴角:“既然你不怕了,那便帮我把福顺抱着吧,记住可别弄疼它了。”
“啊?”
绾宁还未缓过神,秦若便直接将福顺塞到了她怀里,一时间绾宁更是动都不敢动了。
“你想活下去吗?”
闻言,绾宁身子一颤,赶忙小心翼翼的将福顺抱好:“想!我想!”
“我有个办法可以让你活下去,并且还能叫江家夫人不敢动你。”
“真、真的?”
“我为何要骗你。”
绾宁眼睛一亮:“还请卫小姐帮我一次。”
摸了摸头上的玉簪,秦若笑得那叫一个人畜无害:“要想我帮你也行,不过你也得帮我一件事。”
“好!只要卫小姐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全力相助。”
见她这么上道,秦若面上笑容也温柔了不少。
从院子里出来,外面已经寒月当空,繁星碎闪;偶有夜风吹过,也没了前些日子的冷寒。
“小姐,这事会不会太凶险了些。”
秦若用绾宁去对付江家夫人,无异于以卵击石,稍有不慎还会引来许多祸端,所以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此办法不可行。
“江清这人虽然好色,却也极其聪明。你说能让聪明人冒着风险养为外室,真的仅仅靠那张脸就行?”
“可奴婢听说江家夫人手腕极强,要不然江府那一众妾室,也不会被她管得死死的。”
“这事谁说得清楚,我们走着瞧吧。”
从巷道里走出,秦若正想着翻身上马车,她怀中的福顺却突然挣脱她的怀抱,往街道的另一侧跑了去。
“小姐!”
见她去追,珍珠心下一急,也顾不上其他的,当即丢下手中东西也追了上前。
“喵~”
街道另一侧,福顺正站在一只大黑猫身边,望着追来秦若轻叫了一声。
“福顺,不准到处乱跑!若是被别人看见了,你会被打死的。”
“福顺?”
秦若话音刚落,墙上却突然传来一声低笑。
她受惊的抬起头,便见一身红袍的殷歌正懒坐在墙头;月光下,公子红衣金冠,面色含笑,清寒的月光照在他英俊的面容上,带了一层淡淡的光华。
“怎么是你?”
自打岁末宴之后,秦若便再也没见过殷歌,眼下突然瞧见他,还有些惊奇。
殷歌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嗓音辨不出喜怒:“不是定王殿下,叫你失望了?”
秦若没理他,只望着福顺身边的大黑猫,觉得十分眼熟。
见她望着那大黑猫,殷歌当即懒洋洋的开口:“它上次在街上偷吃的,险些被人打死,我一发善心便把它收留了。”
“那福顺……”
“福顺是它的孩子,本来生了三只,有两只没活下来。”
经他这么一说,秦若瞬间想起上次去大明寺之事,当即不悦的抬起头:“所以福顺是你特意叫它丢给我的?”
“对啊。”
“你!”
一个翻身从墙头跃下,殷歌握着秦若指向自己的手指:“我什么我?你现在不是养得挺开心的。”
“哼!懒得同你多说,我要把福顺带回去。”
从他手中抽回自己的手,秦若作势便要去抱福顺,却险些被那大黑猫咬了一口。
“落落,你要是把她咬死了,就没人养你儿子了。”
“落落?”
秦若一脸震惊的转过头:“你叫它落落。”
殷歌懒懒的扬了扬眉,眼角的淤青在月光下格外显眼:“怎么样,好听吧。”
“你!”
见她这么生气,殷歌面上忍不住挂了一抹笑意:“它的那个落,是落叶的,又不是洛阳的洛,你那么激动干嘛。”
“我就是觉得没有我的福顺好听。”
“福顺?”
殷歌面上笑意更深:“不知道还以为是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