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接受”
“宋小姐,不好意思,容我再重申一遍,我是娄氏集团董事长特助,我叫伊森,所以我向你承诺的完全可以代表我们董事长,我需要和你强调一下,这张支票上的数字只是起点,后面的零随你来添,这样清楚了吗?”
面前这个男人举手投足言语措辞间看起来绅士风度,实则不容人质疑拒绝霸道蛮横,嗬,真不愧是娄修的手下,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宋落握紧了拳头,不让他看出一丝自己其实深深掩藏的胆怯无助和绝望,“我认为我说的答案很明确,怎么,你还不清楚吗?”
“NO!NO!NO!”即使两个人特意在医院的长廊休息区找到了一个远离人潮涌动的偏僻角落,可宋落越来越激动的声嘶力竭差点盖住了远处车行道上来来往往救护车的鸣笛悲号,“这样我的答案够清楚了吗?伊森先生!”
或许见惯了各式各样的场面,伊森丝毫没有被宋落的这副气势镇住,反而微微扶了扶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醒目的镜框,无奈的笑了笑,好像是一个17岁的女孩无聊的又在耍她的大小姐脾气,于是柔声哄道,“凌以飞,凌空,于川,穆欣,之后你还想找谁加入你的局中局呢?你舅舅,舅妈,你舅舅的下属,你舅妈的表妹,还有你的表弟,难道你想一个一个引身入局吗?你做这一切的目的不就是见我们董事长一面吗?可是这一面我们董事长给过你两次机会了,你还记得吧,宋小姐,何必这么大动干戈,还是你觉得不需要与我们和解,你自己就可以保住婆啰湾吗,呵呵,那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被人猜中了心思,宋落一下子失了理智,冲动的打断了伊森的狂妄。
宋落倔强不肯服输的眼神不觉间软化了伊森那副坚硬的躯壳,伊森无奈的弯下了腰向她解释道,“小姑娘,就算你最后成功让你舅舅入狱,让他被顾董事秦董事那几个老狐狸从公司拉下马,随之那份以他个人名义与我们签署的以婆啰湾抵押贷款协议彻底失效,那又怎么样呢?你有铁证足够你舅舅被判死刑吗?不然婆啰湾的第一继承人只会是你舅舅,甚至是你舅舅的直系亲属,那么婆啰湾未来命运的何去何从你又能掌握的了吗?”
看着宋落原本气到涨红的脸色一点点消退了下去,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思绪好像飞到了天际,可就算她去请太上老君来扳回一城,都是妄想,伊森不禁替她感到难堪的摸了摸鼻子,轻轻咳了声后,将支票塞在了宋落僵硬的手心里,却还是不忘给到致命一击的低声耳语道,“哦,对了,你听说了吗,童元集团被娄氏集团收购了,那是因为啊,我们董事长本身就是童元最大的股东,只是之前不屑于抢别人的东西,所以无论是婆啰县的童元会所上演的凌以飞究竟为什么自杀,还有龙湾市的童元会所上演的女董事长是如何一点点深陷在凌空的毒沼泽中的,我想我们都能提供给警方很多证据,看你的选择了”
“齐飞?”刘啸看了看床边的姓名卡,随后走到他面前歉声道,“不好意思,打扰你几分钟,例行问询,主要是想来向你了解一下,听说你们医院总发生一些怪事?”
“怪事?”齐飞面无表情的靠在床头回应道。
“就是近期在这所医院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不太寻常的事情,让你感觉到好奇不可思议的”,刘啸不耐烦的补充道,真不知道李琅怎么想的,既然已经得到线索了,不抓紧把那个小屁孩锁死套到更多的疑点,还重返医院继续补完所有人的笔录,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还会再出现第二个没事儿数自己药玩儿的病人不成吗?
“不太寻常不可思议的?”齐飞喃喃的思索着,歪了歪头表示不解,“例如?”
“就例如住在你隔壁的刘教授,你认识他吧,他就经常会提出一些问题质疑的,譬如自己平常吃的药数量不太对……”刘啸装作无意中透露了关键信息般适时停顿了一瞬,再抬眼瞄向面前的这个本应刚刚满18岁的男孩,却没有看到自己料想中的幼稚神态,略微失望了些。
“你在问我药的数量吗?我没有数过啊……”齐飞镇定的表达了疑问,从开始到现在,既没有警察询问的慌乱,也没有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有的好奇与乖张。
这让刘啸越发对面前这个男孩感兴趣了起来,往常或许刘啸直接就走向了下个病房,可今天不知怎么他就想对这个好似有点秘密的男孩一探究竟,“其他的呢?还有其他什么想要告诉我们的吗?”
齐飞刚想假装思索一下,然后快速摇头打发了这两个莫名其妙的警察,宋落一会儿就要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他不想让他们知道宋落的存在,然而有时上天就好像在脑袋里安了监听一般,想到什么就来什么……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宋落这两个月以来的行踪吗?”李琅好似是该轮到他登场了一般,缓缓踏过门口走了进来,带着会让齐飞感到天崩地裂的疑问。
齐飞的心忽然间‘咯噔’了一瞬,用低下头侧过身整理身后的靠枕来掩饰自己此刻的无助,不自觉的声音放低了下来,“她当然在一直陪着我”
“看你身体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纱布都拆了,还需要她寸步不离的照顾你吗?”李琅步步紧逼的突然间出现在齐飞面前,令齐飞不禁微微向后靠了靠。
齐飞刚想点头称是,却再次被李琅噎住了口,“据我所知,这家医院是建立在半山腰上,为了保障住院环境及管理便捷,住院部又是单独被划分到后山区,如果没有医生及病人亲属登记在系统中的直达电梯的使用权,无关人员通通进不来住院部,从外部绕过来几乎是翻山越岭吧,那你这桌上没来得及收走的外卖是怎么来的?”
“小南楼可离这儿不近……”刘啸配合的砸吧砸吧嘴喃喃道。
“下山拿个外卖能要多久?”齐飞不屑的质疑道,“五分钟都多吧,难道我们上厕所也要寸步不离吗?”
刘啸不禁又觉得或许齐飞说的不无道理,可李琅却甚至挺起了腰板信誓旦旦的回道,“五分钟能做挺多事了,至少趁着隔壁病房没人换瓶药再顺路拿下山是绰绰有余的,齐飞,你并不能保证宋落完全没有嫌疑!”
换药?那天正午洒落满地的酸汤面,难道并不是宋落无意间走到窗边撞上了太阳的缘故吗?
下山?他甚至没有告诉他们,就在昨天,宋落就完完全全脱离了他的视线范围,甚至是明明白白的和他请了假,所以他可以保证吗?他可以相信那些没有请过假的日子吗?
嗬,即使宋落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身边,他又能确切的保证的了吗?宋落的复仇心早已被他打发掉了吗?用一次危在旦夕的生命险要还不足以打发掉吗?
可是,他还是迟疑了。
“我保证”,就在齐飞陷入慌乱的沉默中时,从门口传来了如寺庙的钟声一般令人安心踏实的回答,一丝丝从窗外溜进的晚风,好似都像是钟声洗涤过心灵飘荡悠扬的阵阵回音。
“许医生还没有下班?”余光中瞥到李琅突然间紧张的咬起了嘴唇,刘啸迎上前一步岔开话题打了个招呼。
“我说,我可以保证宋落即使偶尔下山,也是完全清白的”,许知与径直走到李琅面前,郑重的回应道,“因为她并没有使用电梯的权限,院里规定每位病人最多只能有两位亲属登记系统,宋落把这个权利让给了他的父母,所以我和她约定好每天来巡房的时间,如果她想下山可以与我一起同行……”
“我就是她的不在场证明”
许知与的一番证明让在场的三个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混乱中,刘啸习惯了心里想着什么,嘴上也不自觉地嘀咕出来,“我们的许大医生,给一个小姑娘做了两个多月的护花使者?”
“刘警官慎言,作为一名医生,这只是随手的事,苦痛不分轻重,即使你母亲只是崴了脚,我也会上去扶一把的”
刘啸恍然点了点头,抱歉的乐呵着打个圆场,“对不起,我失言了,我妈还总是让我上门感谢许医生的,一直忙没机会,这次倒是巧了,许医生的为人我肯定是相信的,即使上了法庭,许医生的证词也一定有效,是吧,李琅,让许医生安心巡房,我们先撤……”
“许医生,这个医院不只你一名医生吧”,李琅拂去刘啸伸过来的手,轻笑了一声质问道。
李琅不知道许知与的注视沉默是一种戳到心头处的无法反驳还是已然认输的甘拜下风,静静地回以凝视,等待许知与最后的妥协。
他不相信,这世上真的存在不会出错的人。
许知与,或许并没有那么完美,完美到竟然愿意出庭作证,将自己的亲弟弟送入牢狱中。
“嗯,你说的是,不过我们医院规定,不能随便带人出入住院部,一般家属都会找自己的当值医生,特殊情况的话可以找每层楼的当值护士登记备注予以使用快速电梯通道,相信你们已经调查过了吧,特殊情况屈指可数吧,只是正因为有这样严格的规定及制度条例,才会让你们的调查很轻松吧”
“所以你们才认为刘教授反映的‘少了一颗药’,就只是胡闹?”许知与那表现出胸有成竹的气焰,令李琅不禁失笑地摸了摸鼻子,随后将自己的手心打开展露在许知与的面前,一颗扣子跃入眼前,“不如你再好好想想,我就只是站在你面前,又如何做到让你白大褂内里的衬衫少了一颗扣子”
丝毫没有感觉到惊讶的许知与,坦然的伸出手掌等待物归原主,“你不过是想说‘避人耳目’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对吧,那就祝你好运,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还会有一双隐形的眼睛暗中助你”
随后手心一翻,扣子轻轻落入许知与的手掌中,李琅抿起嘴歪着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应道,“许医生,你有没有想过,或许这颗扣子我也不是今天才拿到的呢?”
许知与默默地看着两位警察走出病房的身影沉思时,病床上一言不发的病人也在一动不动的望着许知与的身影紧张思索中,齐飞忽然感觉自己以为岁月静好的这两个月简直就是个笑话,明明他才是重回过去的人,却对于过去的过去以及即将要发生的过去全都毫不知情!
他自信的以为只要宋落心里爱着他,并一直还在他身边就好,却忽略了他们这个此刻闭合的圆形外正有一根切线以稳定均衡的速度不骄不躁的向他们冲撞而来,最好的结果是擦肩而过点到为止,可这个男人却满怀野心地试图寻找一个切点破开一个切口碎掉什么密不透风的关系。
毕竟,十年后,站在中心圆点的男人的确成了他,这个叫许知与的男人才是宋落的新婚丈夫!
“许知与,你喜欢宋落对吗?”
齐飞终是没有忍住忐忑的问出了口,却在许知与迫不及待转身的瞬间得到了答案,不知怎么齐飞突然感觉松了口气般,破罐破摔的继续问道,“嗬,到什么程度了?是还不敢承认的程度呢,还是承认就承认,无所谓当事人怎么想的程度,我猜到这个程度应该就差不多了,总不会都到了死缠烂打,没有宋落你会活不下去吧……”
在感知到身后光照的移动渐渐转了方向,一股热流由上至下直至消失,齐飞才意识到他们大概就这样持续的注视了许久,一开始齐飞对于许知与的沉默不语而暗自生气的怒目而嗔,却慢慢在许知与的眼神中看到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宁静,好像是看到了婆啰湾就在眼前,忽而又好似在平静的湖面下出现了疾速的暗流涌动,而许知与却像是拥有着上帝视角一般,仁慈又怜悯地看着一群弱小无助的蚂蚁费力的挪动着本不属于他们的美食,多么愚蠢呐!齐飞忽然对于自己能否改变未来而产生了一丝晃动的心理。
就在齐飞急忙想要逃脱出此时的困境,甚至不惜一把扯掉手上的输液,让疼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时,终于听到许知与悠悠的开口说道,“齐飞,你很幸运,上天是偏向你的,而我也不差,大地就在我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