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李玲死了。
言龄2024-09-22 18:384,127

不得不说,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临近傍晚依然烈日当空,或许这也是夏夜的专属福利,只是灼日让人眼花,暑气让人心浮气躁,元秋抹了抹额头上不停滴入警服里的汗,明明之前她还感觉婆啰县装满了人,无论是市井里的叫卖声,还是街道上日益添进的轰鸣声,包括警局人员流动都多了起来……

然而此时此刻,当她最需要有人帮忙应衬着一把,或给她个喘息的机会,或给李玲一个喘气的机会,可是四周空无一人,周围静得可怕,就连平时打从桥上过不曾在意的流水潺潺声在元秋听来,都像是在向元秋递上挑战书的挑衅声,她小心翼翼的看着李玲垂着头沉浸其中的模样,好像在仔细聆听着那流水声声的召唤,是否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她会搭上这即将载她直入地狱的便车吗?

不,不行,她不能看到一朵如花的生命就这样在她眼前颓然凋落!

元秋深知越在危机关键时刻,脑袋里的混沌懒怠会通通漂浮上来侵占她的思想,可最后一定都会被她坚定不移的意志所打败,她是一名警察,她要努力解救每一名困在死亡边缘的人质,她相信,他们只是暂时找不到安全出口而已。

“那不能证明什么……”元秋试图和一个十二岁的女孩讲道理看看。

“是啊,我从前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疼痛容不得我多想,可是警察姐姐,刚刚你也看到了吧,电视里一项又一项的证据被拿了出来,它们都容不得我不多想,它们都在拼命从电视机里伸出手来要向我证明着什么!”李玲不由得转过身来张牙舞爪着向她演示着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元秋的确无法辩驳什么,就连省城公安那样袒护李琅,能禁止这则特别报道继续下去的理由也只是侵犯了他人的隐私,以及真实性有待查证。

可还有查证的必要吗?

那些神通广大的记者已经将本该他们警察做的事情通通做了个滴水不漏,不知道他们怎么打听到李晴有每周都会去郊外寺庙里拜佛的习惯,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从寺庙方丈的口中撬出了李晴其实每次添香油钱时都会塞上一个纸条,久而久之,方丈也会给他纸条里的内容答疑解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从李晴学校留存的档案袋里还找到了李晴曾经的申请书等资料,经过字迹比对,拿出了专家鉴定一致的报告,更不知道他们是如何得到李晴在寺庙还有一个套了几层锁的专属供奉箱,哦,不,既然方丈的嘴这么不牢,那么这个消息可能也就买一送一了吧,不过经过暴力拆解,他们轻而易举的得到了箱中留存的物品,是一沓沓染了血的红布,经过DNA比对,那些血全部,是全部属于李玲……

“经本台记者从知情人口中进一步得知,死者李晴每每都很虔诚的对着自己的供奉箱许愿,他有一个心爱的人,他希望他能与他血融交合,所以由纸条上的内容,以及全部我们目前搜集到的证据,我们不难得出结论,死者李晴长期侵犯的寄养在他家里的女孩不过是他一直以来情感寄托的对象,他心里真正想要的人是女孩的哥哥!”

元秋想起女主持人说到这里时,竟不免共情的顿了顿,就差落下两滴杰克肉丝的眼泪,而后继续试图鸣腔共振地感叹道,“这是一起惨绝人寰的爱情悲剧!”

“喂,喂,先不说另一个当事人是怎么想的,你把多年来受尽屈辱的妹妹放在了哪里!”如果不是隔着电视机,元秋真想上前大骂一通,他们难道没有看到吗,那些红布全都被血浸透的不成样子,如同她第一时间所到达的案发现场一样,刚上二楼,还没走近,就有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而女孩之所以十二岁了还如此矮小,一方面是李琅查到的那瓶激素的副作用,一方面还有长期失血的原因……

在她看来,这整起事件的确是一场悲剧,却一丁点的情感都不曾被掺和进去,反而正因为无情冷血,才会容许心底里的那份恶意想当然的屠戮世界。

“李玲!”眼看着李玲激动地又向前迈了一步,元秋慌张的赶忙叫住她,拼命从脑袋里搜索出穿插交织的各类信息会不会有能让李玲反转心意的,在这一刻,她想,如果是她,一定最想见的是自己最爱的家人,或许只有哥哥会是她的精神支撑。

可惜,她不是她,她不曾亲身经历过她的曾经,她怎么敢的呢?她怎么敢就这样随意地做出预判的呢?

往后的无数个瞬间,元秋都是如此的痛恨自己。

“你难道就要这么丢下哥哥吗?”

“我也不想和哥哥分开……”李玲好似有了动摇的空隙,轻轻摩挲着在阳光的鞭笞下反而越战越勇闪闪发光的徽章,不愧是哥哥做的,李玲暗暗地为哥哥感到骄傲,可脚下的选择她依然要面对,“我不能成为哥哥的累赘,哥哥不能为了我失去一直梦想的未来,我不能成为哥哥的污点,只要我在一天,别人都有可能拿我来攻击哥哥的大好人生……”

“哥哥,我可能等不到你了,我想自己体验一回坐大飞机的感觉,哥哥,再见!”

“不要!”元秋悲痛地跑上前,却只抓住了随着李玲一闪而过的风,此时的她脑子一片空白,却止不住的想要知道,她在踏出去的那一刻是幸福的吗?

“我拍到了!我拍到了!”楼底下忽然而起的喧闹轰鸣声,在随着李玲的轰然坠落而一同响了起来。

李玲死了,死的悄无声息,又波澜壮阔。

元秋当天只是去趟医院拿母亲给自己开的安眠药,她已经许久都无法好好安睡,只能依靠办案来麻痹自己的神经。

她本来想着拿完药回家好好睡一觉的,可迷迷糊糊中她看到医院大厅角落悬挂的电视前挤满了全神贯注聚精会神的观众,往常那只是个打发时间的工具,而此刻这台电视却摇身一变成了主宰时间的主儿,不禁令元秋也不自觉的停住了脚步。

说实话,元秋有一刻也被主持人声情并茂的发言麻痹了神经,所以她完全能理解李玲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时的彷徨无措,可看着她并没有往病房的方向走去,而是一路径直走出了医院,像是已然有了一个自己的目的地,元秋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不留神,元秋一抬头,李玲已经站在了这片被寄予厚望的新城区刚刚建好大楼的顶端,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这栋大楼是婆啰县新中心城区的重点规划,这个女孩是未破命案的重要当事人,一旦李玲在这里出了事,她将没法和开发承建商交代,也没法和市里的领导交代,最重要的是李晴案恐怕再难以侦破。

从刚刚起就一直被元秋握在手里的安眠药,在越来越紧张压抑充血的慌张中,“嘣”一声,瓶盖掉落,一瞬间瓶中的药倾泻而下,无数颗纯白的颗粒试图尝试感受着李玲的感同身受。

在元秋惊慌失措的挽救中,瓶里还浅浅的躺着几颗,元秋浑身无力的靠着天台的围栏滑落坐在地上,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她一股脑的将剩下的颗粒灌进了口中。

她知道她做错了,从刚刚在桥上掏出没了电还不如一块板砖的手机开始,她的选择一错再错。

她不该一时气愤将手机顺手扔进了河里,她不该单枪匹马以为自己一个二十几岁的大人难道还救不下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吗,她或许最不该的就是提及到动机!

李晴案主持人口中的动机,李玲想要自杀的那明显赤裸裸的动机,她为什么要提及到那致命的痛点——她的哥哥。

是不是因为她胡乱的引爆,才更加坚定了李玲赴死的决心呢……或许在未来的每一天,元秋都会时不时的将它拿出来思考反省一番,来鞭笞自己的自以为是,这一次的成长,一定会让以后的元秋更加深思熟虑更加成熟稳重……

在安眠药的加持下,在对未来的混沌畅想中,元秋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可是多么悲惨呐,她的成长,是一条生命换来的。

“你不要太过责怪自己,这是谁都不会料想到的结果”,哪怕是伶牙俐齿的刘啸,也无法走入别人的内心,强迫他们将心上的那道褶皱疤痕压平,看着元秋只是几天的时间却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年的错觉,刘啸很想带她一起离开,他真的希望他还能再见到元秋从前那样意气风发的神采,“你真的决定了吗?这次事件并不会影响你调到省城……”

元秋摇了摇头制止他继续说下去,而后两个人并排沿着河边继续走着,如他们第一天相见时一样的路线,日落时分的光线一样的刺眼,市井小巷里的烟火气一样迷雾缭绕,周围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如此说是研发出了回到过去的时光机器也不足为奇,繁忙的闹市,郁郁生发的街景,都不会注意到今天走过的他与她又换成了谁与谁……

刘啸接过元秋递给他的包子,只是闻着味道,他就知道,一定与那天丝毫不差,可这次他却不敢毫无顾忌的塞进嘴里,因为他会辜负了这明明口味极佳的小笼包。

元秋好像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努力挤出笑容,试图像从前一样充满了与他斗到底的干劲儿,“你……”

可刚开口一个字,她的力气就泄了个精光,无奈的叹了声气后缓缓走到河边岸堤上无人的地方坐下,“刘啸,你要知道,不是我想去省城,从小到大,都是他去哪我去哪的……”

“你的人生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而活!”他们两个人的单独相处,元秋却满脑子想的都是另一个人,这让刘啸难堪的彻底怒了起来,一脚踢飞眼前的石子,听见“扑通”一声,才慢慢平息下去飙升的心跳。

“我不是为了别人而活,只不过他们占据了我全部的人生,如果我的父母在这里,我的妹妹在这里,他也在这里,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让我抛下他们独自去省城的理由”,元秋抬头望着刘啸投过来的眼眸,她知道,他们的视线只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一起,他们也不过是彼此人生的一个小插曲,一个回想起来有关彼此的记忆并没有多么美好的小插曲。

可在刚刚收到元秋明确的拒绝后本该心灰意冷的刘啸,转眼间却随着元秋忽然间睁大的眼眸而好似有了希望一样,尤其是当元秋站起身后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他知道一定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可还是静静地祈祷着就让他心想事成吧……

直到朝着他们方向沿着岸堤溜达过来的男孩女孩快要走近时,元秋才恍然松开手,小心地上前观察片刻后低声问道,“同学,你这个帽子可以借我看看吗?”

男孩不以为意的摘下帽子递过去,看着眼前两个大人专注地打量着自己的帽子,随口说道,“你们要是喜欢,送给你们也行”

同行的女孩一脸紧张的和男孩私语着,“你不留作一个纪念嘛”

男孩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道,“我这次没考好,要是想和你上一个高中,可能得复读了,没事儿,你再等我一年,而且这帽子说不定明年还有新的哈哈”

“什么意思,这帽子不是你买的?”元秋紧张地问道。

“这是中考统一发的,说是考试当天有领导来视察,为了统一着装就发了衣服帽子”

男孩大咧咧的说完后,赶忙上前追着那个闹脾气的小女孩跑去,刘啸无奈的笑了笑,不过回头看着元秋还在不知低头琢磨着什么,刚想开口问问怎么回事,元秋却抢先一步抬起头来认真的盯着刘啸说道,“我想起来,李玲自杀当天,在医院大厅的电视前,有一个男孩和李玲并排站着,虽然眼睛一直盯着电视的方向,可从侧面我也能感觉出来,他不停地在李玲耳边说着什么,那时我以为是李玲在医院里交到的朋友,可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中考的最后一天,那个男孩也戴着这样一个帽子!”

继续阅读:第39章 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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