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道歉
言龄2024-09-23 14:534,295

“怎么这么早就约在文具店,才刚刚放假啊,离开学还早着呢”,齐飞远远就看到宋落站在文具店门口发呆,不时摆弄着门口散堆在一起的贴纸书皮,听说这种售卖方法是满足一些有选择恐惧症的孩子,看来在十几年前盲盒思维就已经是大势所趋,齐飞不禁笑了笑左右摇晃着逗弄起宋落来,最终弯下腰将整个视线放在宋落低着头的面孔上缓缓滑落到她的眉眼她的鼻唇,印象中他好像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看过她。

玩偶买了,偶尔抱抱,谁还会在意突然间多了个线头出来,却忘了织线这个东西,聚从一个线头起,散也是从一个线头乱。

可是宋落却一句话不说,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令他也不得不扳直了身体严肃的对待起宋落今天约他的目的,口中还要假装镇定的问道,“怎么了”

宋落失望的闭上眼睛,她本想做一个聆听者,如今却要她担当这份发起人的工作,她难道不值得信任吗?

“这个徽章你还记得吗?”

齐飞打着幌子瞅了一眼,不在意的说道,“这不是团徽吗,你的丢啦?那也不用这么早来补货吧,放假你们团支书还得开会?”

“这是我在李玲死亡现场附近的草丛里捡到的”,宋落没有说出口的是,当她赶到现场时,周围的喧闹声嘶吼声让她无错的呆愣在了原地,眼眶中的泪水好似在指引她一般,怎么都不肯轻易落下,直到她注意到了河边的草丛中闪闪冒着光圈,让太阳光也不禁为它驻足。

宋落想,那该不会是李玲的灵魂不肯轻易逃脱吧,那是个有着坚定意志的灵魂,让她得以坚强地撑过了好多年。

“你曾经跟我说过在汽车站,有个小偷被你逮到了,那个小偷还跟你说从李琅身上拿走了一枚团徽,我去还给李玲的时候,证实了那的确是李琅的,因为那是李琅自己亲手做的”

齐飞撇过脑袋笑了笑,像是一抹意外之喜砸到了他的头上,怪不得宋落那么相信他,“是嘛,那他手还真巧”

“可是那枚团徽在我去医院陪李琅收拾遗物时,看到就在李玲的枕头底下放着,那么齐飞,这枚又是哪来的呢?”宋落将团徽塞到他手上问道。

齐飞不自然地垂下手臂,将被塞到手上的团徽紧紧地握在手心里,随口说道,“哪儿还没有卖的啦”

还生怕宋落不相信似的朝着店里走了两步,尽管店里空无一人,这个点儿估摸着都在后屋吃饭呢,还是象征性地喊道,“喂,老板,有团徽吧……”

“不,不是外面买的,这枚应该也是李琅亲手做的”,看着忽然顿住脚步的齐飞,她太了解他了,即使只是一个背影,宋落都能感受到此刻齐飞的疑惑与惊慌,于是不再绕弯子给出了她的答案,“在医院时,我曾仔细观察过那枚李琅做的团徽,就像是艺术家都要在作品上刻上自己的标记一样,也可能是为了让妹妹容易辨认出哪个是他做的,正常团徽上的五星红旗上下边缘是波浪平行的,而李琅却将下半部分边缘的一角刻成了九十度的直角,我猜他大概是想隐藏一个‘L’的标记,而这枚团徽就是直角!”

宋落一口气说完后,齐飞却迟迟没有拿起团徽确认,这让宋落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叹了声气后还是问出了口,“你为什么不看看呢,因为你早就知道这枚团徽的主人是李琅吧,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小偷,我们第一次见到李琅时,在医院走廊,和警官的撕扯中,李琅身上别着的两枚团徽全都掉了,趁着我们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透过小窗观察着病房内的情形,你捡走了这两枚团徽,对吗?”

燥热难当的正午,却胜在太阳今天休了假,不然宋落根本坚持不了这么久,齐飞依然背着她低着头不肯开口,宋落只好继续站在台阶下试图仰起头提高音量质问道,“一枚的用途是栽赃李琅,那另一枚呢,齐飞,你告诉我,另一枚你用来做什么了!李玲的死是不是与你有关!”

“她是自杀的!”齐飞终于肯回过头正视她的眼睛,可脱口而出这句辩解后,又沉默地不肯再开口。

齐飞忽然想知道,如果脚下这路边土不拉几的石阶成了康桥,那么他和宋落是不是注定要挥手告别。

“您还真是耐不住闲的主儿,省医院给你放暑假,你就去县医院,县医院有周末您也不歇,又来自家诊所坐诊,许大医生,能不能分我一半你的精力和脑子啊?”陆欧手里一边拖着地,嘴上也闲不下来。

“你是来精进医术的,不是来当保洁的,没有病人就去把以前的病例翻出来学习学习”

陆欧还第一次见他发火,悻悻地转身提着拖布上了二楼,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不少,可不知是不是门外的鸟叽叽喳喳惹得他心烦,许知与怎么都看不进去近期自己接手到的疑难杂症,明明往常他对此最热衷不过。

父亲曾经说过,医生最忌讳的就是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在病症上。

于是许知与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病例,起身来到院子里透了透气,不知是头顶飘来飘去的乌云晃得他眼晕,还是自己老毛病又犯了,他缓缓举起不停颤抖的手,试图变幻出老鹰兔子还是那个期待着被解救的小女孩……

“许知与,我猜你是在因为那个小女孩心烦吧,就是让我爸公司的班车特意接送她上下学的小女孩啊”,陆欧从二楼窗边往下望,趁着打开窗透气的功夫,好奇又嘚瑟地问道,反正离着两层楼的距离呢,“嘿嘿,您说巧不巧,我今天去关门闭店的时候,还碰到了她”

许知与听到声音,条件反射般看向楼上,只不过他看的不是陆欧所在的二层,而是曾经父亲常常会出现的三层。

父亲在三楼照看窗外养着的花草时,总是会向他问起,花草的盆下有没有异样,许知与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就明白,父亲是怕花草会有倒着长的那一天。

正在许知与陷入从前的回忆中,整个身体越发严重地不自觉抽搐了起来,陆欧还以为他是被气的,难怪不经常生气,一生起气来竟然这么恐怖,心里蛐蛐着,嘴上却片刻不敢再耽搁,赶忙说道,“我看到她好像和一个男孩吵了起来,离得太远,没听太清,不过好像提到了‘李玲的死’,当时我还停下来想了想,‘李玲’这个名字我好像是在哪儿听过呀,该不会来我诊所看过病吧,总不可能是我把她医死了吧,咦,不可能,不可能,我虽然医不好,但也一定医不坏,我用药最小心了……”

转眼间,当陆欧再往下望时,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大白天的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我们一定要赴这个约吗?”

“我们欠他妹妹一个道歉”

这是齐飞回到十五岁后,第二次来到这个汽车站,第一次不过是做戏一场,如今被拆穿了,反而要真的坐上去省城的大巴了。

果然人生就是一个圈,循环往复,逃不开的。

正当齐飞陷入上一次的一幕幕最终结局时,眼前宋落的举动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的视网膜成像有点什么问题,被吓了一跳的齐飞慌忙站起身来挡住座椅上的宋落,“你在干什么!”

“我有点热,脱个外套怎么了?”

齐飞不得不承认,上一次那个乖张风流浓妆艳抹的宋落时不时就会在他的脑海里蹦出来,此时14岁的宋落明明眼神还是像婆啰湾一样清澈,虚惊一场的齐飞拍了拍胸脯,嗤笑着自己的小题大做,拿过宋落的外套一看,更加被气笑了,“大姐,三伏天你穿个棉外套,是不中暑难受啊!”

宋落一眨不眨的盯着齐飞,淡淡的说道,“我早上出门穿错了,可是我怕一会儿就会出太阳了,你的防晒衣借我穿穿吧”

齐飞刚要拉下拉链的手顿了顿犹豫着说道,“可是我里面只有一个背心”

“那你穿我的行吗,正好外婆说今年棉花产量能多一些,也要给你做一个全棉的外套,你先穿身上试试呗”,看着齐飞仍然磋磨着手中的棉衣,迟迟没有动作,反而借故站起来张望着大巴启动的进程,宋落失望的眨眨眼睛低下了头,“你不舍得对吗,你不舍得我会骑坏你姑姑从美国带回来的自行车,你也不舍得我会穿坏你姑姑刚刚从美国寄给你当生日礼物的防晒衣……”

“当然不是”,齐飞赶忙阻止宋落又一次无尽的猜想,“不让你骑那个车,是因为那个车太高了,你摔倒会很疼,你不就是因为怕疼才学不会骑自行车的吗?”

至于衣服,只是一件防晒衣,十几年后满大街都是防晒衣,他有什么可舍不得的,嗬,齐飞彻底不管不顾的将防晒衣从自己身上撸下来扔到宋落手中,又赶忙将棉衣套在身上一气呵成。

他再也不想看到宋落抬起头时那生怕自己会被抛弃的眼神,那小心翼翼试探自己心意的眼神,14岁的和7岁的如出一辙的眼神,那时他无视了,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后果,于是后来,齐飞再也不敢忽视这样的眼神,宋落明明知道,她完全拿捏住了他,把柄就是宋落那不时就会出现的满身满脸的疮痍,恐怖至极的疮痍。

三个小时后,当宋落和齐飞赶到龙湾广场时,还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人会在酷暑难热的下午时分出现在空旷的露天场所,更何况此时的乌云已经全部散席,太阳当仁不让的享受着它的统治时光,即使因为生活奔波不得已顶着酷暑沿着街边路过的人群也会不自觉的看上一眼独占整个广场的两人,撇过头去口中或许念念有词着“傻子”。

“宋落,太阳起来了,既然他人还没来,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齐飞刚想脱掉棉外套,还能帮她挡一挡阳光,却被宋落一只手按住阻止道,“他来了,他一直在看着我们的表现,等着我们的道歉”

……

“三年前,我和玲玲,我们爸妈,意外去世,我纠结于学业还是妹妹的成长,在我还没有想出办法的那段时间,我只好让妹妹独自放了学来省城找我,等我白天结束课程,晚上再带她一起回家,如此循环往复了21天,可是后来还是要面对,学校找到我说,公安大学从来没有走读的先例,这样很没有组织纪律性,念在突如其来的意外谁也不想,而且我的父母也都是警察的份上,给了我很长时间的思考,我需要做决定了”,李琅淡淡地回忆着从前,不可避免的是接下来那个人的出现,李琅不愿接受在他最困难的那段时间,他的确成了他生命中的一道光,可当李琅转过头去看到面前宋落脸上的疤痕时,他破涕而笑地点了点头,“对啊,光本身就是带有毒性的,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儿,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付出,你就能自由地进行着光合作用”

“我的妹妹,就是那21天里,每天坐在你这个位置上等着我一起回家的妹妹,就是我为了吸收氧气而吐出的二氧化碳,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我的妹妹被我毫不留情的一遍遍像是口水一样被嫌弃脏污的累赘有多远吐多远的丢了出去……”李琅实在说不下去痛苦的低下头,痛苦和悔恨交织的情感在他得知真相后的每一天都凌迟肆虐着他,随后定了定心神后看着眼前只比他妹妹大两岁的小女孩,轻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不要再踏足与你人生无关的轨迹了,那只会让你遭受到不幸”

“如果与我无关,那天放学就不会让我遇见李玲,如果不是因为稀里糊涂走出诊所坐上车时脑中闪过一丝念头,那与我无关,就不会现在到处都在传着,那条我从小到大闭着眼都知道怎样躲过会让我倒霉的马葫芦盖在哪个位置的利民商业街不吉利的传闻了,以至于从此可能不仅是我上下学的路线要有所改变,我的人生轨迹或许也就此改变,这些都是无法预料到的”,宋落这一刻无比坚定地说道,“李警官,不要说谁谁的事情与谁无关,既然都是生而为人,那就不可能彻底撇的清人人的关系,或许有一天发生在李玲身上的,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希望李玲能生活在真相的坦荡中,我同样希望我不会被蒙蔽着过完这一生”

“李警官,请你说出真相!”

回忆起那天与李琅振振有词着对话的宋落,嗬,可是她不后悔,在追求真相的盲途中即使拐错了岔道口,也有掉头重走的机会。

继续阅读:第40章 火树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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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7岁这年,我学会了骑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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